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自从夏启以武力打破了“禅让制”后，华夏长期是一种“家天下”的模式，所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明面上是天下人的天下，可实际上是一家一姓的天下，如同一个庞大的家族企业。既然是家族式管理，自然注重的是血统，而非能力，王朝初建时，管理层都是创业者，活力四射，待管理层更新换代后，后辈不知前辈苦，一代不如一代，王朝最终只能破产。

当新王朝出现后，新的一批创业者自然会对旧王朝遗留下来的管理者严加防范，如此周而复始下来，很少有家族可以反复登上潮头，当然凡事皆有例外，刘邦家族便是特例，西汉亡了后，他的子孙们又先后建立了东汉和蜀汉。今天我们要说的不是刘邦家族，而是在这方面比刘邦家族更牛的慕容家族，短短的60余年时间，慕容家族先后建立了5个政权，真的是独此一家了。

王朝更迭之频繁可见一斑

1、世豪东夏

鲜卑人的祖先是东胡人，而东胡人早前是草原上比匈奴人还强大的族群，自从冒顿单于在秦末汉初横空出世后，东胡由强转弱，匈奴则由弱变强，最终东胡被匈奴所灭。据说东胡人在亡国之际分成了两部，其中一部迁至鲜卑山（位于今内蒙古根河市境内）一带定居，并以山名新的族名。草原上向来是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匈奴人强大，鲜卑人只能当匈奴人的附庸。不过风水轮流转，匈奴在汉朝的持续打击下走向了衰败。

鲜卑人因此而逐渐摆脱了匈奴人的控制，到了东汉后期，鲜卑人中也出了一个像冒顿单于一般的传奇英雄——檀石槐，他一统鲜卑各部，建立了一个不输往日匈奴的强大帝国，他为了更好地发挥出鲜卑人的力量，将鲜卑分成东、中、西三部。可惜他后继无人，他一死，鲜卑则四分五裂。公元238年，司马懿奉命攻打位于辽东的公孙氏政权。当时东部鲜卑有一名叫莫护跋的大人帮了司马懿不少忙，他因此被曹魏封为率义王。

西晋末年的鲜卑各部

史载因莫护跋喜欢戴一种名为“步摇”的帽子，其族人便常呼其为“步摇”，而这两个字在他们的语言中与“慕容”几乎一致，一段时间后，其后人也就以“慕容”为部落名和姓氏。从莫护跋开始，慕容鲜卑连续3代人与中原王朝交好，为之鞍前马后，莫护跋的儿子木延和孙子涉归均因此而获得了中原王朝的高额回报。涉归去世后，其子慕容廆见西晋内乱不断，便大肆招收流民，为慕容氏的称王称霸奠定了基础。

公元337年，慕容廆之子慕容皝在打败同属东部鲜卑中的宇文部和段部后，尽占辽东，遂称燕王。慕容皝去世后，其子慕容儁继位，适逢后赵内乱，冉闵不得胡人之心，慕容儁便派其弟慕容恪率军趁势灭了冉闵，占领了原后赵的大部分地方。公元352年，慕容儁将宝座升级为皇位，一举将慕容氏推上了巅峰。慕容氏从莫护跋开始，奋斗近百年，终于成为一个与前秦和东晋比肩的强大政权。

三足鼎立中的一足——前燕

2、自毁长城

公元360年，雄心勃勃的慕容儁在新都邺城大阅军队，准备让慕容恪率军攻打东晋，如果条件允许，他还想灭了前秦。可惜老天不给他这个时间，阅兵刚一结束，他的病情就急剧恶化，鉴于太子慕容暐年幼，恐有内乱，他想把皇位传给才能与声望俱佳的慕容恪。慕容恪虽是鲜卑人，可从小就热衷学习中原文化，对皇位传承的敏感性有足够的认知，他委婉地对慕容儁的好意表示了拒绝。

慕容恪征战一生，几乎没有什么败绩，同时期的后赵、东晋和高句丽就找不出一个能和他匹敌的帅才，纵使是不可一世的冉闵，也被他给收拾了，可以说前燕的强大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的文治武功。史界有种观点，慕容氏因为有了慕容恪，甚至一度有了统一天下的希望。可惜慕容恪一去世，这种希望就化为了泡影。慕容恪死前力谏让弟弟慕容垂接任他的位置。慕容垂原名慕容霸，是慕容氏当时仅次于慕容恪的大才。

战斗力爆表的冉闵最终被慕容恪打败

慕容垂少年从军，建功无数，深受其父慕容皝宠信，想当初慕容皝甚至一度想废了慕容儁的太子位，改立慕容垂，结果慕容儁继位后，对他很不待见，把他的名字都给改了。慕容恪不管这些，他从家族利益的大局出发，认为只有慕容垂能延续慕容氏的辉煌。可惜当时掌权的慕容评（慕容恪的叔叔）却没有这种公心，他脑子里只有权力，不仅不听慕容恪的遗言，还处处打压慕容垂。

公元369年，桓温北伐，前燕节节败退，燕主慕容暐等人一度生出撤逃到龙城旧都的想法，值此危急关头，慕容垂挺身而出，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下，桓温只得怏怏撤军。不料立了大功的他反让慕容评等人更为忌惮，他们密谋要除掉他，消息被慕容恪之子慕容楷知道后，慕容楷劝他“先发制人”，以他的实力要想夺权是没有问题的。可他不愿意同室操戈，遂几经周折投奔了前秦苻坚。翌年，前秦灭了前燕。

前燕被灭

1、蹶而复奋

苻坚这个人一向志存高远，他正愁麾下人才不足，没想到就来了慕容垂这么个大才，想当初他本来准备趁着慕容恪去世而攻打前燕的，就是因为慕容垂的存在才按下了心思。有人说慕容垂到前秦是不安好心，其实不然，慕容垂在前秦效力15年，帮着苻坚一统北方，前面一直忠心耿耿，只是说后来王猛去世了，苻坚变得愈发狂妄，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他才定下了复国之心。

公元382年，苻坚准备动员所有力量，一举灭了东晋，实现真正的大一统，当时以太子苻宏为代表的一众宗亲大臣均表示了不赞成的态度，独慕容垂因为有了二心而支持苻坚，把苻坚感动得直接拉着慕容垂的手唱起了《哥俩好》。翌年，苻坚亲率大军攻晋，结果反倒是成就了陈郡谢氏的不世之功，前秦已然摇摇欲坠，那些曾经被前秦灭掉的政权纷纷死灰复燃。值得一提是，兵败后的苻坚还是被慕容垂护送回关中的。

有点可惜了的前秦

慕容垂对苻坚也算是仁至义尽，他回到河北之后，迅速与前燕的遗老遗少们取得联系，在他们的支持下成功复国，后世为了和早前的燕国以示区分，称其所建燕国为后燕。后燕在慕容垂的带领下不断壮大，基本恢复至前燕巅峰时的疆域范围。有意思的是前燕亡国之君慕容暐等人也在搞复国，当初前燕被灭，苻坚并未除掉慕容暐等前燕王公，而是将他们迁至长安。

后燕建立之时，慕容暐之弟慕容泓在关中也建立了一个燕国，是为西燕。慕容氏的老家在东边，不在关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西燕军队中的鲜卑将士越发想家，在这种形势下，西燕的40余万鲜卑人踏上了回家之路，他们在途中内讧不断，最终是宗室旁支慕容永上位，慕容永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对慕容皝的子孙大肆诛除，直接导致西燕上下离心，很快就被慕容垂给灭了，后燕疆域因此而更大了。

慕容氏复国

2、西风残照

就在慕容垂大展拳脚之时，鲜卑拓跋氏崛起了。早在慕容氏建立前燕的时候，拓跋氏也建了一个代国，只是名头没前燕那么响亮。苻坚灭前燕之际，代国也没能逃过亡国的命运。慕容垂复国之时，拓跋氏的拓跋珪也开始复国。拓跋珪的才能或许比慕容垂要差点，可胜在年龄优势明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拓跋氏的北魏和慕容氏的后燕必然是两虎相争，毕竟前秦让出来的北方主导权着实很诱人。

慕容垂在收拾完西燕后，让太子慕容宝率军征讨北魏。在他看来，自己时日无多，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把自己的太子给培养起来，而攻打北魏又是稳操胜券的事情。也怪慕容垂大意了，慕容宝压根不是拓跋珪的对手，连带着数万燕军精锐被拓跋珪活埋在参合陂，后燕实力大损。已经年过七十的慕容垂不得不重新披上铠甲，向北魏发动复仇之战，结果他在参合陂凭吊完牺牲将士后，悲愤难当，身体没能撑住，没多久就病逝了。

后燕被截成了两部分

慕容垂一死，后燕就成了拓跋珪的“盘中餐”，公元397年，拓跋珪攻占中山，疆域已然大幅缩水的后燕又被拦腰截成南北两半。北边是逃回龙城的慕容宝，要说也是祸不单行，如此严重的外患之下竟然还出现了内乱，从慕容宝到其子慕容盛，再到其弟慕容熙，先后死于非命。慕容熙死后，当权的冯跋立他的养子慕容云为君，弄出了一个北燕，可慕容云却不是慕容鲜卑血统，他原本是高句丽人。

南边的后燕残余势力比北边倒是要好点，他们慕容德（慕容皝幼子）的带领下，于公元400年在青州建立南燕政权。慕容德的名声虽然没有他的兄长慕容恪和慕容垂那么大，可好歹也是一时之人杰，无论是军事方面，还是治政方面，他都有可圈可点之处。南燕在慕容德手上确实还不错，可慕容德一死，南燕就走上了下坡路，巧不巧的是竟然还遇上了正当年的刘裕，国破家亡自然是难免的了。

南燕和北燕的倔强

这都要结尾了，恐怕很多人会说文中只提到了慕容氏所建的4大政权，还有1个政权去哪里了？别慌，这最后1个政权肯定不是金庸先生笔下的慕容复所建。早在前燕建立之前，慕容廆与其兄慕容吐谷浑心生嫌隙，慕容吐谷浑便率领部分部众一路迁至今天的甘肃一带，经过数代人的努力，后来发展出一个强大的吐谷浑政权，这也是慕容氏所建5大政权之中存续时间最长的1个，达到了300多年。

言归正传，慕容氏人才辈出，对形势的把握很精准，当匈奴、羌、氐、羯和其他鲜卑部落沉浸在胡人当道的快感当中时，慕容氏以开放和包容的态度积极吸收中原文化，据相关史料所载，前燕时期的各级官吏大多都是由汉人充任，其各项制度也在效仿中原王朝的旧制，这无疑是给那个混乱的时期注入了一股清流，同时也给后面的拓跋鲜卑提供了参考。要说慕容氏为何能再三复国，主要原因就是他们的这种独树一帜。

参考文献：

《北史》

《资治通鉴》

《慕容鲜卑与五燕国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