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们好，但这笔钱我们不能要。”

手机屏幕上，儿子发来的消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我盯着那行字，心里莫名一紧。几秒钟后，另一条消息跟了上来：

“小艾说了，这钱我们必须退回去。这些年，您已经为我们付出了太多。”

我愣住了，手指悬在屏幕上，久久没有点开那条转账记录。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底涌动，让我想起了那天我们坐在餐桌前的场景——儿媳小艾抿着嘴，低着头犹豫了很久，才开口说出她想去月子中心的事。

小艾怀孕那段时间，我一直陪在她身边。她是个懂事的姑娘，平时话不多，但对人总是客客气气的。每次我买些补品送过去，她都会认真地说“谢谢妈”，然后不动声色地把东西记在一个本子上，说以后一定还我。

“是一家人，算什么账？”我总是笑着打趣她，但心里却有些不安。

孩子出生前一个月，小艾突然和我提起想去月子中心的事。

“妈，我知道这事有点突然，但我身体恢复得慢，家里也没人能照顾我……我想去月子中心住一个月，费用大概六万。”她说这话时，眼神有些不安，手指绞在一起，仿佛在等待我的反应。

“六万？”我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心里一紧。

说实话，这对我来说不是一笔小钱。虽然退休金还算体面，但这些年，我为了给儿子买房、筹备婚礼，早就掏空了积蓄。可我看着小艾挺着大肚子，脸色苍白的模样，终究没忍心拒绝。

“行，妈支持你。”我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尽可能温柔，“孩子是我们家的大事，别担心钱的事。”

第二天，我拿出自己的存款，直接转了8万过去。

然而，儿子却在当天晚上打了电话过来。电话那头，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妈，小艾跟我说了，这钱不能要。”

“为什么不能要？她刚生完孩子，身体那么虚弱，去月子中心照顾得好一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我有些急了，语气也不自觉重了几分。

“妈，我们不是不想去月子中心，而是您这些年为了我们已经付出了太多。”儿子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哽咽，“房子是您掏的钱，婚礼也是您张罗的。现在连孩子出生，您还要再花钱……我们不能这么不懂事。”

“这不一样。”我叹了口气，“妈是为你们好，钱花在你们身上，我心甘情愿。”

“可是，小艾说……”儿子的话突然停住了，像是在犹豫什么。

“她说什么？”我追问了一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儿子才低声说道：“她说，她不想让您觉得，我们是在靠您生活。”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扎在了我的心里。

我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那天晚上，儿子退回了7万块钱，只留下了1万，说是“借的”。

几天后，我去医院看望小艾。她正抱着孩子坐在病床上，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显得有些疲惫却又温柔。

看到我进来，她连忙把孩子交给护士，扶着床沿想站起来。

“别动别动，刚生完孩子注意点身体。”我赶紧上前扶住她，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楚。

“妈，对不起，那天的事，我……”她咬了咬嘴唇，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开口，“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们好，但那笔钱，我们真的不能要。”

她顿了顿，抬头看着我，眼睛里满是认真：“您为我们付出的已经够多了。我和小宇商量过了，孩子是我们的责任，不能再让您操心了。以后，您该享福了。”

“享福”两个字，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我的心口上。

我心里明白，这些年，我总是习惯性地为他们操心，为他们付出，甚至忽略了自己。可我从没想过，这些“好意”，在他们眼里，却变成了一种负担。

“妈，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们。但其实，我们更心疼您。”小艾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眶有些湿润，“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把这些钱留给自己，去做一些真正让您开心的事。”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那天回家后，我打开了一个旧抽屉，里面放着我这些年为儿子一家精心准备的“账本”。一本本子，密密麻麻地记着我为他们付出的每一笔开销：婚房装修、婚礼费用、孩子出生的奶粉钱……这些年，我几乎把所有的精力和金钱，都倾注在了他们的生活里。

可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爱，不应该是无止境的付出，更不应该成为一种无形的压力。

小艾的一番话让我明白，真正的亲情，不是“我为你付出一切，你理所当然地接受”，而是彼此尊重，彼此成全。

后来，小艾和儿子用自己的积蓄付了月子中心的费用。我也开始慢慢学着放下“操心”的习惯，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留给了自己。

我报名了一个摄影班，周末和朋友们去郊外采风；还加入了社区的合唱团，每周排练一次。那些曾经被生活压弯了腰的日子，似乎终于迎来了久违的轻松。

亲情是一种微妙的平衡。它不该是一方无底线的给予，也不该是一方无限度的索取。只有当我们学会尊重彼此的边界，亲情才会变得更加温暖而有分量。

愿我们每个人都能在爱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既不亏欠，也不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