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还凝在枝头,我踏着湿润的青砖步入梨园。晨雾未散时,满树花苞像无数未拆封的信笺,羞怯地蜷缩在灰褐色的枝条间。那些打着朵儿的蓓蕾泛着青玉般的光泽,被薄如蝉翼的苞片裹得严严实实,只在顶端裂开一道珍珠白的小口,恍若少女轻抿的朱唇,连缀的露珠恰似腮边将坠未坠的泪滴。
转过回廊,几枝斜逸的花枝上已绽开初蕊。五片卵形花瓣似睡眼惺忪的美人,慵懒地舒展腰肢,露出淡黄花蕊织就的绒毯。最妙是雌蕊顶端那点胭脂红,像雪地里燃起的火苗,又似美人额间的朱砂痣。有微风掠过时,半开的梨花便化作千百只白玉铃铛,在晨光里奏响无声的春曲。
待到正午阳光漫过院墙,满园梨花尽数盛放。重重叠叠的花瓣织成蓬松的云絮,枝条上仿佛落着千万只白蝶,每阵风过都掀起纷扬的雪浪。花心深处泛着浅碧色的脉络,如同浸在清水中的冰裂纹,将清甜的芬芳揉碎在湿润的空气里。偶有花瓣零落,便化作旋舞的素笺,在青石板上写下转瞬即逝的诗行。
暮色渐浓时,整座梨园化作流动的月光。花影在黛色天幕上勾画着银白轮廓,暗香浮沉处,连檐角铜铃的清响都染上梨花的冷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