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晓雯，28岁，是市二中的语文老师。结婚刚满三个月，我和丈夫周浩还沉浸在新婚的甜蜜里。婚房是婆婆卖了老房子贴补的首付，六十平的小两居被我们布置得温馨浪漫，飘窗上摆着恋爱时周浩送我的永生花，餐桌上永远插着新鲜的洋桔梗。

那天傍晚，我抱着一摞作文本回家，钥匙插进锁孔时突然卡住了。拧了三四次都转不动，防盗门内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我踮脚从猫眼往里看，正撞见婆婆佝偻的背影，她手里攥着螺丝刀，脚边散落着银色锁芯零件。

“妈，您这是做什么？”我拍着门板喊，楼道声控灯随着喊声忽明忽暗。屋里瞬间安静得像被按了暂停键，过了半晌才传出婆婆发颤的声音：“这房子写的是我儿子名字，我想换锁就换锁！”

冰凉的瓷砖墙贴着后背，我哆嗦着拨通周浩电话。他在外地出差，信号断断续续的：“妈最近总说有人跟踪她，上周还把我高中毕业照剪碎了，非说照片里有脏东西......”

民警来得比我想象中快。两位女警听完原委，转头对着防盗门报出警号。门开时涌出浓烈的檀香味，婆婆攥着护身符缩在沙发角落，茶几上摊着泛黄的存折和房屋认购书。女警蹲下身轻声细语，婆婆突然抓住对方胳膊哭喊：“有人要害我儿子！他们往门缝塞诅咒符，还在电梯里放小鬼！”

存折内页的流水刺痛了我的眼。每月5号固定支出4387元，备注栏印着“康宁疗养院”。我这才想起上周收拾衣柜，发现婆婆的降压药盒里混着白色药片，当时她冲进来一把抢走，说是维生素。

“阿尔茨海默症二期。”医生指着CT片上的阴影，“患者会出现被害妄想，比如怀疑有人下毒、偷钱。”诊室空调开得太足，我盯着婆婆鞋面上脱线的牡丹绣花，想起婚礼那天她凌晨四点起来蒸红枣糕，蒸汽模糊了老花镜还念叨：“小浩胃不好，以后你要盯着他早饭。”

我们把婚房挂上了中介网站。周浩连夜收拾出朝南的主卧，我把飘窗上的永生花换成绿萝，婆婆的助眠香薰摆在床头。她总在半夜惊醒，举着台灯检查每个房间的锁，我就裹着毯子陪她在阳台看月亮。上弦月那天，她突然摸着我的马尾辫说：“雯雯头发真黑，当年我结婚时也这么梳。”

今早买菜回来，我看见婆婆蹲在厨房垃圾桶前，手里捏着撕碎的购房合同。她慌张地把纸片往兜里塞，油渍在围裙上晕开：“这纸能卖钱，存着给你买新裙子。”她混浊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弄丢存折那晚发现我偷偷往她钱包塞钱时的模样。

周浩在阳台给疗养院打电话，我低头搅着砂锅里的党参乌鸡汤。滚烫的水珠溅在手背，和眼泪一样烫。飘窗的绿萝抽出新芽，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极了婆婆偷偷粘在我教案本里的枫叶书签——那是她晨练时在公园捡的，每一片都压得平平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