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雍正三年十二月开始,一直到雍正皇帝去世,京师菜市口繁华的街头上,有一颗人头被高悬了十年,皮肉和发辫早已剥离殆尽,只剩下恐怖的骷髅在凄风苦雨中晃荡。这颗人头的主人,在清代历史上也是小有名气,他的名字叫汪景祺。
汪景祺怎么得罪了雍正?汪景祺,字无已,号星堂,钱塘人(今杭州人),康熙十一年出生于一个书香之家,他的父亲汪霖有贡生功名,在当地颇有声望。在这样一个家庭氛围中,汪景祺必然是要走科举之路的。
据文献的记载,汪景祺小的时候颇有名气,恃才傲物,10岁的时候就能写出一篇像样的八股文。但科举考试向来是五分才学五分运,汪景祺的科举之路十分坎坷。自从19岁考中秀才以后,在乡试中几经蹉跎,直到康熙五十二年才考中举人。此时的汪景祺已是41岁。
会试过程同样也是崎岖坎坷,汪景祺连续参加了三次会试都未能中式,这对于一个50岁的人说,科举之路似乎已经被堵死了。
科举之路走不通,不代表着汪景祺做官的心也死了。相反,汪景祺做官的心思比谁都迫切,为了尽早获得顶戴,他另辟蹊径,决定去走年羹尧的门路。
雍正二年,汪景祺通过关系结识了陕西布政使胡期恒,胡期恒一直在西北做官,年羹尧又是川陕总督,两人的关系自然不一般。汪景祺试图通过胡期恒这层关系攀上年羹尧,当时年羹尧佩抚远大将军印,圣眷正隆,只要他说上一句话,汪景祺随时就能进入仕途。
可能对做官迫于急切了,汪景祺一到陕西就上书年羹尧,为了得到年的青睐,他在信中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说历代名将郭子仪、裴度、韩琦、范仲淹等,比起年大将军来,都是“不啻荧火之于日月,勺水之于沧溟。”
在信中,汪景祺还恬不知耻地说,如果不能瞻仰“宇宙第一伟人”年大将军,则“此身虚生于人间”。一通马屁拍得年羹尧很是受用,马上就将汪景祺召至幕府,如果不出意外,不出几年汪景祺就会在年羹尧的举荐下出任道府。
该是汪景祺倒霉,从雍正三年起,雍正就开始清算年羹尧,当年九月,将年羹尧从杭州将军任上解京治罪。在查抄年家时,发现了汪景祺所写的《读书堂西征随笔》。雍正读过之后,恨得咬牙切齿,挥笔在该书封面上批示:“悖谬狂乱,至于此极!惜见此之晚,留以待他日,弗使此种得漏网也。”
当年十二月年羹尧被赐自尽,几日后,汪景祺以大不敬之罪被押赴菜市口斩首枭示,将其头颅悬于闹市,没有明旨不得取下。
汪景祺的罪名是什么?谄媚权臣自古有之,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更谈不上死罪。雍正给汪景祺定性为“大不敬”似乎有些不太适当。
《大清律例》中载有明文,大不敬属于“常赦所不原”的十恶重罪,要处以凌迟或枭示。仅凭汪景祺拍年羹尧的那通马屁,还够不上大不敬。但是雍正就是要拿汪景祺做文章,而要对一个读书人下手,最简便的方法就是文字狱。
汪景祺在《读书堂西征笔记》中偏偏有“皇帝挥毫不值钱”一句,暗有讥讽康熙皇帝的意思;还有他认为康熙帝的庙谥不应称“圣祖”,并非议雍正的年号用“正”字,似有“一止之象”。
文字狱可大可小,雍正一心要让汪景祺身败名裂,所以不惜罗织出诽谤先帝、妄议本朝的罪名,再加上大不敬的罪名,然后堂堂正正地加以重典。
按照雍正的指示,汪景祺的头颅长期悬挂在菜市口,菜市口既是刑场,又是大道通衢,将头颅挂在那里,就是要告诉人南来北往的汉族士大夫和读书人,大清就是中原正统,试图抹黑者汪景祺就是下场。
汪景祺被枭首后,他的家人也受到了牵连,妻子发黑龙江给披甲人为奴,其期服之亲兄弟、亲侄俱革职,发宁古塔,五服以内之族亲现任、候选及候补者俱革职,令其原籍地方官管束,不得出境。
雍正十三年八月,乾隆刚刚继位,左都御史孙国玺奏请将悬挂于菜市口的汪景祺头颅“掣杆掩埋”,理由也很委婉,说京师为首善之区,列数枯骨于中途有碍观瞻。
乾隆对此早有耳闻,但雍正尸骨未寒,也不宜主动采取纠正前朝弊政的高调举动,当大臣提出这个问题后,乾隆就坡下驴立即将旨“照所请行”,并赦免了被发遣边外的汪景祺亲属。
汪景祺一案是雍正朝第一个文字狱大案,表面上看他是因谄媚年羹尧,实际上还是雍正对一部分汉族读书人的不满,以高压手段进行残酷打击。但话又说回来,汪景祺死得也不冤,就个人品行而言,汪景祺就算是做官,想来也不会是一个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