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何润萱
今年开年，剧集市场又是一如既往地冷清。
除了西嘻持续在结节剧《烟火人间》发力，《南来北往》略有类型创新，大部分国产剧依旧乏善可陈。其中，以现偶为代表，延续了2023年以来的颓势，仍在性缘脑里打转。以至于网友锐评，隔壁《好久没做》，这边国剧还在《要久久爱》。
然而，比典型的性缘脑更隐蔽的是一种新型陷阱：哥味男主。吴磊和赵今麦的《在暴雪时分》就恰如其分地展现了这种哥味男主的的全貌：比女主大六岁的男主，以见色起意开始，不由分说的哥式照顾贯穿，最终以众人起哄的方式攻略成功。整部剧里样样都有，除了女主自己的主观意志，三十集下来终于成为了一枚人形摄像头。不知道晋江有没有人想写《重生之我穿成男主摄像头》，绝对是蓝海题材。
《在暴雪时分》剧照
去年《偷偷藏不住》里的奶嗝文学言犹在耳，开年又有哥味乱飞，国产现偶是真的非这个哥不可吗？
从爹到哥，进化还是退化
老实说，相比曾经的爹系男友，哥味男主多少还是进化了点。
《蜗居》的宋思明虽然是张嘉译当打之年，但多少看得出来年龄差；而《爱我就别想太多》里的陈建斌干脆就是中年男人的形象，下垂的褶子能放得下另一个李一桐，更像爷孙恋。而到了哥系男友这里，他们至少变得更年轻更帅，比如《长相思》里的玱玹，盛放得起观众们更多浪漫幻想。更小的年龄差，也让浪漫爱变得更有依托，毕竟《偷偷藏不住》里段嘉许只比桑稚大了7岁，而宋思明和海藻差了17岁。
相比爹系的滞涩，哥系好像更好入口，因为总是包裹着一层爱情的糖衣。
但只要想想那些综艺节目里的男明星，就会深切地意识到，很多时候，哥只是爹的一种变体。
黄晓明曾经以爹味发言红遍全网，但其实他内心住着一个带头大哥，和他那句名言“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并行的，是他作为山东大哥的责任感。无论是《向往的生活》还是《中餐厅》，黄晓明都致力于家长式的洗碗角色，还帮女嘉宾来回10次搬箱子，堪称劳苦功高。《中餐厅》第六季里拍摄现场场记和灯光吵架，黄晓明去劝架，说的是：别吵了别吵了，都怪我姓黄。尽管黄晓明通过憨超脱了低级爹味，但不可否认的是，作为一个山东人，他的哥味显然沿袭自爹味一脉。
一南一北遥遥相望，另一个哥系代表人物是周杰伦。周杰伦常在作品中使用“哥”字，《最伟大的作品》里，歌词的第一个字就是哥：“哥穿着复古西装，拿着手杖弹着魔法乐章。”《不爱我就拉倒》里，他假装潇洒地说，“哥练的胸肌如果你还想靠”。
而在那些没有哥的歌词里，也悄悄潜伏着周杰伦作为哥的身份。“天青色等烟雨而哥在等你”，“哥顶着大太阳，只想为你撑伞”，“雨下整夜，哥的爱溢出就像雨水”……这些歌词里，把主语从“我”换成“哥”，倒也是无缝自洽。1979年生人的周杰伦在30代的时候开启了哥身份，并且延续至今。他在自己的演唱会上会带朋友，更促成南拳妈妈重组——14年后他们再聚首只因他的一句大哥发言：“既然都写好歌，不赶快发，都几岁了”。
就像上述两位男明星一样，哥往往不是平辈也不是小辈，而是在群落中拥有某种身份的话事人：《亲爱的热爱的》、《在暴雪时分里》的男主都是大哥，在兄弟圈里位于权力的顶层。但可能是为了不让哥味男主们显得太无所不能，作者又往往会给他们加上美强惨设定，比如韩商言需要跟表弟借钱，比如林亦扬需要打工度日。这就让男主们有了一种拧巴的感觉：有点爹，又不太爹，毕竟爹一般不缺钱（在现偶的设定里）。
另外，有哥就有弟，就如这轮对《在暴雪时分》的批判一样，林亦扬和他的小弟们牵扯出的是一种男性社会同盟，这种同盟是不含女性身影的（详见➡️中国电影的无聊男人帮）。如B站UP主Claire的编辑室里提到的那样，《微微一笑很倾城》里肖奈是老大，《亲爱的热爱的》韩商言统领一群精英选手，到了《在暴雪时分》更夸张，一群人对着童颜未褪的吴磊喊六叔。
《微微一笑很倾城》剧照
难怪网友说，最近的现偶，好像人为造了一个巨大的mojo dojo casa house，里面满是不同职业的Ken。不同的是，《芭比》里的Ken没有高低贵贱，但现偶里的嗲子们等级分明。
上野千鹤子在《厌女》里就写过，担保一个男人为男人的，不是异性的女人，而是同性的男人。男人的性的主体化，需要的是认可自己为男人的男性集团。而在这个集团内部通行的认可货币，就是将女人作为性的客体。因此，现偶里的女主大多成了工具人，成为流通在不同权力等级之间的通用货币。
就像殷果，林亦扬的小弟叫她嫂子，她的亲兄弟迫不及待的将她送出去，她社团的老大乐见她“联姻”，鲜有人记得她也是一名水平高超的运动员。
人夫为什么赢了哥
有一说一，尽管哥系男主还在生产，但市场显然并没有太买单。同是在开年上架的短剧《我在八零年代当后妈》和《裴总每天都想父凭子贵》，则再次提示了人夫到底有多受欢迎。撇开其中拨弄人性的贤妻窠臼，咪蒙团队确实抓住了当下的潮流精髓：温良人夫。
和父兄不同，人夫这个身份对应的似乎就是一种权力上的平配，不高不低。所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古典的夫妻竟有了回潮。尤其在天选人夫白客出现之后，人夫一词更是从窝囊废、喜剧人进化成贤淑人，代表着那种永远standby在你身侧的熨帖和靠谱。（详见➡️顶级Beta做不了男主）谁不想拥有一个稳稳的大后方呢？
《救了一万次你》剧照
另外，大家现在可能真的没有恋爱可谈，从期待天降竹马变成天降老公。国家最好是包分配，让年轻人直接婚内。要么先婚后爱，也可一拍两散，总之无需经历和爹系、哥系男友的漫长拉扯，直接拥有正确的主流已婚身份。
顺便，这里还可以比较一下人夫和哥哥的属性：最近流行的人夫都是Beta属性，而哥哥则多是Alpha。《长相思》里玱玹是典型Alpha，就连本来很Beta的魏大勋到了《我的人间烟火》里，也要成为新中式霸总。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偶像剧里没有Beta的容身之处。作为一种inbetween，Beta不容于服膺传统性缘关系的现偶，只能散落在现实题材。
隔壁新晋韩剧《眼泪女王》刚刚讽刺过这种传统关系：这次，开着直升机去老家找意中人的不是男主，而是女王集团的女霸总。抚上心爱之人面庞，说出相信我跟我走的也不是男人，还是这位身家过亿的女总裁。而这部韩剧里的人夫们比Beta更惨，在巨大的阶级差异面前成为了赘婿团，完美诠释“弱者不是一种性别，而是一种处境”。作为豪门赘婿团，他们需要在祭祀的时候操持炊事，美其名曰是继承古代贵族的传统，但嫡系的男丁们却可以十指不沾阳春水。
《眼泪女王》剧照
韩剧是现偶的发源地之一，但也没有那么高产哥味男主了。最近流行的韩剧女主都有点Alpha的意思，《黑暗荣耀》《超异能族》不必说，连言情剧《与恶魔有约》里女主也是遇强则强，身为财阀的她无意借走了男主的能力，实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把男人的东西借来用。至于反叛题材《眼泪女王》，都敏俊xi已经一改当年的霸总风味，变身成为了毫无攻击性的白氏可爱人夫一枚。怎么不是Alpha爆改Beta呢？
从前几年网友吐槽哥味文学，到这轮揭示哥味男主的陷阱，本质上还是传统言情范式失灵，去年的高分爱情剧《爱情而已》就完全不是传统模板。同样是吴磊，在《爱情而已》里就比《在暴雪时分》里清爽得多。网球比台球更加地热血是一方面，他在里面扮演弟弟也自然得多。
回顾一下他的出道史，以及当年在《琅琊榜》里的兄弟会，其实会发现吴磊某种意义上已成了公众心中的“弟中弟”。而有一天当这个弟也长大了，摇身一变成了新的哥，继承了霸总文学的血脉，对于曾经怜爱他的观众们来说，真真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长子扮演父亲，弟弟扮演哥哥，男性守序这一套不断循环，无人在意女主们到底是不是工具人。
去年年末留美华裔陈朗写给亡夫的信流传甚广，在信里她提到一个细节：父亲知道丈夫过世，按着传统的修辞，落款是他本人“率陈朗和外孙女敬谢”。陈朗看完后告诉父亲：你以后谢就好了，不需要“率”我们。
陈朗悼文截图
其中之意是，即使没有了丈夫，也不需要娘家的父亲作为前缀，因为她从此就是只是她自己了。过了这些年婚姻生活，爱情之外，她终于感觉到一丝丝悲痛中的释放。
也不知道国产剧能不能明白这层意思：身为女主，没那么无坚不摧，所求不过是不要再被时时刻刻统率。她们不想做摄像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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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从《在暴雪时分》到《热辣滚烫》：国产影视的哥味男主（B站Claire的编辑室）
今日思考题：你怎么看待哥味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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