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泥土的清香》作者:黄汝兴

黄河文化 2022-12-07 20:21:27

新翻挖的泥土,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嗞!嗞!嗞!”的声音,飘散出一种纯净、悠然的清香,弥散在天地间。

常年蜗居于小城一隅的我,对泥土的情结却依旧如故,指缝里不时还会留有泥土的痕迹,思维意识里泥土的概念还很清晰,泥土的清香始终在脑海中萦绕,挥之不去。原本,我想我也许会成为一个老实巴交,地地道道的农民,和千千万万的普通农民一样,一辈子与泥土打交道。然而,老天爷看我不是一块当农民的料,忽发慈悲,赐予我机遇,让我从泥土中走了出来,好不容易在社会上谋到了一个公职,端上了铁饭碗,在办公室里舞文弄墨,书写自己的草根人生。

泥土不仅养育了万物生灵,也养育了人类,人类文明的大厦是在泥土上建立起来的,土地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基础,农民是土地的守望者。农村的孩子,从娘胎里生下来,就注定了要与泥土打一辈子交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是大多数人无法改变的宿命,我与泥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在泥土中滚爬起来的,是闻着泥土的清香长大的,很小的时候,还未上学,大人们都出去干活了,丢下我们这些小孩,任其所欲,我们便聚集在一起玩耍、作乐,大清早在寨子附近的田埂上,找“屎壳郎”,屎壳郎是打洞的高手,喜欢在牛粪旁边打洞钻进地下去,而后掏出一堆土,堆成一个小土堆,只要看到小土堆,就知道一定有屎壳郎在里边,我们用小手把土堆扒开,就会看见一个深深的黑洞,随后我们从水沟里舀水灌进洞里,趴在地上撅着屁股,边灌边喊“黄牛金刚(我们把屎壳郎叫黄牛金刚),水牛出头,你的小兵小马掉进大河去了,赶紧抬枪抬炮来捞了。”把水灌满后,屎壳郎耐不住水呛,就会随着水慢慢地爬出来,有的还会带着小屎壳郎一起出来,我们用线把它拴起来,尔后再把它们集中起来,让它们相互斗架看谁厉害,最后分出输赢。白天,天真无邪、自由自在的我们,自找乐趣,打发时日,在大荫树下趴在地上玩石珠子(用石头磨成的圆珠子)、转碟(把瓦片磨成圆块,在中间钻一个洞,插进事先准备好的小竹筒和小木脚,用一根麻线拴在小竹筒上一拉转碟,然后放到地上,转碟就会不停地旋转),玩腻后,又会从田里搬来泥巴做成各种形状的小动物和器具,还会把泥巴做成圆形的碗,尔后使劲地把它砸在地上,泥巴四处开花飞溅,它的响声有点像鸪鸪鸟的叫声,所以我们就它叫屎鸪鸪,一天就这样在兴致勃然,欢呼雀跃的嬉笑声中忘记了时光。父母叫吃晚饭时,才拍拍身上的泥土,在水沟里洗洗小巴掌,手指甲缝里还留有残余的泥土,回到家后端起饭碗,稀里哗啦就把肚子给填饱了。稍长大点便会跟在父母亲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下地,开始习作农活,干不了重体力活计,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读初中时,我就成了家中的半个劳动力,出工干活挣工分,挖田、种地、掏莲藕,哪一样都离不开泥土,那时单纯,幼稚、愚木,狭窄的视野里只有田野和泥土,泥土不但浸入了我的肌肤,而且渗入了我的意识,因而,我把理想播种在希望的田野上,把情怀融入丰厚、湿润的泥土中,在春天的甘蔗田里挥舞银锄,翻挖泥土,在夏天的谷田里收割稻谷,在冬天的蚕豆田里垒码泥土垡子,记得有一年寒假,我独自一人挖一墒垡子田,我们家乡的垡子田是在秋天稻谷收割后,把稻谷田里的水控干再种上蚕豆,待蚕豆成熟收割后,蚕豆田里已经裂成了各种形状坚硬的泥土垡子,这时要把这些坚硬的泥土垡子撬起来码成沟梁,到泥土垡子晒干后,从沟梁上把泥土垡子用锄头敲碎后,泡上水再把甘蔗秧插进去,变成了甘蔗田,这样,栽进去的甘蔗不但长得好,而且可以做宿根,连收三年不翻根,蚕豆田里的垡子要用条锄使劲朝裂缝中挖下去,然后用力撬起来,有些泥土垡子有小簸箕那么大,深有30—40公分,一锄是撬不起来的,得舞弄大半个时辰,垡子撬起来后,要把它支放好,大垡子支放在下面,小垡子放在上边,把它们支放成一道道沟梁,撬垡子田是一项青壮年干的重体力活,因我哥哥是生产大队上的小干部,经常不在家,所以这样繁重的体力活就落到了我这个还未成年的中学生身上,那时的我,心里只想着明天要撬几沟垡子田,学校暂时不要开学,让我把这一墒蚕豆田撬完。

冬天糖厂开榨,家乡开始收削甘蔗,翻挖老根甘蔗田,那一墒墒新翻挖的甘蔗田,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嗞!嗞!嗞!”的声音,飘散出屡屡泥土的清香,赤足踩在泥土中你会感觉到一股股热气直挠脚掌心,会感到泥土在有节凑地律动,撩拨着你的心弦,这时你会感到整个身心都融入了泥土,浑身上下涌动着一股力量,就像农村人常说的那样“年轻人,有打不干的井水,使不完的力气。”每天出工翻挖甘蔗田,虽然累得腰酸背痛,但还是很开心,吃过晚饭后,照常与小伙子们一起跑去看电影,去玩耍。那时,干农活成了一种习惯和自然,虽然人被太阳晒得黑不溜秋,双手长满了老茧,双脚后跟裂开血口,身上时常留有泥土的余迹,但对泥土仍是那样的亲近,那样的挚爱,只要置身于泥土中,就会感觉到个身心都融入了泥土,仿佛我的人生将与泥土结缘,与泥土打一辈子交道。

“知识改变命运,也改变观念”。随着文化知识的增长,视野的不断拓展,我的思维观念也在慢慢地改变,读高中后,干农活的时间渐渐地少了,接触泥土也就自然少了,在凉房下蹲久了,也就怕太阳晒了;长期不挑担子了,骨头也就不硬了,因而,对泥土渐渐地疏远,不是那么亲近了,泥土在我的思维意识里已渐渐淡化,干农活对我来说是一种痛苦和折磨。有一天,我和生产队的社员出工去掏藕,掏藕是一项劳动强度极大的重体力劳动,一天要翻动几吨重量的泥巴,要先把上面的稀泥用藕铣铲开,而后再把中间的粘泥扒翻开,最底层是黏住莲藕的硬泥土,要用藕铣和手指小心翼翼地把黏土剥开,才能将莲藕掏出来,一不小心手指甲抠在泥土里钻心地痛,几次手指甲抠进泥土里,泥土塞进指甲缝,痛得我浑身冒汗,牙齿都快咬碎了,因为没经验,不会从长藕的地方掏,翻荒泥半天,藕掏不出几只,却把我给累得气喘吁吁,腰酸背痛,手指还冒出了丝丝血迹,看着其他人掏出了一大堆藕,我却没掏出几只来,又累又沮丧,弄得浑身上下都是泥巴,一副狼狈相,我第一次真正尝到了劳动的苦头,收工回家后,跟着我家的两个侄女到亲戚家玩了一个星期,晚上,睡在床上辗转难眠,望着窗外天上的星星,心里在默默地祷告,时刻幻想着什么时候会碰上机遇,走出农村,逃离开泥土,也许是上苍对我的怜悯,巧遇学校的一位老师病了,学校要我回去当代课教师,我爽快地答应了,暂时不需要去干农活了,可是我还是觉得自己农民的身份没变,农根还在,所以,一心想逃离泥土,当了一段时间的代课教师后,我又不想教书了,报名参军,走进了军营,虽逃离了泥土,改变了身份,但经常会听到连队的老兵在骂新兵,“小新兵,你农民的屎都还未拉完,身上的泥土味还在,吊什么!”天不遂人愿,命运又把我赶回到了农村,又与泥土打起了交道,一颗躁动不安份的心总是在伺机寻找机会,老天爷又一次眷顾于我的固执,再一次赐予我机会,我又成为了一个民办教师,放下手中的锄头,走上讲台,小小的讲台,成了我最终走出农村,背离泥土的桥梁,经过一番拼搏,终于走出了农村,蜗居于小城的一隅,背负着生活的重囊,步履艰难地前行。

我虽然离开了农村,背离了泥土,但命运把我和农村联系在一起,我的身体里尚留有泥土的尘粒,思维里满是泥土的字眼,睡梦中总会在泥土上撒野奔跑,长时间闻不到泥土的香清,还有点不习惯呢!故而,在我家小楼屋顶上挑土置了三小块地,种上蔬菜,一有时间便去侍弄,种出的蔬菜有时还吃不完,当望这那绿油油的蔬菜,闻着那泥土的清香时,一股舒心,回归的快感油然而生。儿子说“我爹,市场的蔬菜那么便宜,你却花那么多精力去种菜,蔬菜盘成肉价钱,划算吗?”“小子你懂什么?”我不以为然地回答说。

我深深地爱着你,故乡这片多情的土地,如果说年轻时离开农村是一种荣耀,那么晚年时回到农村就是一种生命的使然,随着时光的流逝,年岁的增长,家乡泥土的清香不时会随着清风灌入我的鼻孔,撞入心扉,仿佛家乡的泥土召唤着我,父母亲的在天之灵呼喊着我,我想,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带着满身的伤痕,疲惫不堪地回到家乡,踏上钟情的土地,在大地温馨、湿润、宽厚的怀抱中闭目休憩、安神、静躺,在泥土的清香中自我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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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黄汝兴,男,傣族,大专文化,云南省红河州弥勒市人,喜爱文学,有百余篇文学作品见诸于各种报刊和网络平台,系红河州作协、弥勒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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