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风筝》送审版,我们就会知道郑耀先是黄埔毕业生,再看沈醉回忆录,我们还能发现吴敬中在历史上确有其人,他就是曾经留学苏联,毕业于莫斯科中山大学的吴景中,在当保密局天津站站长之前,老吴还当过军统临澧特训班一大队二中队指导员兼情报、电讯教官,在军统西北区和东北区都当过少将区长。
根据《风筝》小说原著分析,郑耀先在戴笠活着的时候,应该是军统行动处上校副处长,在真实的历史中,那个职位原本属于军统三剑客中的徐远举。
徐远举因为军衔只是上校,所以不能当正处长,戴笠没办法,只好把吴敬中(还是叫吴敬中方便,所以咱们把吴景中也叫吴敬中)在莫斯科中山大学的同学程一鸣从西北区少将区长的任上调回局本部担任处长,让吴敬中接任西北区区长。
行动处上校副处长徐远举一向以嚣张跋扈著称,这一点倒是跟郑耀先有几分相似,于是我们今天的问题就出来了:黄埔生郑耀先号称战略特工,他在莫斯科中山大学留学生吴敬中手下,能潜伏几天?
郑耀先是1932年打入敌人内部的,那时候刚有复兴社特务处,还没有军统局,所以我们结合史料分析,能饱含激情唱黄埔校歌(送审版有,播出时删了)的郑耀先应该是黄埔七期或八期生,这样才能被黄埔六期的戴笠招揽进入刚组建的特务处。
戴笠招揽黄埔生,既是为了彰显自己也是“天子门生”,同时也是让老蒋放心,因为只有黄埔生在特务处(军统局)高层占了多数,才不会由戴笠一手遮天——当初成立特务处的时候,老蒋让黄埔二期的郑介民当副处长、让六期的戴笠当副处长,就是这个心思:下属斗来斗去,谁也不能一手遮天。
戴笠死后“军统三巨头”争权夺位,就是三个黄埔生互掐:唐纵跟戴笠同期,毛人凤是四期的,跟刘安国的历史原型、军统局北方区区长、东北办事处处长兼东北行营督察处处长、东北保安司令长官部督察处处长文强同期,文强在戴笠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晋升中将(《文强口述自传》和多人回忆录都可证实),而军统变保密局的时候,毛人凤还只是个少将。
军统特务想晋升少将并不容易,文强之所以能晋升中将,那是孙连仲、胡宗南和戴笠三个人都使了劲,再加上他在军队中有高级职务,老蒋这才特批其晋升中将,黄埔七期的徐远举因为军衔只是上校,所以只能当四川缉私处副处长、军统川康区副区长、行动处副处长,后来文强离开军统北方区,徐远举接任区长后,才正式晋升少将。
我们细看之下,就会惊讶地发现,徐远举和郑耀先的性格和履历,居然有很多相似之处,但却决不能认为徐远举就是郑耀先的历史原型之一:郑耀先的身上,有徐远举的影子,但他更像少将处长程一鸣——程一鸣是一个真正的潜伏者,而且一直被戴笠和毛人凤怀疑、打压。
郑耀先的历史原型是谁,这个问题可以暂且不提,咱们还是来看看郑耀先和吴敬中相比,哪一个更厉害。
比较之下我们就会得出一个结论:郑耀先至少有三点不如吴敬中,如果吴敬中愿意抓郑耀先,那么郑耀先到了吴敬中的天津站,用不了半年就得暴露。
首先一点,就是郑耀先的“学历”不如吴敬中:吴敬中是在莫斯科中山大学接受过正规且在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特工培训的,而黄埔军校五期以后,无论教学水平还是生源素质都大不如前,也极少出人才了。
不管郑耀先是七期还是八期,学的都是简单军事和老蒋的荒谬理论,在实践中用处不大,而吴敬中则是真正的科班毕业——吴敬中和程一鸣、沈醉的姐夫余乐醒都是同学,沈醉在回忆录中这样评价这帮留学生:在苏联学过特务,在军统局中一向训练特务,早年的留法勤工俭学的(余乐醒留法的时候,在我党的地位高得惊人)会流利的法语,全都会流利的俄语。
吴敬中才是真正的特工专家,而郑耀先只能算半路出家——郑耀先是不可能在莫斯科中山大学留学过的,因为时间对不上:老蒋的大儿子小蒋、军统最后一任局长保密局首任局长郑介民、余乐醒、程一鸣、吴敬中等人都是1925年赴苏留学,郑耀先则是1932年才打入敌人内部,如果他在莫斯科中山大学留学过,那段履历瞒不住,也进不了黄埔军校。
郑耀先的专业技能不如吴敬中,在为人处世方面,也是有很大差距。
吴敬中跟郑介民、小蒋因为同学关系走得极近,跟戴笠和毛人凤相处得也挺好,所以郑介民当中苏情报所所长的时候,提携吴敬中当总务科长,戴笠和毛人凤也没亏待吴敬中:胡宗南丢了西北,西北区区长吴敬中就调往东北;陈诚杜聿明丢了东北,东北区区长吴敬中就调往天津。吴敬中总是能在危险来临之际异地做官,这背后都有小蒋的影子——小蒋提出把老吴调往天津,就是要看住傅系的陈长捷。
郑耀先总是能把上司变成仇人,而吴敬中却能把长官变成靠山,连他的学生余则成都知道:“效忠党国,首先要效忠长官”。
如果郑耀先脾气收敛一点,别公然藐视笑面虎毛人凤,也别瞧不起本家郑介民(郑介民字耀全,跟郑耀先一字之差,是论得上同宗兄弟的),低调做人肯定会成为多方争抢的香饽饽,那时候他搜集情报或保护战友,可就方便多了。
郑耀先号称战略特工,但是他嚣张跋扈的脾气,还真不是最好的保护色,在这方面,他远远不及真正的潜伏者程一鸣——副处长徐远举曾跟程一鸣吵架,程一鸣当场没有发威,后来却用专业技能征服了徐远举,程一鸣回忆:“他对特工理论钻研得很深, 对特工技术钻研最透。 凡我著的特工手册, 以及我平日搜集的世界各国的特工教材, 他应有尽有。 我调任陇海铁路警务处长, 徐调往西安, 接任第一战区调查统计室主任。 戴老板设宴饯行, 徐当着戴的面一再尊我为师, 并倒地而拜。 徐离沪之前, 还邀请我去西服店做了一套高档服装赠给我, 我则同他到国泰照像馆合影留念。 ”
真正的潜伏者必须能忍辱负重,而不是牙尖嘴利四处树敌,郑耀先官场权谋远不及程一鸣,当然也不及程一鸣的同学吴敬中,所以留学生吴敬中和程一鸣早早晋升少将,当了大区区长和局本部处长,而郑耀先则在军统改为保密局时被挂了起来。
只有被敌人信任并重用,潜伏才有价值,郑耀先用了大半生只干一件事,那就是追查“影子”,但却一次也没能阻止影子窃取和传递情报,直到最后才模棱两可地抓住一个韩冰,却啥也没问出来,就让韩冰服毒自尽了。
不管怎么看,郑耀先都不像一个战略特工,他跟“专业人士”吴敬中、程一鸣、余乐醒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同时他还有第三个不及吴敬中的地方:吴敬中早就认识到“没有人情的政治是短命的”,郑耀先除了马小五之外,却连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事实上郑耀先也未必真瞧得起马小五。
郑耀先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兄弟,但那几个“兄弟”之死,都跟郑耀先有直接关系,而吴敬中虽然知道余则成有诸多疑点,但每次都是点到为止、适可而止,既保护了余则成,也保护了自己——不管吴敬中是不是比余则成潜伏级别更高的“雪山”,他都是一个成功者,而郑耀先是成功者还是失败者,读者诸君心中也都有杆秤。
徐百川、赵简之、宋孝安、宫庶,这些人都算郑耀先的“兄弟”,但是郑耀先并没有把他们拉到自己这一边来,而是任由他们对被捕的战友滥用酷刑、大开杀戒——读者诸君可以试想一下,如果郑耀先能做得更周密一些,有没有在身居高位的情况下,把这四个兄弟都争取过来?
反观吴敬中,对手下四个中校的掌控技术,简直堪称炉火纯青:能干活的干活,能赚钱的赚钱,有威胁的就直接除掉,“工具人”只给自己立功捞钱,却不允许他们不给自己制造麻烦。
当然,吴敬中是不是潜伏者还是不好说,如果吴敬中不是潜伏者,那么郑耀先到了他手下,可能就会很危险了:在您看来,上校郑耀先给少将吴敬中当副手,吴敬中又会怎样处置这个嚣张狂傲的部下?郑耀先在保密局天津站,能不能潜伏半年而不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