那天，婆婆盯着我，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漠语气对王刚说：“让她走吧。她一个外人，留在这儿碍眼。”

我刚端着刚换好的尿盆，闻言愣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站在旁边的王刚——我的丈夫，那个我以为会和我共度一生的男人，低头站在婆婆的病床前，像个犯错的孩子。

他没有为我辩解，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王刚！”我几乎喊出了声，“你也觉得我该走？伺候了你妈六年，现在她好转了，你就让我走？”

他抬起头，有些愧疚，却没有犹豫：“妈不喜欢你，我们过不下去了。”

那一刻，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六年来，我端屎端尿，起早贪黑伺候这个中风的婆婆，付出了自己最好的青春。可到头来，我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我是林雪梅，今年四十岁。

结婚那年，我二十岁，王刚二十五岁。他家境不好，父亲早逝，母亲一个人把他和小姑子王莉拉扯大。

王刚是个老实人，话不多，但对我还算体贴。结婚时，我父母觉得他条件一般，但看他人不错，也没多为难。

婚后的日子虽然清贫，但还算幸福。我们一起还清了房贷，后来有了女儿，生活虽忙碌，却也充满希望。婆婆虽然强势，但没有和我们住一起，矛盾并不多。

我以为，我们的生活会一直这么平静下去。

直到六年前，婆婆突发脑血管意外中风，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王刚做了一个决定——接她到家里来住。

我没有反对，那毕竟是他的母亲。再说，婆婆一个人在老家，谁来照顾她呢？

“雪梅，谢谢你。”王刚握着我的手，感激地说，“妈如果住进养老院，肯定会生气，还是在家里更好一些。”

我点点头，心想，没关系，只要我们夫妻同心，什么困难都能过去。

但很快，我就发现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婆婆刚搬进我家的时候，医生警告过我们，她的康复需要长期的护理和训练，否则身体会越来越差。我辞掉了餐馆服务员的工作，全职在家照顾她。

每天早上五点钟，我就起床准备早饭。婆婆中风后胃口不好，我每天变着花样做饭，生怕她吃得不舒服。给她擦身、换尿布、喂饭，这些活儿全是我一个人做。

王刚每天要上班，根本指望不上。偶尔他晚上回来接手照顾一会儿，婆婆还会嫌弃他动作笨拙，骂他“没用”。

婆婆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古怪。刚开始，她还会说“雪梅，麻烦你了”。可时间久了，她渐渐变得不耐烦，动不动就发火。

“你饭做得这么难吃，是想毒死我吗？”

“你手这么重，想把我骨头弄断是不是？”

“林雪梅，你就是个下人，伺候我还伺候得这么差！”

我忍气吞声，告诉自己，老人病了脾气大，我要多担待。可有时候实在忍不住，我会和王刚抱怨几句。

“妈年纪大了，你别计较。”他总是这样说。

我苦笑着想，我不计较又能怎么办呢？

最让我寒心的，是小姑子王莉的态度。

每次王莉回娘家，婆婆就像变了一个人，满脸笑容，还会刻意在她面前夸我几句：“雪梅还行，比你哥强多了。”

王莉也会附和着说：“嫂子真是好样的，我妈这么难伺候，你都没怨言。”

可转过头，她却对我冷嘲热讽：“嫂子，你伺候我妈是应该的，毕竟你是儿媳妇。再说了，我哥每天上班养家也不容易，你就别给他添乱了。”

我气得发抖，却又无话可说。王莉从来就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个没本事的家庭主妇，不配和她一家人平起平坐。

而王刚呢？每次面对这些，他总是沉默不语。

六年时间，我从一个温柔、体贴的女人，变成了一个满身疲惫的怨妇。

直到那天，婆婆忽然对我说出“离婚”两个字，我才彻底明白：在这个家里，我从来都只是一个外人。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我只是平静地问王刚：“你真想离婚？”

他低着头，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我笑了笑，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离婚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重新找了一份餐馆服务员的工作，每天早出晚归，靠微薄的工资养活自己和女儿。母亲心疼我，但也埋怨我：“你当初就不该那么傻，伺候他妈一伺候就是六年，人家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

我苦笑着说：“妈，我不后悔。至少，我问心无愧。”

离婚后不到两年，王刚和婆婆的生活却彻底变了样。

去年冬天，婆婆的中风复发，这次比上次更严重，完全瘫痪在床，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王刚花了大价钱请护工，可婆婆脾气太差，护工们做不了几天就走人。换了好几个，还是没有人愿意留下来。

王刚渐渐力不从心，工作也因此丢了，家里的积蓄被用得差不多了。王莉曾提议让婆婆搬去她家住，但婆婆嫌弃她家条件差，坚决不同意。王莉一气之下撂下狠话：“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别再找我了！”

这一切，都是王刚亲口告诉我的。他打电话给我时，声音疲惫又无助：“雪梅，要不……你回来吧。我妈现在……其实挺后悔的。”

我听着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心里五味杂陈。但最终，我还是轻轻地笑着说：“王刚，我已经不是你老婆了。而且，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

挂掉电话，我看着窗外的阳光，心里忽然轻松了许多。

有些人，有些事，终究会有属于他们的报应。而我，只想把握好自己的余生，过得安稳、自在。

这一次，我不会再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