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强、焦玉来到外边,孟强说:“兄弟,我想呼二伯父为了寻子认兄才来到这塞北幽州,谁知他竟在番邦招起驸马来了!若是招成了,他一家子住在这里,咱们几时回家?不如给他个绝命丹吧!”
焦玉忙问:“怎么叫绝命丹?”孟强说:“我曾听人说,塞北有个遵化蓟州,想必是这蓟州就是遵化,玉真王的二闺女定然住在这里。趁现在呼二伯父尚未成亲,咱们寻他的住处,等到夜间先放一把火,把番王的女儿烧死,绝了呼二伯父的念头,咱们大家好回去。这就叫绝命丹!”
焦玉拍手赞成,说:“咱们现在就是寻找他闺女的住处。”说着二人一齐走出了驸马府。二人到城里,各处寻找玉真王的王府,找到火芦葫王的皇宫,站在高埠之处往里观看,只见宫殿楼台十分壮丽堂皇。
二人竟把蓟州当做了遵化,把火芦葫王的皇宫当成了玉真王的宝殿,真可谓烧错了纸钱上错了坟。二人看准了地点,记清了道路,又一同回到了驸马府。
回到府中,众人正在等候他俩开宴,见他们回来了,呼守用问:“二位贤侄,洒宴早已齐备,等候多时了,你们到哪里去了?”二人一齐说:“我俩到街上瞧了瞧热闹。”
呼守用说:“遵化蓟州的人马如今都在幽州,街上也没有什么热闹之处。”呼守用把这两座城连在一起说,焦玉、孟强越发以为遵化就是蓟州了。这时家人说:“请众位老爷上席。”
呼守用把马豹让在首席,兄弟二人与三位小将军依次而坐。家丁与小番们斟酒上菜,爷儿们推杯换盏,闲叙家常。孟强、焦玉心中有事,一连饮了几杯,不多时吃的就有七分醉了。
马豹说:“驸马,明日还要回幽州,酒已够了,撤席吧。”守用依言,叫人把席撤去,各自收拾安歇。孟强、焦玉也假装去睡觉。待众人睡熟后,二人悄悄爬了起来,在腰中掖上利刃,偷偷溜出房门。
到了外面,孟强说:“大门定然上锁了,咱们还是走后门吧。”二人趁着月色,绕到后面,看见有一个小小的后门。到了近前,见也上了锁。焦玉动于把锁扭断。开了后门,二人一起出去。
顺着走过的旧路,踉踉跄跄来到皇宫门口。守门的番兵正在门前摇铃巡逻,看见走过两个人来,吆喝:“什么人?不许往前闯!”孟强说,“我们是驸马府差来的,要到这里头寻个人。”
番兵大声叱责:“这是皇宫,内有王爷的家眷,怎能许你进去找人!还不快转回去!”孟强把焦玉拉到一旁,说:“焦贤弟,你听他说这里有王爷的家口,不用问,定是玉真王的住处了。咱何不先杀了打更的番兵,然后闯到里边,把他家眷杀个干净,谁能知道是咱们杀的!”
焦玉说:“哥哥说的有理,咱们趁早动手。”二人抽出利刃,顺着官墙走了过去。打更的番兵没有提防,二人冲上前来,手起刀落,咔咔几声,接连砍倒了三五个番兵。门前的番兵听到动静,奔了过来,可哪里是他二人的对手,十几个番兵倾刻丧命。
杀尽了守门的番兵,二人冲了进去,到了皇宫内院,见宫门上前锁。孟强说:“这里想必人多,咱们没有力气杀光,待我放他一把火吧。”
说着往下瞧了瞧,见墙边有座角楼不高,便叫焦玉站在坠角搭他一肩。他随手解下腰带,腰带一头有个现在成的钩,往上一撇,钩住了栏杆,双手扯住带子,嗖嗖几下窜到城上。
角楼上都挂着木帘。孟强从腰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火芦葫,里面装着自来火,用手一拧,喷出火焰,燃着了角楼。孟强随即跳了下来。角楼上的火一会大燃起来,功夫不大,把四面琼楼都燃着了,只见一片火光冲天而起。
深夜之时,宫内的人都已入睡,及至惊醒,皇宫已成一片火海,分不清东西南北,要想逃命是万不能够了。可怜火芦葫王的数百口家眷都被活活烧死。
看着火光冲天,听到里面哭爹喊娘,焦玉和孟强站在墙外观看。看了一会,焦玉说:“强哥,咱们该进去杀人了。”
孟强听了不由得好笑,说:“怪不得人家都叫你楞屎,这么大火还要进去杀人?他的家口保管一个也活不成了”
正说着,只见皇宫外面喊声不止。孟强说:“贤弟,救火的人来了,想必呼家爷们儿也在里边,咱们趁早躲出去才好。前门走不得,跟着我从别的门出去。”说着一齐奔西门扑了下去。
正走之间,迎面奔来三五十个番兵,个个肩挑水桶奔了过来。二人见不好出去,拔出利刃迎了上去,放倒了几个,其余的四款奔逃。二人出了西门,见满街都是救火的番兵,二人看着就杀,遇着就砍,顺着旧路往回奔。不一会就来到了驸马府的后门。
孟强说:“贤弟,咱们干的这事无人知晓,一定得装聋作哑。”说着进了房,倒下就睡。皇宫起火之时,巡夜的番兵就报进驸马府中。呼家父子从睡梦中惊醒,遂即领着番兵去救火。整整救了半夜,方把大火扑灭。
宫殿楼阁皆尽成灰,一座皇宫成了废墟,火葫芦王的家口无一人得活。呼守用急得只是连连嗟叹,对马豹和呼守信说:“舅公、二弟,咱们若是不到蓟州,此事与你我无关。今日刚进城来,夜间就烧了皇宫,火芦葫王的家口皆尽烧死。回到幽州,怎见番王?但不知这大火是从何处来的?”
呼守用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守皇宫的番兵来报说:“昨夜二更时候,有两个小蛮子杀了守门的兵丁,闯开前门,进了皇官。到了三更时分,又杀了救火的几个兵丁,打西门出去了。”
呼守用听说两个小蛮子,猛然想起,我们都来救火,孟强、焦玉为何不来?这件事莫非是这两个小冤家干的?
正在纳闷,马豹说:“驸马,何必踌躇,虽然烧了番王的官殿家眷,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只推到金头王身上,与咱们就无干了!”呼守用听了一喜,说:“舅公之言有理!”传令把众头目召来。
众头目到齐后,呼守用说:“众家头目,我们昨日刚进此城,当夜就燃起大火,烧毁王爷的宫殿,烧死了王爷的家口。回到幽州,你我难逃干系。依我的主意,把这场大火槽到金头王身上,只说他先破了蓟州,烧了宫殿和王爷的家眷。我们的人马一到,两家番寇带兵逃脱,我们从后退杀一阵得其金球牛羊。至于降书纳贡的话一字不可提起。”众头目听了,又把这些话嘱咐手下番兵。呼守用平日待人极有恩义,大小番兵无不依从。
呼家父子安排妥当,转身回府。到了府内,天已大亮,孟强、焦玉还在房中熟睡,鼾声如雷。呼延明推开门,见二人都是合衣而睡,满身溅满了鲜血。呼延明进去,又把刀抽出鞘来,见刀上也都溅满了血。不必说了,昨夜之事决是他两无疑。如今且别说破,以后慢慢再问他们。
把钢刀入鞘,伸手推醒他俩,说:“二位哥哥,你们还在贪睡。咋夜皇宫里失火了,满城闹了半宿,你们怎么一点不知?”
孟强、焦玉爬起身,双手揉着眼睛,故意吃惊,说:“怎么,皇宫失火了? 我们因多贪了几杯,睡得如同死人,哪里晓得!”呼延明说,“这且先别说。你们身上是从哪里溅的血?”
孟强眼珠一转,说:“焦贤弟吃醉了,碰破了鼻子,连我都被弄了一身血。”呼延明心中暗笑,你到会胡诌,也不深问,说:“二位哥哥,闲话少叙,今日就要回幽州了,快些把衣服换换,然后到厅上去吧。”二人听了,连忙去换衣服。
换过了衣服,跟着呼延明一齐来到厅上。呼守用见了他二人,失火的事一字也不提起,只对呼守信说:“贤弟,如今重围已解,我先回幽州去,给你分兵五千,你带到遵化去。待到完姻之后,再同上南朝报仇雪恨!”
呼守信说,“小弟只为寻找兄长来到塞北,玉真王强要招亲,才在蓟州避此围困。如今虽然解围,又烧了火芦葫王的宫殿家眷,担着天大的干系,此去幽州不知如何,哪里有心思去完姻!小弟只愿一同回去,早认了嫂嫂、侄儿要紧。”
马豹在旁说:“还是二将军的主意不错。”呼守用听了也觉得在理,说:“既然如此,传令拔营撤兵。”一声令下,十万大军离开了蓟州城。马豹为前部先锋,呼守用主掌中军,呼守信押粮断后,一路浩浩荡荡向幽州进发。
三个小将跟随大队人马,边走边叙闲话。呼延明说:“二位哥哥,昨夜蓟州城火焚皇宫,报事的番兵说是两个小蛮子放的火。二位哥哥衣服上又溅满了血,这件事想必是你们俩个干的营生。”
焦玉说:“二贤弟猜的差不多。只因强哥把遵化蓟州当做了一座城,想给二伯父一个绝命丹,指望烧死玉真王的全家,叫他完不成亲事,谁知道错烧了火芦葫王的家口。虽然一时莽撞,算来还亏了这把火,把令尊要娶二奶奶的心烧灰了。”说着三人一齐大笑起来。
这一日,进了幽州,在两家番王面前缴令,把事先编好的谎言告诉了火芦葫王。火芦葫王听了,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拉住玉真王的手,声泪俱下,说:“皇兄,这可怎么办啊!大火焚了官殿、家眷,若再回蓟州也无着落了。”
说完又把众头目传来,问了一遍大火是谁放的,众头目都说是金头王银头王放的火。火芦葫王恨得咬牙切齿,大骂:“两个狠贼!你烧了我的皇宫还可以,竟把我举家满门烧死,我与你誓不两立!”
火葫芦王气得暴跳如雷,马豹说:“王爷息怒。呼驸马的弟兄全在这里,叫他父子夫妇一家团聚,然后协力去征金头王、银头王那俩个强寇。”
火胡芦王听了冷笑两声,说:“你说的话怎么这般不中听!要他骨肉重逢,除非是死后重生再来重逢吧!为何他们去了蓟州,我皇宫就烧起了大火?烧了官段我不恼恨,最不该烧了我全家赴了阴曹地府。我的家眷都死光了,我让他夫妻也认不成!”
马豹见火葫芦王暴怒,也不敢插言。这时从殿后转出了公主萧赛红。赛红走了过来,说:“父王,方才的言语我在殿后听得明白,原来驸马领兵未到蓟州之时,鱼皮寇就烧了宫殿,此事与他有何相干?”
“况且现在呼二将军已从蓟州来,若依做女儿主意,叫他合家完聚后,与驸马同上南朝。咱父子先降火宋,好与呼家讨一道郊天大赦,替他报仇雪恨。”
“如此一来,父王的仁义之名传于万世,那六郡三川谁不敬服?到那时兵还塞北,再领人马到鱼皮国,拿住两个贼寇,给屈死的家口祭灵。然后重修宫殿,再整家邦,永享无穷富贵,此乃名利双全,岂不更好?”
马豹听了正中下怀,忙接上去说:“公主娘娘真乃金口良言,句句讲得有理!”火葫芦王听了女儿的话,心想,怪不得古语说女大外向,她不向着父亲却向着丈夫。若是不顺着他的话,又怕她发怒不听我的话。如今只能应允她,事到临头再拿主张。
火葫芦王万般无奈,说:“就依公主之言,先叫呼家骨肉团圆,然后兵上南朝归降大宋。”又转身对马豹说:“马都督,你到芦沟桥把呼驸马的前妻和他儿子一齐带来,叫他父子夫妻 相会。”马豹心中大喜,答应一声,转身出了殿门。乘上一飞快马,离了幽州城,往正西奔走如飞。
三十多里路程,不多一时到了芦沟桥。到了桥上高声吆喝:“快把路闪开!王爷有令,叫接呼延庆母子过桥!”莫户脱听有王爷命令,连忙吩咐吩咐番兵闪开路径。
马豹一催坐骑过到桥西,直奔到呼延庆大营门前,大叫:“守门军校,就说马豹到了,请你家元帅出来答话!”军校闻言,转身进去。不多一时,把呼延庆请出营来。
见了马豹,就在马上控背恭身,说:“舅公,前次携娘认父没有认成,反到把我三个兄弟丢失,至今并无音信,这可如何是好?”马豹说:“我正是为此事前来给你报喜!”
接着就把呼守信上遵化娶亲,在蓟州遭围,呼延明独踹番营的前后事情告诉了一遍。又说:“外孙孙,你的父亲、叔父和三位小将如今都在幽州,王爷有令,许你合家完聚,快去请母亲一同前去。”
呼延庆听了心中欢喜,一扫脸上愁容,说:“舅公,我家骨肉团聚,多亏你老扶持帮助。若是能回转南朝去,结草衔环也要报你的大恩!”说完圈转乌獬豹,去禀报他的母亲。
呼延庆来到后帐,弃鞍下马,进帐见了王氏说:“母亲,万幸之喜!我父亲、叔父兄弟俱在幽州,如今四角俱齐,番王有令,叫咱母子前去,许咱一家骨肉完聚。”王氏听了满心欢喜,吩咐快备马车。一会功夫,马车备好,王氏出帐上了马车。
王员外也眉开眼笑,与呼延庆一齐纫镫上马,带领手下家将出了营门。过了芦沟桥,又走一阵,到了幽州城下。马豹在城下高叫,“城上军士快去报与驸马,就说夫人公子到了。”城上番兵听了不敢怠慢,连忙回身进城报进驸马府去。
消息传进驸马府,呼家父子与焦玉、孟强一同纫镫乘驹,离开驸马府,见马车已到拱山门前,王员外与呼延庆紧紧守定马车。呼守用一见岳丈,连忙弃镫下马,众人也都一齐下了坐骑。
呼守用向前跑了两步,一仲手拉住了恩德老丈人,含泪说:“想当初,我在难中蒙你收留救命,又把我招为东床女婿。实指望半子之情养你老,谁知道天不从愿难遂心。生下外甥不到一个月,庞贼搜捕逼我背井离乡。多承你养活我妻教育我儿子,你的恩情比天高比海还深。至到如今已经十四载,刻苦铭心也难忘你的大恩。如今咱们翁婿又相见,我情愿做儿子给你养老送终!”
呼守用说到这里双膝脆倒,在地上连叩三个头。王员外连忙搀起女婿,说:“贤婿请起,你不必拜我,只要你认了我女儿、外甥,我就心满意足了。”
呼守用听了满眼垂泪,说:“岳父说的哪里话?你女儿乃我结发之妻,你外甥是我亲生之子,一家骨肉团圆,岂有不认之理?但只有一件,前番小胜僧前来认我,一来相别多年真假难辨,二来我的侄儿又错说谎言,欲要相认,恐怕遵化,蓟州两家王子心中起疑,所以有言在先,除非四角俱全才肯相认。今日我兄弟叔侄夫妻父子全在这里,一家团圆聚面,正好骨肉相认,快请我苦命贤妻下车。”
王员外听了,往车里叫道:“女儿可听见了,我贤婿认了你了,快下车来!”王氏听父亲招呼,走下马车,一看见呼守用,真是百感交加。不见之时心中恨他,待一见面又伤情,眼泪就象断了线的珍珠,一串串滴了下来。
王氏一把拉住守用,哭着说:“薄情的夫君啊!你还记得当初遭横祸,孤身逃到我家时的事么? 我父亲把你收留,把我许配给你。我给你生下后代不到一个月,你又避难去逃命。一走就无音信,整整把我抛弃了十四个春秋。”
“我为了你,几乎在烈火中被烧死!在破瓦窑中栖身,沿街乞讨度日。母子重逢后,孩儿大闹东京又惹了祸,后又拐印诓兵,不畏千山万水来认父亲,你让孩儿空走了一程。”
“今日母子来幽州,实指望夫认妻来子认父。谁知你在塞北招了驸马,忘恩负义横了心,不认糟糠之妻犹还可,千万不该不认亲生子。你拍拍良心想一想,还记得不记得当初患难的情?”
“今日你一旦身荣贵,忘记了结发的恩义情。你别当我今日来认你,不过是前来诉诉苦情!从今说下这断头的话,相逢只当没有相逢一样?我还回我的南朝去,你在塞北过终生吧!”
王氏说完就要上马车,王员外忙过来相劝,说:“女儿,不可着急!”王氏满眼垂泪,说:“父亲,我和那薄情之人已恩断义绝,不回转南朝。在此何益?”呼守用闻言暗自垂泪,泣不成声。
夫妻二人相对垂泪,默默无言。王员外看这光景作难了,遂叫一声:“贤婿,女儿乃是女流之辈,一时心中恼恨。你何不把心中委曲情由说上一遍?你夫妻二人免得惑。”
呼守用流着眼泪说:“岳父,我有满怀的心腹事,怕的是我磨破舌尖她也不肯听。”王员外听了,说:“女婿,你既有委曲就要讲明。”
呼守用点了点头,伸手拉住了王氏,说:“贤妻,你休要恼恨,听我从头诉诉衷肠。自从那日分别后,我投亲来到了遵化城。番王强招我为驸马,还答应借我兵马去报仇。我万般无奈,又贪图借得人马报仇,才答应了亲事。”
“我几次三番要回去,番王支唔推迟耽搁到现在。上次胜僧来认我,又没有贤妻的书信,侄儿又说了谎言,使我真假难辨。因此打发他回去,等着四角俱齐再认亲。我说这话之前已晓实情,只是不叫番王生疑心。”
“谁知二弟来相认,番王又要强招他为驸马。正在这时你来到幽州。既然过去的事难再追悔,也就不必再论是非了。千不是万不是,只是为着从番王手中借到兵马。幸喜今日四角俱全,才请贤妻来到城中。这些都是实情话,若是有半点虚言,让我活不成。贤妻休要错怪了我,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守用说完放声太哭。王金莲听了,只把这些话当作耳旁风,仍是理也不理。
呼延庆见母亲仍不转心,走上前来双膝跪倒,说:“娘,父亲说的句句都是实情。既然他已认丁咱们母子,为什么又要转回去?我劝娘还是回心转意进城去吧,一家老小好团圆。娘若是再不进城,我只有自刎身死了!”说完起身就要抽宝剑。
守用与王氏大吃一惊,一齐上前抱住孩儿。王氏忙说,“我现在就依了儿的话,跟你父进城,骨肉完聚。"说着又痛哭起来。众人在旁,无不伤感下泪。
众人伤感一阵,呼延庆先止住哭泣,双膝跪到父亲面前,说:“父亲,不肖儿男在此给你老叩头!”
守用伸手拉了起来,说:“我儿,你小小年纪就能偷上祖坟,又能领将提兵,越过千山万水将娘认父,真乃胜祖强宗!我家三百口血海深仇全靠你报了!”
呼守信也上前与王氏见礼,然后说:“既已相认,快些进城吧!”一言未了,见城内有一伙队伍走来。原来是萧赛红公主亲自出城来迎接王氏。虽然此处是塞外番邦,也是銮驾排开而来。
只见:金爪斧钺朝天登,藤子金枪摆几层。对对拉炉排金锁,玉杖龙旗左右分。上打一柄黄罗伞,下罩大轿火样红。公主来到众人跟前,连忙离鞍下马,与王氏见礼。
公主说:“姐姐,奴是塞北番邦的萧赛红,迎接来迟,多有得罪,还望姐姐多多包涵。你的丈夫也就是我的丈夫,咱们彼此相同以姐妹相称。你做大房我作小房,先大后小是人之常情。”
王氏听了,见公主通情达理,礼数周全,心中欢喜,忙说:“不敢,不敢。我是南朝庶民的女儿,怎能和番邦的公主相比。荣华富贵还是由你去享受,我一生淡泊惯了,以后就持斋吃素念念经就行了。”二位夫人正在叙说,两家番王派一员平章前来迎接。
平章说:“王爷有令,请夫人公主进城。”公主吩咐抬过大轿,让王氏夫人上了八人抬大轿,呼家父子兄弟与王员外、焦玉、孟强俱各纫镫乘驹,萧赛红也跨上龙驹,一齐走进城来。
进了幽州城,众人一起来到王爷府外,先去参见两位番王。王氏下轿,萧氏下马,众人也都弃镫离鞍。马豹当先引路,一齐进了朝门。上了银安殿,马豹上前缴旨,说:“启禀二位王爷,呼门合家前来参见。”
玉真王说:“有请!”萧赛红引着王氏当先上殿,朝上见礼,两家王爷定礼相还,说:“夫人一路风尘,辛苦了!全家团圆,可喜可贺。”呼守用又领呼延庆上殿叩参。
王员外也来见礼,玉真王忙吩咐不必施礼。见过了礼,玉真王与火葫芦王一齐观看呼延庆,满口夸奖,真乃虎将英才!玉真王说:“驸马,你今日合家团圆骨肉完聚,孤王为你摆宴庆贺!”吩咐快摆宴筵。
一声令下,那些都督平章齐声答应,左右番兵急忙准备。摆好条桌板凳,设好酒杯茶盏。又排上帏屏。然后各按次序排好坐位,主宾入席。宴席丰盛,真是山中云中雁,陆地猪羊海底鲜。干鲜果品样样有,买尽人间色色新。酒席间,君一盏来臣一盏,主一巡来客一巡。开怀畅饮又欢又笑,骨肉团员喜气生。
正饮之间,呼守用擎杯在手,说:“二位皇岳丈在上,小婿敬上一杯。小婿来到塞北逃灾避难,多蒙不弃,招为东床,至今已有十四春秋。庆幸夫妻、父子、兄弟、侄男还有恩义岳丈相逢,四角齐全,合家团聚。但只是冤仇未报,心愿未了,还望二位皇岳丈始终扶持帮助,倾全国兵马杀上南朝,擒拿奸贼庞文父子,给三百口屈死冤魂报仇雪冤。冤仇得伸,万世难忘二位岳丈的大恩。”
玉真王说:“驸马且自放心。三日之内,我和御弟统领六国三川人马与你同上南朝,共拿奸贼父子,报仇雪恨!”
呼守用听了,连忙欠身离坐,给二家番王行一大礼,叩谢皇岳丈扶助之恩。众人也都谢番王款待之情。酒阑席散,众人一直出了银安殿,同回驸马府。
到了驸马府,呼守用重新摆上宴席。王员外、马豹、焦玉、孟强系客席,在上面坐定,呼家父子俱坐在下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呼守用带领二位公子同到后边去拜见萧赛红。
来到后堂,赛红公主也摆酒给王氏接风。两个小将上前跪倒,说:“公主,呼延庆,呼延明叩头参见。”赛红公主见了,满脸赔笑,说,“二位公子请起,以后只称我为姨母就可以了,不必以公主相称。”说完,吩咐再设一席。
呼守用在上边坐定,一妻一妾左右相陪,二位公子坐在旁边,合家欢乐,心中比蜜还甜。在这骨肉完聚的日子,每人各诉衷肠。席上美味嘉肴样样有,下边还有胡女弹琴相伴。合家席前换盖推杯,直饮到月光高照才敢席,各自回房安散,一夜晚景不提。
次日清晨,平章头目都来贺喜。不多一时,二家看王传下军令,大小军兵收拾鞍马器械,静候明日起兵。
这一日清早,玉真王排兵点将;点呼延庆为前部先锋,呼延明为后部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孟强为左军都督,焦玉为右军都督。呼守信为后军都督,呼守用为领兵元帅。元帅马豹押运粮草。留下老元帅马崑镇守幽州,马麒镇守遵化,马麟镇守蓟州。其余都督平章一概同上南胡。
二位番王带领六国三川四十五万人马当时起程。王氏夫人坐在马车,赛红公主坐跨赤兔胭脂马。
玉真王未曾上马,与火葫芦王说:“御弟,我一心要招呼二将军为东床佳婿,谁知竟惹了一场是非,这段姻缘未能成就。此去南朝,给呼家报仇以后,还仰仗贤弟作媒到底,还要成全这段亲事。”火葫芦王说:“小弟自当效力!”说着一齐纫镫乘驹。带领四十五万番兵离了塞北幽州。
塞北人马过了芦沟桥,李能前来参见两家番王,玉真王命他为招巡都督。呼延庆传令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共计五十万兵马,呼守用传令放炮拔营,三声炮响,五十万雄兵登程。
只见,旗幡招展遮日月,枪刀剑戟甚威风。尽都是塞北挑选的真好汉,还有那河北诓来的挂印兵。人似金刚差多少,好马行起似走龙。两个番王为领袖,呼守用调哨掌中营。
呼守信催兵押后队,左边焦玉右孟强。呼延庆与呼延明前后部里做先锋,队伍前面打着两面大旗,每面旗上各写一行大字,一面是,呼家回南归大宋,一面是:拿住庞贼祭祖灵。还有两片巡营牌,上面写着,禁止军兵害百姓,遇州过县不许进城。
这一日大队正在前行,兰旗官飞马来报:“启上驸马,兵不可再进了。”守用问:“兵至那里了?”兰旗官说,“启真驸马爷,兵已到黄河渡口。”守用传令征集船只。
呼延庆弟兄两个领令,带领都督平章大小番兵,沿着河岸把渡船皆尽收来。大船渡马,小船渡人,五十万人马过了一日一夜,才过了黄河。
大军过了黄河,黄河以南百姓见番兵入境,顿时大乱,家家户户携男抱女齐往汴梁城逃命,就向河黄决口一般。北门上的门政官看众百姓像洪水一般涌来,不知出了什么事,紧急下令关闭北门。
逃难的百姓看见城门关了,一齐往上高叫,说:“老爷、老爷!今有无数番兵过了黄河渡口,就要来到汴梁城,快开门叫我们进去!”
门政官闻听此言,大声喝道:“众百姓听真,如今番兵犯境,遍地尽皆惊慌。你们虽是良民,真假难辨,汴梁乃京城重地,谁敢亲开城门?你们且往别处逃难去吧。”众百姓见进不去城,一齐嚎啕大哭,各奔东西,乱哄哄的逃难而去。
不说众百姓逃难,且说五十万大军过了黄河后,直取汴梁。这一日来到汴梁城外,三声炮响,安下大营,立下大寨,竖起中军宝帐。三军埋锅造饭,专等令下攻城。
番兵兵临城下,门政官看得清楚明白,连忙报与午门官。午门官闻报不敢怠慢,转身进朝,来到丹墀跪倒:“臣启奏万岁,今有番王率领倾国人马杀过黄河渡口,现已来到城下安营,请我主定夺。”
仁宗天子听了,吓得手足无措,连连说:“列位公卿,诸位文武,自从联登龙位,国泰民安内外安宁。只当是能长期安享太平,谁知道外国番邦进犯汴京!呼门老少都被杀尽了,杨家父子又远在边庭,东京城内将寡兵又少,靠谁来给朕保京城?这次恐怕眼前社极难保住了,大宋江山就象风里灯。”仁宗越说越害怕,又听午门传来禀报声。
午门官进段朝上跪倒:“启奏我主,千万之喜!”仁宗忙问:“眼前社程难保,喜从何来?”午门官奏道:“启卖万岁,今日晋邦人马不是前来攻打犯境,而是来归顺天朝的,特差番官来送降表。我主御览表章所奏,便见明白。”
侍臣接过降表,天子龙目观看,见上面写着:“小国番邦三顿首,臣是遵化玉真王。还有蓟州火葫芦,一齐纳款叩君王。带领倾城人马,前来归顺投降。只求赦了呼门后,拿住庞贼净朝廷。”
仁宗看见降表,往下问道:“列位公卿,今有两家番王带领倾国人马前来投降。只叫赦了呼门之罪,可以保住江山。这道降表是谁还是不准?”
满朝文武还未开言,国丈庞文,兵部尚书黄文丙出班跪倒,奏道:“万岁,这呼丕显当年安下谋反之心,戏弄西宫国母,事犯迷天,罪在不赦!法场上又走了他两个儿子,投奔塞北,勾结番兵前来,明是投降,暗中实来图谋我主江山!他的降表是万万不可准的!”
庞文、冀文丙启奏完了,众文武虽是不满,但敢怒而不敢言。仁宗天子见众列卿不开言,便说:“二位卿家,若是不准此表,番邦人马不能退回,如之奈何?”
庞文奏道:“要叫番王退兵并非不易!如今我主多备金银珠宝布匹牛羊,发一道旨意前去摘赏。圣旨上面许他归顺,再叫番王把呼家父子献出,另外还有重赏。塞北胡人喜的是财帛,保管能把呼家父子献出!番兵可退,我主江山可保,岂不是万全之策!”
仁宗听了说:“依卿所奏。速遣翰林院王文璧前去犒赏番兵,并到番营宣读圣旨,不得有误!”这王文壁乃当年保护呼家的王苞宰相之子,见圣上让他去番营宣旨,只得领旨而行。
王翰林带着圣旨,命军校抬着犒赏,赶着牛羊出城。出了城门,王翰林想,这道圣旨提出献出呼家父子,这不但不能退兵,反而定要惹出一场大惹,只怕连我的性命也难保。看来这场祸乱难免。为了保住性命,我到番营将我父亲的名讳说出。想当年我父回护过呼家,他们定不会加害于我。王翰林拿定主意,已到了番兵大营。
来到营外,王翰林叫守营番兵通报,说圣旨到了。番兵报进,呼守用迎了出来,问道:“传旨钦差是哪家大人?”王翰林回答:“下官姓王名文璧,钦点翰林院学士,系当朝宰相王苞之子。”呼守用把王文壁迎进大帐。
到了大帐,王文璧开旨宣读。听了旨意,呼家父子站在那里不作声,孟强、焦玉急得直搓手,玉真王眉峰紧皱。火葫芦王可恼了,立即暴跳起来,大骂。
“好个无道昏君!我等是为了呼门才来归顺,反叫我们把他父子献出营?你未发出这道混蛋旨意时,也该留心打听打听,我们是为何而来!你要想拿别人还犹可,呼守用是我东床佳婿,岂能把他献出去?可笑昏君枉费苦心!你要是把我惹怒,我要踏碎你汴梁城!杀到皇宫内院,挑了你的皇宫顶,踢倒你的九龙墩!把你龙孙凤子全杀尽,留一个根芽我不是人。到时金銮殿让我皇兄坐,我扶助他掌朝纲。皇兄有日晏了驾,我也登殿坐朝廷。”
火芦越说越恼,越恼越骂。嗖嗖抽出两把钢刀,大叫:“我先杀了传旨官解恨,然后再宰了宋仁宗!”说着上前一把扯住王文璧的衣领,举刀就要砍。
见火葫芦王要杀王文壁,吓得呼守用兄弟慌忙上前,一齐拉住了火葫芦王的手。呼守用说:“岳丈息怒。自古两国相争不杀来使。况王翰林乃忠臣之后,他父亲为我呼门尽忠而亡。今日杀了此人,只泄了皇岳丈一时之怒,会令人说小婿是无义之人,罪如泰山,骂名永垂。”
火芦葫王听了,把手一撒,放了王翰林。大声问道:“传旨官,你是骑马来的还是乘轿来的?”王文璧惊魂未定,慌忙回答。“下官乘马到此。”
火芦葫王说:“既是骑马而来,把马切去四蹄,把马童杀了,权当斩了来使。把金银表礼布匹牛羊尽皆散给军兵,叫他们均分受用。”手下答应一声,顿时把马童杀了,献上首级。
火葫芦拿起圣旨,几下便扯得粉碎,说:“传旨官,你今进城,叫昏君让位给我,若稍有迟延,踏破汴梁,把你君臣拿住,一个个开刀问斩!”王翰林听了,犹如丧家之犬,怆惶逃出大帐。
王翰林走后,火葫芦王传令,先杀城外百姓,然后杀进城去,擒拿仁宗。玉真王听了火葫芦王的命令,连忙阻止,说:“御弟不可,不可!”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