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5年正月,后蜀国主孟昶素车白马出降,成都城头飘起大宋旌旗。然而这场看似轻松的征服,却为北宋埋下了长达三十年的隐患——从全师雄兵变到王小波起义,富庶的蜀地竟成新朝最棘手的难题。
宋军入蜀之初,王全斌麾下的骄兵悍将便视巴蜀为战利品。史载这些北地士卒“掠人妻女,劫夺财货”,连后蜀宫人颈间的七宝项圈都被强行扯下。更令蜀人愤慨的是,本应发给降卒的十贯安家钱遭层层盘剥,到手不足半数。当被强征东迁的蜀兵行至绵州,一场因克扣粮饷引发的哗变,最终演变成十余万人的大起义。
起义领袖全师雄本无意对抗新朝,这位原后蜀文州刺史甚至试图与宋军谈判。但当他得知派去招抚的宋将朱光绪竟杀其全家、夺其爱女后,最后一丝归顺之念彻底熄灭。这场因军纪败坏引发的叛乱,让北宋花费两年时间才勉强镇压,却也为此后更大的风暴埋下火种。
宋太祖晚年推行的“博买务”,本意是通过官营贸易充盈国库,却在蜀地演变成致命毒瘤。官府以低价强购绢帛茶叶,转手高价卖出,致使“贩茶失业者众”。至太宗朝,连织机上的蜀锦、茶农筐中的嫩芽都被纳入专卖,无数家庭在苛政下破产。
993年春天,青城县茶农王小波对着数百绝望的乡亲喊出“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时,巴蜀大地早已积薪待燃。起义军连克青城、彭山,短短数月聚众十万。当李顺在成都建国称王时,大宋西陲的半壁江山已然变色。
宋廷两次平定蜀乱后,始终未能破解治理困境。中央派驻的官员多视蜀地为晋升跳板,横征暴敛者有之,怠政荒嬉者更甚。汉州知州赵尚私自加征竹木税,益州转运使许骧强令农户以市价三成售卖绢布,这些层层加码的盘剥,使得“蜀民思乱者众”。
耐人寻味的是,当王小波起义被镇压后,宋太宗被迫废除博买务、暂停茶榷,蜀地竟迎来二十余年太平。这段历史启示后人:征服易,治心难。北宋初年蜀地的连番动乱,非因民风剽悍,实乃苛政所逼。那些载入史册的起义领袖,不过是乱世中被迫点燃引信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