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孔乙己中窥探中国知识分子普遍的悲哀

小龙文史哲 2023-02-24 16:54:16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看似调侃和玩味的话语,道出了存在于中国知识分子之间普遍的悲哀,最近随着孔乙己这篇文章的热度的上升,我们就从这篇文章中来窥探一下究竟是什么造成了知识分子的普遍悲哀。

钱钟书在《论文人》中写道:不仅旁人鄙夷文学和文学家,就是文人自己也填满了自悲心结,对于文学,全然缺乏信仰和爱敬。我们看到古往今来不少的文人在作品里都在反思自我的价值,甚至多有“宁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的感慨,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在孔乙己这篇文章中,找到了我一直想要寻找的答案。

开头作者写了鲁镇酒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来的人大致分为两拨,一类人是短衣帮(不是很阔绰,多是做工的散工后来吃酒),这类人通常靠柜外站着。第二类人是穿长衫的.多为老爷公子这样阔绰的人,可以到店面隔壁的房间里要酒要菜,坐着慢慢吃酒。而文章中的主角孔乙己则不同,他是唯一一个穿长衫站着喝酒的人,文中对他是这样描写的:

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虽然是长衫,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之乎者也,教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孔,别人便从描红纸上的“上大人孔乙己”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孔乙己。……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乙己原来也读过书,但终于没有进学,又不会营生;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幸而写得一笔好字,便替人家抄抄书,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喝懒做。坐不到几天,便连人和书籍纸张笔砚,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抄书的人也没有了。孔乙己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窃的事。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孔乙己的名字。

我们从中可以得知,孔乙己是一个有文化的,读过书的人,按理说读书人应当受到人们的尊敬,可是并不然,当时的时代只有通过科举考试,知识才能受到人们的尊敬,就如同范进中举一样,一朝改变自己的出生和地位,甚至祖上的人都跟着沾光。而孔乙己则不然,他没有进学,但是仍然保留着读书人的尊严,虽然他已经达不到穿长衫的要求,然而他身上那破旧的长衫代表着他那最后的尊严,甚至于他已经融为一体了,什么时候这破旧的长衫被人扯下了,那么孔乙己也就随之消失了,因此可以看到他十几年虽然没有补也没有洗,但是他还是要穿着,甚至举止间也保留着读书人的谈吐。

然而这最后的顽强在所有时代都是要被嘲笑和玩弄的,孔乙己也不例外,他从头到尾都被站在柜台外面的人嘲笑,甚至在里面也被掌柜和穿长衫的人嘲笑,代表了他这样放不下自尊的人注定不能被两边接受。他无法真正融入到短衣帮,因为他内心里是“孔乙己”,他也无法被穿长衫的人接受,因为他是“孔乙己”。他那心底里残存的尊严不允许他去从事和短衣帮一样的工作,甚至唯一能混饭吃的抄书,他也不乐意干,没有人知道他内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与周围的人都没有任何的共同语言,但是在教文中的“我”茴香豆的茴如何写时,“我”对他毫不热心,他无奈地叹了叹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那一刻的叹息,我想,是对于知识的叹息吧!孔乙己也曾辩护自己:

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东西了!”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偷了何家的书,吊着打。”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君子固穷”,什么“者乎”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你当真认识字么?”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半个秀才也捞不到呢?”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之乎者也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也许在别人看来调侃的话,恰恰刺痛了孔乙己那脆弱的内心。古往今来的读书人,心中免不了会怀有理想,儒家经典四书五经中的《大学》里面,明确提出了读书的目标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想孔乙己也怀有这样的理想。可是当这样的理想在现实中处处碰壁的时候,他又能回击这些人什么?他又能辩解什么?是“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吗?他连举人都没有考上,又能期盼着改变什么呢?他甚至连生活下去都很困难,又怎么去高谈理想呢?我想,他自己也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只是每天来,每天走,任凭自己沦为别人口中的笑柄。

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后来彻底撕下孔乙己最后的尊严的事情发生了:

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偷到丁举人家里去了。他家的东西,偷得的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写服辩,后来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后来呢?”“后来打折了腿了。”“打折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掌柜也不再问,仍然慢慢地算他的账。

……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温一碗酒。”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温一碗酒。”掌柜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孔乙己么?你还欠十九个钱呢!”孔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酒要好。”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乙己,你又偷了东西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偷,怎么会打断腿?”孔乙己低声说道,“跌断,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掌柜,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掌柜都笑了。我温了酒,端出去,放在门槛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文大钱,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不一会,他喝完酒,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原来是他偷了丁举人家的东西,被狠狠的打断了腿,丁举人和孔乙己从本质上说是一类人,都是读书人,然而面对着生活都过不下去的孔乙己,同类相残往往更加凶狠,直接把他的腿给打断,让他无法再挺直读书人的腰杆子。孔乙己再来到酒馆时,身上象征着他尊严的长衫已经没有了,甚至是用手慢慢地爬过来了,我们很难想象他在爬的过程中受到了怎样的心理摧残,只知道他作为一个读书人,最后的心理自尊已经不复存在了,孔乙己也要死去了。

自此之后,孔乙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的确是死去了。

初读这篇文章时,是作者初中的时候,那时候经历的少,也没有关于社会的思考,读来只觉好笑。如今时过境迁,在上大学的我何尝不知道孔乙己也代表了我们这一类大学生。如今时代的竞争压力越来越大,大学生可能也越来越不值钱,那么这个时候,没有称为“穿长衫”的大学生如何做出抉择呢?是加入短衣帮?可是他们能真正放下内心的自尊吗?他们的心里何尝没有一个孔乙己呢?是压低自己加入“穿长衫”的人?可是他们又怎么会容纳你呢?甚至还要笑你丢尽了“穿长衫”的人的尊严。或许,那个时候,我们也只能成为穿着长衫站着喝酒的另类吧!

中国古往今来的知识分子,大多都像孔乙己一样,心中怀揣着读书人的自尊,却无法在现实的落差下找寻自己的位置,以至于最后迷失了自己,甚至最后死去。这也是孔乙己这篇文章和鲁迅这位作家伟大的地方,写的是存在于现实社会中的人性,写的是中国古往今来知识分子的普遍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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