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20年的那个略显沉闷的秋日午后,衡阳市蒸湘区的纪委监委如同一支出鞘的利剑,划破长空,从遥远的东莞将一名潜逃十五载的职务犯罪嫌疑人屈建军,强硬而精准地带回了正义的审判台前。
说起来,屈建军也是个悲催的角色。
当年,在衡阳市地税局,屈建军也算年轻有为,才华横溢,身为副科长,前途一片光明。然而,因一次贪婪的决定,他的人生的轨迹偏离了既定的轨道,滑向了无尽的深渊。
2005年,省地税局审计处的审计如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了衡阳市局征管科。在细致入微的审查中,审计人员敏锐地发现,该科一笔代收手续费的开户银行账号与市局拨款单上的账号存在微妙的差异,这一发现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也触动了屈建军那颗本就忐忑不安的心。他深知,自己私吞税款的行为即将大白于天下,那110余万元的巨款,如同一座沉重的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在最初的几天里,屈建军也曾挣扎过,想要主动坦白,以求得一丝宽恕。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想到那巨额的数字,他心中的恐惧便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他害怕失去自由,害怕牢狱之灾,更害怕那未知的未来。
说起来,屈建军这小贪官,胆子也就那么丁点儿大,跟那些动辄贪几个亿的大蛀虫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倘若他真见识了那些贪腐巨擘的“手笔”,怕是要吓得魂飞魄散,连逃跑的勇气都没了。可这不,还是被吓得破了胆,一念之差,踏上了亡命天涯的不归路。
那是一个无人上班的中午,屈建军悄悄地将存放在单位发票专库的20余万元税款塞进了手提包。下午,他又将手中所有能交割的股票悉数卖出,共计35万元,带着这些不义之财,他踏上了南下广东的逃亡之旅。一路上,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自由的渴望,又有对未知的恐惧,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窒息。
当他终于在凌晨时分抵达广州站,然后浑浑噩噩地登上了前往湛江的大巴时,他仿佛已经不再是那个曾经在地税局风光无限的副科长,而是一个失去了灵魂,只剩下躯壳的流浪者。由于一整天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他甚至连自己在哪里下的车都不知道,只是机械地跟着人群走,直到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然而,又一件悲催的事情发生了。当他满心焦虑地打开手提包时,迎接他的不是那沉甸甸的现金,而是一叠叠用透明塑料袋封口的印有英文字母的白色纸张。那一刻,他的心如坠冰窖,他知道自己携带的巨额赃款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人调了包。可是,他有苦不能言,不敢报警,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打击。
从此,屈建军开始了自己的逃亡生涯。他给自己办了一张假身份证,名字叫做丁文,寓意着自己将孤苦零丁地走进坟墓。他不断地变换栖身之所,不断地逃亡,从煤矿到建筑工地,再到陪护工,他几乎尝试了所有能够维持生计的工作。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摆脱那份如影随形的恐惧和愧疚。
在煤矿,他因为个子小、体力不好而被老板嫌弃;在建筑工地,他每天从早上六点干到晚上八点,睡在大通铺上,忍受着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煎熬;在陪护工时,他更是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不敢与患者及其亲属闲聊,不敢直视他们的眼睛,生怕稍有不慎便暴露了身份。那些曾经被他视为下等人的工友们,如今却成了他羡慕的对象。他们依靠勤劳的双手挣钱,在农村盖起了新房,培养出了大学生儿女,享受着医保、养老保险等福利制度的保障。而他,却一无所有,只能在这无尽的逃亡中,品尝着孤独与绝望的滋味。
十五年来,屈建军用着假名字,夹着尾巴做人,做最脏最累的活,却不敢有丝毫怨言。时间久了,连他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这十五年里,他亲眼目睹了社会的变迁和人性的冷暖,也深刻地体会到了自己曾经的贪婪所带来的后果。他无数次地站在派出所门口,想要自首,却又缺乏那份勇气。他知道,随着第七次人口普查的到来以及天眼系统、网络大数据化等科技手段的发展,自己已经逃无可逃。然而,当他真正被警察拦住的那一刻,他反而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2020年10月22日,屈建军被广州市铁路公安局抓获。同日,蒸湘区纪委监委派出办案人员前往东莞将其带回,并于11月6日移送司法。当他站在法庭上,面对那庄严的国徽和正义的审判时,他终于认识了自己:他本不是一块当贪官的料,却硬要充这块料,结果只能是悲催加悲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