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儿刚出生，老公就为她取名叫霁月。
他温柔地说:“你和霁月，都是我明月，是我一生中最珍贵的宝贝。”
宋菲很感动，直到有一天她发现。
他死去的前女友就叫霁月。
霁月，也叫忌月。
……
1987年9月，特战军区。
拉练场上。
新晋营长云扬川，一身戎装，正在操练新兵，他举着喇叭，气势十足。
“齐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宋菲站在场外，紧攥老照片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刚刚发生的那幕，像老式电影，一帧一帧地狠狠地扎进了宋菲的心底。
“阿菲，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云扬川绷着脸跑到自己面前，他寸发微耸，一脸英气，军人的正直气场。
跟宋菲手上拿着的老照片里与初恋女友合照的他，全然不一样。
照片里，他噙着笑，笑起来眉眼似星辰。
直到今天，宋菲才知道原来他云扬川也是会笑的。
从前，乃至上辈子他都只是不想对自己笑罢了。
是了，她重生了，重生在嫁给云扬川的第五年，女儿出生的第三年。
上一世，她和云扬川是自由恋爱。
那个时候，云扬川是特战军区最优秀的新兵，宋菲是电子信息通讯助理。
部队领导看好他们，所有人都说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云扬川也不负众望，三十岁当上营长，四十岁成为现役最年轻的首长。
宋菲也没懈怠，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成为了电子信息通讯工程师，指挥技术部。
云扬川在前方保家卫国，她的后方科技强国。
婚后她生下一个优秀的女儿，女儿从小就展现了超高的学习天赋，十六岁就上了国内第一的大学。
她和云扬川是让人艳羡的人生赢家。
他们从未有过争吵，一直相敬如宾，岁月静好。
如果今天她没有抽出时间来恭喜他，就不会在他的办公室看见他锁在抽屉里的照片和个人日志。
日志上写满了他对死去初恋的怀念。
最重要的是，照片上云扬川初恋的名字，叫霁月。
而他们刚满三岁的女儿也叫霁月，是云扬川亲自取的。
霁月，霁月，谐音忌月……
云扬川没察觉她的情绪，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回话。
宋菲终于控制住放在口袋里颤抖的手。
她收回痛殇目光冲云扬川扯了抹笑：“今天是你升职的日子，想跟你说声恭喜，但通讯部有些忙，只来得及煎两块饼。”
“好久没吃了，等我忙完新兵演练，就回去了。”
宋菲的理智渐渐回笼。
他的初恋已经死了，自己生气亦或者是想质问，都起不了作用。
何必再作茧自缚。
云扬川拿了煎饼又去了演练场。
宋菲沉默望着他走远后，才转身往回走。
刚回到通讯部办公室，她的好闺蜜兼同事林伊却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擦泪。
“阿伊，你怎么了？”宋菲急忙上前。
林伊的眼睛红肿一片，想来是哭了很久。
“小菲，周隽燃就是个骗子！”
“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说只谈过我一个，结果今天，他初恋找上门来了。”
“说怀了他的孩子，已经一岁了。”
她突然记起，当初和云扬川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他说：“阿菲，我以前从未谈过恋爱，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怎么会？”宋菲有些呼吸不过来。
林伊和周隽燃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平日里，周隽燃谦逊有礼，洁身自好，是出了名的绝世好男人。
“小菲，我不想结婚了，我受不了他的欺骗，可我妈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我该怎么办啊？”林伊抱着宋菲小声抽泣。
宋菲想安慰，可脑海里全是云扬川写满初恋的个人日志……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
晚上，宋菲接到了云扬川的电话：“阿菲，新兵训练提前结束，我明天回家。”
换做以前，这是非常值得开心的消息，可宋菲却开心不起来。
对面似有所感：“怎么了？感觉你今天不开心。”
宋菲顿了瞬，把林伊和周隽燃情变的事说了出来，末了，她忍不住问：“川哥，你骗过我吗？”
云扬川没有半分犹豫，笑道：“我不会。”
宋菲闷在胸口的气舒畅了一半。
“不过，”云扬川突然继续道：“如果是我的初恋，谈了就必然是要娶的，除非有不可抵抗的意外。”
宋菲一直绷紧的那根弦，这一刻彻底断了。
第2章
窗外的暖风钻进宋菲的脖颈，宋菲身凉心更冰凉。
她紧握着话筒，脱口而出：“所以你没娶陈霁月，是因为意外对吗？”
那边，却被突然间响起的警务员打断：“云营，你叫我买的月季到了。”
云扬川清脆的声音跟着响起：“放这儿吧，用水养着。”
宋菲的呼吸有片刻僵硬，她愣在原地，不由得想起那本日志上写的：“霁月喜欢月季，以后的每年夏天，我都会送她一束，只愿她开心快乐。”
上辈子的宋菲不喜欢月季，但云扬川每年都会送她各种各样的月季。
她以为这是男人对女人爱的心思。
所以她自然而然的有了期待，也有了欢喜。
现在，宋菲才明白。
云扬川送月季，只是因为收的人再也收不到。
他睹物思人罢了。
该有多爱，才会连细节都多年念念不忘。
而她一直都在眼前，他却从不记得她喜欢雏菊，窗台上她精心养着的雏菊盆栽，每年都被他摘掉，泡了茶水。
宋菲捏了捏酸涩的山根，电话那头云扬川回神追问——
“你刚说谁没娶谁？”
宋菲不想说了，只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于是，她随口转移了话题：“林伊说周隽燃说不想娶她了，她很难过。”
“男人选择结婚本来从来都是将就，你跟她说，没什么好难过的，结了婚就那样，过日子跟谁不是过。”
电话那头，云扬川的声音理智不带一丝温度。
明明在说别人，宋菲却被结结实实扎到了。
所以，云扬川跟她结婚，从来只当是将就，哪怕她曾为他差点连命都丢掉，哪怕她追求了他那么多年。
到头来，换来的也只有一句将就。
一夜难眠。
从前没睡好是因为云扬川要回家兴奋，昨晚没睡好却是因为不想见。
是的，她不想见云扬川。
于是她一大早直接去了单位通讯部，邻桌林伊的工位却是空着的。
她从来都是第一个到办公室的。
直觉不对，宋菲下了班便直奔林家查看情况。
刚赶到门口，就听见了林伊爸妈尖锐的骂声从屋子里传出：“林伊，你不嫁也得嫁，亲事都定好了！”
“你现在不嫁，我们的面子往哪儿搁！”
林伊的反驳崩溃至极：“你们为了你们的面子，就毁掉我的幸福，凭什么！”
“我不嫁，死也不嫁！”
下一秒，摔摔打打的声音猛地传出。
“林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
宋菲急忙走了进去，林伊妈妈瞧见了她，连声诉苦：“阿菲你来的正好，帮我劝劝这个不知好歹的死丫头！”
宋菲看着气冲冲转身进屋的林父林母，不知如何是好。
林伊却上前一把拉过宋菲也往门外走：“阿菲，我们走！”
宋菲任由她拖着，担心道：“小伊，你没事吧？你要拉我去哪儿啊？”
“事大了！我昨天和周隽燃分手，但他不同意。”
林伊绷着一张脸，写满了怒火。
“不同意说明，他还舍不得……”
宋菲的“你”字还没说完，林伊愤愤然打断：“他当然舍不得，舍不得他的前途！他单位要重点培养一批已婚人士，我不跟他结婚，他的名额就得泡汤！”
宋菲顿时了然，不禁佩服起林伊的果决，不像自己除了难过什么行动都没有。
“小伊，可这样一来，也会影响你在咱们单位的晋升。”
宋菲不免为林伊担心起来。
这个时代女人的名声很重要，好坏关系着她们的升职，生活各种各样。
若是自己也和云扬川闹了……
林伊却无畏一笑：“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我也没打算留在这里了，新疆建设兵团要通讯技术员，我已经报名了，五天后就走。”
这话一语惊醒了宋菲。
骑车去接育儿所接女儿的路上，宋菲还在回想林伊的话。
不知怎么的，想到离开，心里的苦闷居然就没那么压抑。
走神间她已经到了云扬川部队的门口，放眼望去，却看见云扬川从部队门口走了出来！
他一身常服，走的很急。
宋菲愣了下，他不是说要下午才回部队吗？
她纳闷着上前要叫他，云扬川却已经上了辆军用吉普车。
吉普车里的副驾驶坐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宋菲瞳孔一缩。
那个女人，长的和死去的陈霁月一模一样！
第3章
宋菲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
她从育儿所接了女儿霁月回家，还没进屋听见了屋子里的欢声笑语。
宋菲脚步僵硬在原地，牵着的女儿听见了爸爸的声音，先推开了门。
“爸爸！”
一时间，她与三双眸子相对。
这里面有一双眸子，就长得跟云扬川早死的初恋陈霁月一模一样。
她一眼就认出来，就是上午坐在云扬川吉普车上的女人。
“嫂子，您好，我叫陈镜月，我姐姐和扬川哥曾经是朋友，我跟我男人离婚了，想在沪市安定下来，所以带着我儿子小阳来叨扰几日。”
陈镜月迎着宋菲审视的目光率先站起身，落落大方。
云扬川满脸柔情，透着宋菲从未见过的温和。
他一脸笑意抱起女儿月月，帮着解释：“这事儿发生的突然，我正要去接你告诉你呢。”
陈镜月，陈霁月。
所以，她是死去陈霁月的双胞胎妹妹……
但她和陈霁月长的完全一模一样。
宋菲控住自己先别多想。
她扯了笑容，语气带了些嗔怪：“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好准备些菜。”
人一但有了怀疑，就无法控制。
晚饭，云扬川破天荒主动下厨，变戏法般做出四菜一汤。
宋菲看着做出来的，色香味俱全，迟迟没能反应。
云扬川原来是会做饭菜的，可上辈子，他没有下过一次厨房，更没为她煮过一次饭，炒过一次菜，煲过一次汤。
哪怕她在病床上快要死了，他也没做过。
这顿饭宋菲吃得食不下咽，她看着云扬川为陈镜月布菜，盛汤，体贴入微。
两人有说有笑，像恩爱有加的夫妻，衬得宋菲像拘谨的不速之客。
饭后，陈镜月主动拦下了洗碗的任务。
说是让她借住已经够麻烦人了，做这些是应该的。
结果陈镜月刚进厨房。
女儿月月和陈镜月的儿子小阳就吵了起来。
两个人年纪差不多，吵起架来互不相让。
小孩子吵吵闹闹的正常，宋菲本不打算去管。
结果，陈镜月儿子竟动了手，故意把女儿往桌角上推！
要不是宋菲反应快接住，非磕出血不可
宋菲搂着女儿，惊魂未定的压着语气规劝小阳：“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好好玩，不能动手的。”
陈镜月的儿子却是不屑，一副告状的语气：“谁让她说不许云叔叔跟我一起玩！”
宋菲皱起眉头，她刚刚一直在旁边，分明没听见女儿这么说。
还没等她说话，云扬川疾步走了出来，严肃地盯着女儿：“小月，哥哥是客人，怎么能吵架呢？给哥哥道歉！”
女儿却哭着摇头不愿意：“我没有说过的话，我不道歉。”
云扬川见状动摇了瞬。
“你这个孩子，妹妹比你小你得让着妹妹，怎么这么不听话啊！”陈镜月跑出来，对着她的儿子屁股就是一巴掌。
云扬川立刻变脸袒护：“不怪他，是月月不懂事。”
宋菲表情凝成一张紧密的网，对自己的女儿是不问缘由指责。
对陈镜月的儿子便是轻声安抚。
云扬川爱屋及乌的做法太过明显。
女儿哭着跑进卧室，宋菲哄了很久她才哭着睡着。
听着客厅里时不时地咳嗽声，宋菲起身去了厨房烧水。
云扬川从前的特战训练，在冰雪天里做耐力训练伤了根本，有咳嗽的毛病。
宋菲兑了点止咳的药粉，端着走到堂屋门口。
就听见里面传来陈镜月的恳求声：“姐夫，不管你有没有和我姐在一起，你都是我姐夫。”
“你娶的嫂子是好人，所以你千万不能让嫂子知道，孩子是我姐的。”
第4章
门里，陈镜月语重心长，喋喋不休。
门外，宋菲脚步虚浮地往后踉跄了两步，她捏着滚烫的药水杯，手却不觉得疼。
原来，他之所以对她们那么好。
是因为这个孩子是他死去挚爱的孩子。
宋菲好想冲进去问，问云扬川在想什么，又把自己当什么？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陈霁月已经死了，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
她转过身把药水倒进水池里，头也不回进了房间。
这夜，陈镜月带着孩子在家里住下了。
深夜，宋菲晾完衣服回到房间。
她刚躺下，已经闭了眼的云扬川翻身抱紧了她的腰：“阿菲，我们已经两个月没亲热了。”
宋菲的身体一僵，她也很久没见到云扬川。
可一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宋菲推开了他的手：“月月刚醒，好不容易才睡着，别吵着她了。”
云扬川没动作，只是抱着她：“隽燃和林伊那事咋样了？”
这一问，宋菲脑海又浮现林伊说五天后要走的坚定神情。
过了今晚，就只剩下四天了。
敛了神，宋菲回答：“不清楚，但应该是不会结婚了。”
云扬川打了个哈欠，不意外也出奇地平静：“不结婚也好，隽燃已经是有孩子的人了，娶了林伊也不好，不如和初恋再续前缘，反正他心里也有她。”
宋菲彻底沉默了。
一个让她窒息的想法冒出脑海，如果他的初恋还活着，他是不是也会跟她再续前缘？
耳边传来了男人沉重的呼吸声，云扬川已经睡着了。
借着月色，宋菲用酸涩的眼睛描摹着云扬川的五官，轮廓硬朗而清晰，像他的人一样爱憎分明。
云扬川心里始终爱着陈霁月，只是娶不了她。
他把最柔软的那处地方，只留给了陈霁月。
这一夜，宋菲彻底失眠了。
太阳出升鸡鸣声响起，宋菲顶着眼底乌青起床准备做早饭。
刚出卧室就碰见了带着一身雾汽进屋的云扬川，他手里提着买好的早点。
“你起的正好，别做早饭了，我买了包子。”
宋菲蹙眉不解：“你怎么出去买早餐了？”
自从她和云扬川在一起后，几乎都是在家里做饭吃的。
因为他说外面的东西不健康。
云扬川却是一笑：“等会儿要带镜月去办理临时居住证，正好小阳也想吃肉包子了。”
小阳，陈霁月的儿子。
宋菲看着还在冒热气的包子，有些模糊了视线。
自己的女儿也经常羡慕院子里的其它孩子能吃大院外很香的肉包子。
但云扬川不允许，他觉得女儿这样会养成叼嘴的性子。
以前她没多想，没觉得不对，现在有了对比才明白过来，云扬川吝啬的不是那一个肉包子，而是偏爱和关心。
云扬川没察觉她的情绪，忙着进屋招呼陈镜月和小阳边吃热腾腾的包子边出门。
宋菲在屋外站了很久很久，久到手里的包子彻彻底底凉透。
她一口没吃，送给了隔壁邻居。
通讯部。
宋菲神情憔悴，抬眸却瞧见了比自己更憔悴的林伊。
她脸色不好，红肿的双眼却散发着奕奕神采。
“小伊，他又逼你了吗？”
林伊吸了吸着鼻子，却是强扯出笑：“阿菲，你猜得可真准。”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
“周隽燃昨天给我爸妈加了两百块钱彩礼，我爸妈在酒店以死相逼，我不同意，他们就说要到部队闹。”
宋菲光听已经觉得窒息，林伊却还是笑的。
“为了工作我答应了，但他们不知道我还有四天就能离开这里，再闹也影响不到我，我会走得远远的，让他们再找不到我。”
宋菲突然懂了她眼里的坚定，团在心头的迷雾顿时散开。
她一错不错望着林伊，认真道：“阿伊，我想跟你一起离开。”
第5章
这天傍晚，宋菲急匆匆赶到育儿所接女儿下学时，女儿已经被云扬川接走了。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女儿哭声连连。
“你不许喊我爸爸喊爸爸！”
宋菲怔了怔，女儿这是又跟陈镜月的儿子小阳闹矛盾了。
她急着抬脚进屋，却听见陈镜月的儿子小阳霸道回应女儿。
“你哭什么哭，我都没跟你计较！”
“云爸爸说了，以后他就是亲爸爸，我们是亲兄妹！不是你让我叫我就不叫的！”
亲爸爸？亲兄妹！
宋菲心猛地沉下，被一直不敢确认的真相狠狠打击到。
难道小阳真的是云扬川和陈霁月的儿子！？
于是宋菲急速推开门走了进去。
正好听见云扬川绷着脸跟女儿宣告：“哥哥说的没错，他以后就是你亲哥哥了，你要尊重哥哥！”
宋菲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女儿哭着朝自己爬来：“妈妈，我不要他做我的哥哥！”
哭声震天响。
陈镜月提着水桶从外面进来，瞧见这幕，连忙放下水桶。
她一把抱过小阳：“嫂子，娃开玩笑的。”
说着说着又打了小阳一巴掌：“你再欺负妹妹，宋菲阿姨就不要你住她家里了！”
小男孩不屑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挑衅地看了眼宋菲。
“爸爸家就是我的家，她不让我住就把她赶出去！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
这话哪是一个六七岁小孩能说出来的？
嚣张过分至此，云扬川却也不说他，还揉着他脑袋附和。
“小阳说得没错，这就是你的家。”
他仿佛瞎了一样无视女儿难过而又无助的泪眼。
如果说下午跟林伊说自己要跟她去新疆是一时冲动，那么此刻，她是真的无比坚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她要走，她也该走。
人生苦短，她不能将就的过，既然重生让她知道了真相，就没理由再装傻下去。
宋菲压下酸涩，她抱紧女儿愤然转身。
身后，云扬川却蹙起眉头：“小阳就跟我亲生的没区别，叫爸爸叫叔叔都可以。”
“阿菲，你是长辈，总不会要和小孩子一般计较吧？”
宋菲脚步一顿。
这时，陈镜月顺着云扬川的话往下说：“就是，宋菲嫂子你别把孩子话放心上，小阳这孩子个性就跟扬川大哥一样，性子直脾气冲，想什么说什么！”
宋菲冷嗤了声，没有回头闷声嘲道。
“是啊，他俩个性如出一辙，真不愧是亲父子！”
她也懒得等云扬川和陈镜月找托词和借口，抱着女儿回了卧室。
第二天。
宋菲起床的时候，云扬川已经去部队了。
她送完女儿到育儿所，却在通信部门口瞧见了来办事的云扬川。
通信部里吵吵嚷嚷，林伊崩溃的哭声最清晰。
宋菲心里一惊，拨开看热闹的人就要进去，却被云扬川拉住：“阿菲，你别去，那不是你该凑的热闹。”
云扬川话里有话。
很快，宋菲就知道为什么了。
林伊极力保持了理智，声音却还是因为气愤而发抖。
“周隽燃，你到底要不要脸啊？想跟我结婚还想要私生子，还让我去给你孩子做后妈，请你死了这条心吧！”
林伊跌坐在椅子上，眼眶红肿。
瞧见宋菲像是瞧见了主心骨一般，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一腔的委屈这会儿终于倒了出来。
“阿菲，我本来都要答应了跟他结婚了，可是周隽燃跑到我们部门来，让我接受那个孩子，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凭什么给他孩子当后妈？”
宋菲听的只觉可笑，谁知云扬川暗暗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对狼狈的林伊说。
“你如果真的爱周隽燃，就该也爱他和别人生的孩子，孩子也是他生命的一部分，真爱他，就像爱自己孩子一样爱他。”
“既然是真爱，那给他的孩子当后妈又如何？”
第6章
林伊错愕地看向云扬川，沉默良久，再看向宋菲时眼里充满同情。
宋菲抗拒这样的目光，充满怜悯。
她懂林伊的意味，她们都是不被爱的那个。
这场闹剧，以林伊被处分，周隽燃职位下调告终。
人潮陆续散尽，云扬川也忙着去办他的正事。
小办公室里，宋菲抱住林伊安慰，却被林伊轻轻推开。
“我没事，反倒是你，要走的话还是抓紧，只剩下最后三天了。”
林伊这次语气平静，一改前几日宋菲提出跟她离开时的惊讶，这次连一句多余的劝说都没有。
“上次你跟我提了一嘴一起走后，我帮你打听了，孩子能一起带过去，可以先入学再办手续，不用担心。”
林伊神情淡然，仿佛不是要去很远的新疆而是要去旅游。
宋菲沉默半晌，从口袋里掏出早已填好的报名表，上面已经盖上单位公章。
她压下还没缓过来的苦闷情绪，冲林伊一笑。
“三天后，我们一起。”
云扬川，爱你是真的，但这后妈她就不当了。
人真正死心的时候，原来能这样平静，悄无声息。
为了三天后能顺利离开，宋菲和林伊在单位加班处理各自手上的通信数据。
回到家，已是凌晨。
家里已经熄灯了，漆黑一片。
换做以前自己加班，云扬川会给她留盏灯。
感情和在意总是在一些小事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过去，他还愿意装装样子。
现在，初恋的孩子在这儿，他却是连装都不愿装了。
宋菲苦笑着洗漱完，推开房门轻步走进去。
云扬川和女儿已经睡着了。
宋菲刚想躺下，一旁的女儿却哼唧了两声。
宋菲连忙坐起身去摸她，却摸到了滚烫的额头。
“月月，你有没有不舒服？”
宋菲连忙开灯，就见女儿小脸通红，五官因痛苦扭在一起。
云扬川被宋菲抱起女儿下床的动静吵醒，拧眉坐起身来。
“怎么了？你又惯着她抱睡，迟早给你惯坏。”
宋菲原本已经焦灼，一听这话顿时恼了：“她发高烧了！在单位我就特别嘱咐过你，她有点咳嗽让你喂药，你喂了吗？”
云扬川一噎，沉声辩驳道：“晚上忙着给小阳叠飞机，一时间忘了……”
愤怒，无语，失望种种情绪一同涌上心头。
宋菲的眼泪被逼到眼眶里打转。
在云扬川的心里，给死去的初恋孩子叠飞机，竟然比自己亲生的孩子生病还要重要！
云扬川沉默接过女儿往外跑。
一家人刚走出门口，陈镜月也抱着裹成粽子的小阳走了出来。
她焦急喊着：“云大哥，我儿子也发烧了，这是咋回事啊？”
云扬川脚步一顿，转身把女儿交到宋菲手上，快步去抱陈镜月怀里的小阳。
“小阳重，我来抱，宋菲抱住女儿跟上我！”
……
医院，医生说明了病因。
“病毒性感冒发烧，还好送来及时。”
看着病床上皱着小脸输液的女儿，宋菲忍住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
从刚才云扬川放下女儿抱起小阳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云扬川的心早就被陈霁月的孩子填满了。
一如他的心里，从来都只有陈霁月！
她和女儿是外人，是排在最后的可有可无。
陈镜月在一旁哭泣不止：“我儿子从小到大都很壮实，怎么在外面住两天就发烧这么严重呢？”
她话虽没有挑明，但句句似有所指。
宋菲眉头皱起再不想忍，站起身来，看向陈镜月。
“你是想说这是我女儿传染给你儿子的，但你要是不住在我们家，他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陈镜月愣了下，没料到宋菲会把她的离间当场挑破。
回过神后立刻朝云扬川投去无辜眼神，慌张解释：“嫂子，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心疼孩子遭难，这孩子没有爸爸已经很可怜了。”
没有爸爸四个字精准拨动云扬川的情绪。
眼见他张了张嘴正要发难，宋菲扯了扯没温度的嘴角。
心如死灰的凄凄道：“他怎么没爸，云扬川你不就是他亲爸吗？”
第7章
云扬川本皱着的眉头更紧了：“宋菲，你怎么说话的？镜月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因为担心孩子。”
“这事是我的错，你别把气撒在别人身上。”
宋菲看着男人护犊子的模样，又气又想笑却没了跟他争执的欲望。
罢了，只剩下两天，她就带着女儿跟林伊一起离开。
从今往后没人再跟他的心头肉小阳争关注，也不会再有人因为他心里只装着初恋而痛苦难过。
“我去缴费。”
云扬川也没再继续，沉着脸出了门。
陈镜月擦了擦没有湿润的眼角，紧随其后：“我回去给孩子收拾件衣服。”
两人一走，病房里就剩宋菲和两个孩子。
清冷又寂寥。
她掏出昨晚打下的离婚申请报告，看着最后一行声明——
因双方已无感情，特此申请解除夫妻关系。
几大颗眼泪砸在纸上，晕开好几朵花。
不多时，护士进来催缴费用。
宋菲诧异不已：“我男人刚刚不是去了吗？”
护士却否认没看见。
宋菲只好起身前去缴费台，路过黑暗的楼梯口时。
陈镜月呜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云大哥，当初你要是娶的我姐姐就好了，小阳就不是没爸的孩子，被人瞧不起，是我姐姐没福气啊！”
宋菲呼吸一顿。
沉默了很久，云扬川悲痛的声音也跟着传出：“这件事是我这一生的遗憾，以后小阳就是我亲儿子。”
宋菲以为自己会难过得呼吸不畅。
却在听云扬川亲口承认后，有种卸下了沉重包袱的轻松。
此刻，她更加确定自己做出离开的选择是对的。
云扬川这辈子能把遗憾弥补，而她也能放过自己，过另一种新的人生。
缴完费回到病房时，女儿已经醒了。
瞧见宋菲，女儿眼泪汪汪地朝着她伸手：“妈妈，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本就被抽空的宋菲听见这句话，身体陡然一僵。
她侧目看了眼还在睡觉的小阳，小心凑近女儿：“月月怎么这么问？”
小姑娘一抽一抽的吸着鼻子：“昨天晚上我跟爸爸说我头疼，他都不理我，只和哥哥玩。”
“妈妈，我也想要纸飞机，你以后也会为了哥哥，不理月月吗？”
听着女儿没有安全感的话。
宋菲心如刀割，她轻轻地揉着女儿的头，微微仰头不让眼泪落下。
她嘴角强扯出一抹弧度：“当然不会了，妈妈永远只有你这个孩子，你愿不愿意跟妈妈去一个新地方？”
“爸爸也去吗？”月月一脸认真。
宋菲摇了摇头，笑着说：“只有你和妈妈。”
一个无法给女儿全部爱的父亲，不要也罢。
宋菲没在医院过多逗留，输液结束后，没等云扬川和陈镜月回来就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
她没多少时间了，还有两天就要离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刚进堂屋。
宋菲一眼瞧见了桌子上摆着一束月季，开的正好。
正纳闷，女儿摇着宋菲的胳膊，先开心了起来：“一定是爸爸送给妈妈的花，爸爸回来了！”
宋菲配合女儿露了笑脸，没有说话。
隔壁房间里，陈镜月瓮声传来：“我姐最喜欢月季了，每年生日她最期待的就是你送的花。”
宋菲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日历，才发现今天是七夕，也是陈霁月的忌日。
从前的每一个七夕，上辈子的所有七夕，云扬川从没跟她说过一句，七夕快乐，更从未表达过爱意。
可是他却会在每年送她一束月季，每年都有。
直到今天宋菲才明白，他不是在用行动表示爱，而是做进行只有他知道意义的仪式，在每年她感恩上天让他们在一起的节日里，他都在怀念早逝的白月光初恋。
失意油然而生，宋菲支开了女儿和小阳。
云扬川听见堂屋动静，从陈镜月房间走了出来。
看到宋菲双眼闪动泪光，云扬川一阵心堵，她听见了吗？
然而面上却还强装镇定道：“刚在医院接了个电话有事忘了缴费，辛苦你在医院照顾，特意买了你喜欢的花……”
宋菲闭了闭酸涩的眼睛，轻声打断道：“云扬川，我喜欢的花是雏菊。”
云扬川一怔。
就听宋菲用前所未有的失望腔调道：“你的月季到底是送给我的，还是想借物抒情，祭奠你今天死去的初恋陈霁月？”
第8章
云扬川几乎是愣在原地，他表情有些破裂的不知所措。
连同从他身后出来的陈镜月也是一脸震惊。
“嫂子，你怎么……”
宋菲苦笑了声：“你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吗？因为你亲手写的日志写满了陈霁月这个名字，夹在里面的照片被你摩挲得都没了棱角。”
云扬川慌乱一瞬，很快又平复了下来：“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宋菲点了点头：“是啊，都过去了。”
她的坦然让云扬川心头一凛，宋菲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说不出的难受。
她大度道：“初恋是最美好的，扬川，你不用藏着掖着，以后你想怎么表达哀思就怎么做，不用避着我。”
反正我就要离开了。
宋菲瞥了眼跟陈霁月长得一模一样的陈镜月，暗想：没来得及圆满的遗憾，这次就抓紧吧。
陈镜月是最完美最合适的替身。
而她宋菲不做任何人的替身，她的女儿更不要任何人的印记！
她想好了等去新疆就给女儿改名，她女儿也只做自己的太阳！
“对了，这是今天缴费的单子，需要你签个字我拿去单位报销。”
宋菲掏出口袋里的条子，递上笔让云扬川签字。
云扬川沉闷着，一声不吭地在宋菲的引导下签上自己名字。
两人不约而同舒了口气。
四目相对，云扬川眼里满是愁绪，宋菲却是轻松。
“你真的没有生气？我可以跟你道……”
云扬川的歉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宋菲一笑打断：“没有。”
成年人只做选择，不试图改变任何人。
他说过，没娶到最爱的婚姻不过就是将就。
可她宋菲，不想将就。
“我去做饭了。”
宋菲招呼了云扬川和陈镜月后，边转身进了厨房。
她边走边展开了握在手里的报销条，徐徐展开故意对折盖住的部分，离婚申请报告赫然清晰。6
彻底尘埃落定了。
最重要的事已经完成，宋菲深吸了口气。
心情好的缘故，这顿晚饭宋菲做得很是可口，两个孩子吃得开心。
唯独云扬川眉头不展，时不时打量坐在对面的宋菲，手快夹了一块腊肠放到了宋菲碗里。
宋菲只说谢谢却搁在一边，没有夹出来也没有吃。
直觉告诉云扬川，宋菲不对劲。
“我姐也爱吃腊肠，阿菲嫂子跟我姐真的很有多共同之处，我以后能把你当姐姐吗？”
陈镜月看了眼宋菲碗里的腊肠，仰着笑脸讨好宋菲。
她故意得很明显，宋菲被膈应到，还没能反应时云扬川率先开了口。
“镜月别胡说，你姐是独一无二的。”
席间顿时寂静，除了两个小孩扒拉饭菜的声音。
宋菲打破了这尴尬，跟陈镜月调笑道：“我比你小，当不了你姐。”
陈镜月的躁郁从眼底一闪而过。
这宋菲不是出了名的最在乎云扬川的吗？
可为什么她说什么她都不吃醋，没有一点当妻子该要的反应。
再看云扬川，他绷着脸一言不发。
这表情陈镜月很熟悉，以前他跟姐姐谈恋爱时吃醋就会这样。
“你们慢吃，我去收拾下行李，后天要去出差。”
宋菲起身要走，云扬川叫住她问：“你去哪里出差？怎么这么突然？”
“通信部的任务需要保密的。”
宋菲藏着私心说实话，她知道云扬川是特战部的，清楚通讯部规则不会多问。
可这一次破天荒地。
云扬川说：“那什么回来，我去接你。”
“归期还不确定。”
宋菲看着他的眼睛，心说不会再回来了。
陈镜月打断了两人交织的视线，调侃道：“你们怎么一副好像以后不会再见的样子，不就出个差吗？”
宋菲笑了笑，转身回了房间。
云扬川的目光却久久落在宋菲进屋的方向，没有收回。
宋菲要收拾的东西很多，还有女儿的东西，可最后她只拿了几件常穿的衣物，既然要重新开始，那就轻装出发。
出发的这天早上，本该在部队出勤的云扬川却在客厅里坐着。
他接过宋菲手上的行李箱：“我送你。”
宋菲心底柔软蓦的被触动，又紧张地捏住口袋里离婚申请报告。
她本想放在桌上，等他回来发现的。
心里想着该如何将离婚协议搁下，嘴上心不在焉随口问：“你今天怎么没去部队？”
云扬川沉默地看了宋菲一眼。
“今天是霁月的生日，我要去给她扫墓，顺便送你一程。”
宋菲顿时哑口，原来是这样。
垂下眸子没让他看见忍不住翻涌的苦涩，终是没能忍住：“云扬川，我们离……”
婚字还没说完，陈镜月推门进屋，焦急催促。
“云大哥，小阳在外面闹着不肯等你送嫂子回来，嚷嚷着现在就要去给他妈扫墓。”
云扬川眸色一黯，心虚看了眼宋菲马上收回了视线。
宋菲却是一脸淡定，她从云扬川手里拿过行李箱，温婉道：“你去吧，我不用你送，单位会派车。”
林伊已经叫好了车，去育儿所接上月月就走。
云扬川犹豫了瞬，确定宋菲眼里全是坦然没有不悦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好，那等你回来，我再跟你解释。”
宋菲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只在心里说：“不需要了。”
看着云扬川和陈镜月匆匆出门的背影，宋菲把离婚申请报告轻轻放在了桌上。
她走出门外，轻轻关上了房门。
再没有回头。
第9章
宋菲赶到育儿所。
却被老师告知云扬川已经接走他们了。
宋菲愣了下：“又说去哪里吗？”
老师愣了下，仔细回想了一番：“我听他牵着的另外一个孩子喊着。”
“要去去新开的公园玩玩。”
宋菲皱起眉头。
只得转身去公园找孩子，可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
宋菲猜测是不是又回去了。
所以宋菲急匆匆地赶回军区大院。
……
刚到大院，宋菲却瞧见家门口围了一圈人。
大家很安静，脸上写着沉默和惋惜。
有人说：“怎么医生还没来？”
宋菲愣了下，疾步上前去，挤过人群。
却是瞳孔一缩。
云扬川一身坐在中间，表情崩溃，小阳坐在他旁边，也是满身水，咳嗽的不行。
而云扬川面前躺着的是，是昏迷不醒，一脸苍白的囡囡。
宋菲满头苍白地扑上去，她抱起囡囡摇了摇。7
囡囡没有醒过来，宋菲茫然地看向云扬川：“这是怎么回事？告诉我！”
身后的人轻轻地拍着宋菲的肩：“小菲啊，这两个娃娃从公园回来的时候落水了。”
“你家娃救上来救迟了，已经没气儿。”
宋菲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凉，血液好似倒流一样。
她疯了一样地抱着女儿摇晃：“囡囡，醒醒，是妈妈啊！”
不可能，不可能，她昨天才哄囡囡睡了觉。
囡囡昨天睡觉第一次那么好哄。
她都已经决定要带着囡囡好好生活了。
宋菲想起后世的急救措施，她慌忙放下女儿，一边用力按压，一边崩溃大喊：“帮忙叫救护车啊，有没有人啊……”
“救救我的囡囡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宋菲摁了好久好久，女儿都没有任何声息。
只有越来越发凉发紫的身体。
云扬川像是终于回过神，他满脸悲痛解释：“阿菲，是我不好，没看住他们，只救上来阳阳。”
宋菲没看他，也没理会，她只知道继续按压。
后世也有孩子落水，只要不放弃，还是有机会的。
周围的人也是看不下去了。
“月月多乖一孩子啊，咋就出这事儿！”
“小菲啊，孩子还会有的，还是让孩子安心去吧。”
云扬川凑近想要拉走她：“阿菲……”
宋菲猛地甩开他的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让开！你救不了她，我就是死也要救！”
“囡囡，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妈妈在这儿！”
宋菲的眼泪像大豆一样不停地落下。
她摁倒手抽筋，却没有任何用。
后来，赶来的医生宣布：“因为没有及时急救，现在已经无济于事了。”
夜晚。
囡囡躺在冰凉的木板上，宋菲就坐在她的身边，紧紧的抓着她的冰凉的小手。
表情苍白，语气温柔：“囡囡，是妈妈不好，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她要是早点儿做决定，这事儿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她要是不想着那点儿父爱，追到公园，是不是也不会发生？
云扬川站在另外一边，眼里满是悲痛：“阿菲……”
“你是军人，明明知道如何急救，却连囡囡的命都救不回来，你心里真的有她吗？”
宋菲艰难地问出了自己的不理解和绝望。
云扬川表情一僵：“阿菲，当时阳阳也昏迷不醒，我救了他，囡囡就来不及了，不是故意不救的。”
“因为他是你死去初恋陈霁月的孩子，所以你不能看着他出事对吧？”
第10章
宋菲扯了抹苍白的笑容。
像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一样。
她颤抖地看着女儿：“是妈妈不对，妈妈今天不该让你和爸爸出去的。”
云扬川被这个质问怔在原地，他甚至是连解释都忘记说出口了。
门口的陈镜月突然间窜进来。
“嫂子，您可别误会啊，阳阳虽然是我姐的孩子，但和姐夫没有关系的！”
“姐夫好心救了我姐的孩子，我们很感激他的！”
宋菲彻底崩溃，她冷冷地看着陈镜月：“你很开心吧？”
“我的男人，连自己女儿都不要，对你和她的儿子那么好。”
“滚啊！”
“你滚，滚出我家！”
“要不是你们，我的囡囡还好好的活着！”
她会和上辈子一样，是最优秀最有天赋的孩子！
云扬川瞬间皱眉：“阿菲，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镜月也很担心你，知道这事儿也很难过，而且阳阳也差点出事。”
宋菲彻底绝望，看着此时此刻还站在陈镜月那边的云扬川。
她缓缓站起身，抱起沉重的囡囡。
“你们真了解对方，你们才是一家人吧？”
“这里容不下我和囡囡。”
“那我滚，行吗？”3
“祝你们以后成为幸福的一家人，反正我的女儿没了，你还有儿子。”
说完，宋菲抱起囡囡，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云扬川怔了下，下意识去追。
陈镜月也去推他：“大哥，你快去追嫂子啊，若是今天死的是阳阳就好了，她也许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云扬川迈开的脚步陡然停下：“算了，让她冷静一下。”
夜里，陈镜月的孩子发烧。
等到好转已经是两天后了。
云扬川和他们从医院回来，陈镜月问：“大哥，不用照顾孩子了，快去劝劝嫂子吧，月月不在了，她肯定很难过的。”
看着紧闭的家门，云扬川顿了顿：“你和阳阳先进去歇歇，我去部队了。”
他现在去找宋菲，想更是添乱。
而且，他也无法面对去世的女儿。
这两天，云扬川一直处于自责和悔恨之中。
云扬川朝着部队走了几步，却发现医院开的药忘记给陈镜月了。
他又急匆匆折返回去。
结果还没推门，就听见屋子里传出陈镜月恶毒的声音。
“阳阳，你做的很好，把你叔叔亲女儿拉下水，谁让她要跟你争！”
“以后，你可就是他唯一的孩子了。”
“等那个女人和你云叔叔离婚了，你就是真正的军人之后了！”
“这样，你妈在天之灵也就安息了，你可一定要把你云叔叔套牢啊！”
云扬川脑子一片苍白，他不敢置信。
下一秒，他猛地踹开门：“陈镜月，你刚刚说什么？”
陈镜月也是一脸慌乱：“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云扬川却是转身就跑，他朝着宋菲的娘家而去。
这些日子，他忽略了宋菲和女儿。
她肯定很难过，而且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却不在她身边。
自己究竟赶了什么？
云扬川满脸懊悔。
云扬川匆匆赶到，却瞧见门口挂起白幡，号子频出。
他懵了下，猛地反应过来。
这应该是女儿的葬礼。
下一秒，他就要冲进去。
耳边却响起惋惜声：“宋家可怜啊，外孙女没了，女儿前天跳河自尽，今天就要火化了。”
轰的一声，云扬川踉跄的往后退。
不可能，不可能……
云扬川恍过神来冲了进去。
黑色的棺木摆在中间，云扬川望过去。
棺材里躺着的不省人事，面色苍白的人，赫然就是自己的妻子宋菲。
第11章
宋菲再次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拉练场。
云扬川在训练新兵，昂首挺胸，步履坚毅。
宋菲神情颤抖的厉害。
她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又回到了这个时候。
回到了月月还没死的时候。
下一秒，云扬川瞧见了她，冲着她微微颔首。
随后朝着她跑来。
宋菲却捏紧了手中的煎饼转了身。
她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拼命地掐着自己的手。
钻心的痛感直冲脑海，宋菲终于确定。
她再次重生了。
她拼命地往托儿所的方向跑去。
她要去见月月……
赶出训练场的云扬川看着突然间转身消失在眼前的背影，错愕不已。
但他没有想太多，心想宋菲估计是有急事，便转身回了训练场。
托儿所。
宋菲见到月月的那一秒，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紧紧地抱着女儿，嘴里默念着：还好，还好……
还好老天爷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犯蠢，让自己的女儿处处忍让。
“妈妈，你哭了。”
霁月年纪不大，却感受到了妈妈身上的情绪。0
她眨着圆鼓鼓的眼睛，伸手要替宋菲擦去脸上眼泪。
宋菲摇了摇头：“妈妈是高兴。”
是悲极了之后的喜极而泣。
她以为再也见不到女儿了。
宋菲觉得自己这个母亲做的很失败，失败到连女儿都保不住。
她回到家里，父母的责怪和厌弃更是让她无地自容。
宋菲的情绪一度陷入迷茫之地。
心里却隐隐约约期待着云扬川来见自己一面，哪怕是一面。
哪怕是告诉她他也很难过。
可是他没有。
他是如此的绝情，女儿的死亡都换不回他的一丝关心。
宋菲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那夜做梦，她梦见了女儿来梦里见自己。
女儿哭的厉害：“妈妈，我好想你！”
“妈妈，是哥哥推的我！”
一句话惊醒了宋菲，几日未入一滴水的她跌跌撞撞地朝着军属大院而去。
却因为身体没有力气，意外跌落在深夜的湖里。
没有人来救她。
没有人。
“妈妈，你来接我回家吗？”
霁月的声音拉回了宋菲混乱的思绪。
她抬眸冲着女儿淡淡一笑，抱起她：“嗯，妈妈来接你。”
人社局。
“妈妈，这是哪里？”
霁月在宋菲的怀里，眼神四处张望，新奇的很。
宋菲吸着鼻子，情绪依旧很复杂。
“囡囡，我们改个名字好不好？”
霁月这个名字不好……
“改名字？”
“妈妈，为什么要改名字啊？”
小朋友哪里懂这些，只知道自己不懂就问为什么。
宋菲有些心酸。
“没有为什么，囡囡以后会理解妈妈的。”
宋菲将资料填好交到处理台。
“您好，需要男方的户口本签字，还有您本人的身份证明，女儿的出生证明，以及为什么要改名的原因。”
资料刚刚交上去，就被打了回来。
宋菲似乎是料到了会这样。
她礼貌道谢：“我会准备好了再来的。”
宋菲觉得女儿不应该活在云扬川对陈霁月的思念之下。
她是自己的女儿，才不是什么霁月！
重来一世，就从纠正这个错误开始！
第12章
离开人社局回到家时，就接到了云扬川的电话。
“阿菲，新兵训练提前结束，我明天回家。”
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话，他甚至都没有问自己今天为什么突然间离开。
宋菲却没了上一世的心烦，只是嗯了声：“好。”
那边愣了下，像是察觉出了什么：“阿菲，你今天不开心吗？”
宋菲却道：“我先挂了，还有事。”
嘟嘟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到云扬川的耳朵里。
这还是第一次宋菲主动挂断了自己的电话。
“云营长，这月季放哪儿？”
云扬川眉头皱的格外的深，连警务员手中的月季也觉得难看起来。
“随便放吧，别让它枯了就行。”
他也没有往日里关怀的耐心。
云扬川忍不住去猜想：阿菲怎么了？
难道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让她生气了？
做好决定这晚，宋菲睡了这么久来的第一个好梦。
第二天，窗外的暖风钻进来时，女儿还窝在自己怀里睡觉。
宋菲觉得自己的心里暖暖的。
所以，当电话响起时，宋菲有些错愕。2
“小菲，林伊今天没到部门来，你去帮忙看看是怎么回事，没事的话就给我回个电话。”
领导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宋菲应下，却没有动。
林伊发生的事情，她都知道。
昨天她急着去见女儿，中途请了假。
一时忘记了林伊也出了事。
她叫醒女儿，洗漱一番才过去。
赶到林伊那里的时候，林伊爸妈已经骂完了她。
林伊神色怔怔地坐在堂屋，瞧见自己时，她叹了口气：“阿菲，你怎么来了？”
似乎是强撑的精神冲着宋菲的女儿打了个招呼。
宋菲坐在她身边，握紧了她的手。
用着林伊上辈子点醒的自己话开口：“小伊，你先跟我说，现在还想不想嫁给周隽燃？”
林伊诧然地转过头：“阿菲，你知道我发生了什么对不对？”
一句话，林伊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宋菲突然间就明白为什么这辈子的林伊不像上辈子的林伊那么坚强了。
昨天事情发生的时候，宋菲不在。
她不知道林伊是自己撑过来的。
宋菲垂眸，心疼开口：“嗯，我知道的。”
“阿菲，我想和周隽燃分手，可他不同意，觉得我这样会耽误他升职，我爸妈不仅站在我这边，反而还跟着周隽燃一起批判我。”
“说我癞蛤蟆异想天开。”
宋菲绷直了脸，静静地看着她：“小伊，我们这么优秀，一定要依靠一个男人来过活吗？”
“我们读书上大学，又进通信部门，是为了男人读的吗？”
“还记得我们当初一起上大学时，说的是什么吗？”
三句话拉回了林伊黯淡无光的眼珠。
她丝毫有些错愕已经结了婚的宋菲会说出这般话来。
却又好像很坦然就接受了。
“阿菲，你……”
“小伊，你相信我吗？”
“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宋菲不想再在这里耽误了。
她想离开这个让她过的不快乐，让她难受的地方。
“为什么？”
宋菲闭了闭眼，把女儿的名字是云扬川初恋的名字告诉了她。
林伊听的眉头直皱。
“我以为云扬川不是这种人，原来，人不可貌相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