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年西安,凭啥富贵泼天?

今西安 2024-02-21 16:05:30

长安三万里,扶摇上九天。

无论你对春晚有多少槽点想吐,都必须承认一点:西安分会场上演的节目《山河诗长安》是今年春晚的最大亮色。抑扬顿挫的陕派说唱、灵动飘逸的舞蹈水袖、激昂绵长的鼓乐交响、音韵铿锵的唐诗名篇、大唐盛世的恢宏气象......满屏都是快要溢出的四个大字“文化底蕴”!

《山河诗长安》中的张若昀和李白(图:央视网)

据同城数据显示:2月9日晚至2月10日,西安的旅游搜索热度一举狂涨294%,上升幅度居全国首位。龙年开年第一场“泼天的富贵”,毫无悬念地落在了西安的头上。

不知千余年前长安城的缔造者若是看到这一幕,会不会也和今天的西安人一样,纷纷直呼“赢麻了!赢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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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在中国历史上的建都史,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周时期。但当今西安城的建制和格局,却是在一千五百多年后的隋朝才基本奠定的。

隋文帝杨坚(图:百度)

北周大定元年(公元581),时为北周“隋王”、左大丞相的杨坚接受了北周静帝宇文阐的“禅让”,登基即位,建立隋朝,改元“开皇”,全盘接收了北周王朝的领导班子以及国土,并继续以长安为国都。杨坚的身份,也随之摇身一变成了“隋文帝”。

然而,杨坚踏入的长安城,此前虽贵为北周的都城,却是糟心事一抓一把,并不符合他心中“王都”的形象。

北周所建都的长安,基本上沿袭的仍然是七百余年前汉长安城的旧制。自西汉以降这七百多年的时间里,除了北周,还有东汉、西晋、前赵、前秦、后秦、西魏都曾定都于此,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身兼“国都”、“西北重镇”、“兵家必争之地”多重身份的长安,但逢战事,必定被卷入其中,三日一烧杀,五日一掳掠。到隋朝成立时,这座经历了数百年岁月侵蚀和兵燹荼毒的古都早已是摇摇欲坠、残破不堪。

此外,隋文帝建立了“三省六部制”,国家决策层的官员队伍不断扩张,旧长安城规模偏小的缺陷被进一步放大,竟然出现了皇宫、中央办公厅和平民住宅区在一起“混搭”的现象,上到皇室贵族,中到文武百官,下到平头百姓,全都成了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直到近百年后,唐高宗李治游览旧长安城的故址时,还忍不住吐槽:“朕观故城旧址,宫城似与百姓杂居。”

旧长安城的这种规模,想做国都显然是不够格的。

隋大兴城平面图(图:网络)

久经战乱、破败落后、城区狭小、布局混乱......杨坚接手的长安城,就是这么一个烂摊子。

它已经承担不起一个大一统王朝首都的重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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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小破旧的问题,长安城还有另一个棘手的困难——环境污染。

开皇元年(公元581),隋文帝登基后不久,时任通直散骑常侍的天文学家庾季才就上书指出了长安城存在严重水污染的现象:“上汉营此城,经今八百岁,水皆咸卤,不甚宜人。”——堂堂的长安城,已经沦落到了连干净的饮用水都极为匮乏的地步。

长安城水源枯竭的问题,并非一朝一夕。关中从古至今,一直都是中国人口最为密集的地区之一,汉长安城几乎建在整个关中平原地势最低的地方,而排水系统经历了几百年的岁月变迁早已淤塞,积水无法得到及时的疏通,在蒸发的过程中把土壤中的盐分带到地表,造成土地的严重盐碱化。经过数百年的日积月累,到了隋朝初年,终于陷入连几滴干净水都找不出来的窘境。

渭河两岸(图:网络)

另一个困扰隋文帝的环境问题,同样也是“水”带来的。

旧长安城位于一个很尴尬的地理位置:被渭河和龙首原夹在中间。从现代地理学的角度来看:北半球地转偏向力向右,河流右岸冲刷严重。渭河的右岸被侵蚀了七八百年,河床不断南移,随时都有爆发水患的可能。一旦洪灾来临,北边紧邻渭河的长安必然首当其冲。早在西汉成帝年间,就曾传出过“渭水漫城”的流言,虽然最终只是虚惊一场,但仍然引发了“奔走相蹂躏,老弱号呼”的“长安中大乱”。

简而言之,北边的渭河,之于长安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最后,隋文帝虽然把国都定在了长安,但这座城市给他留下的,却大都是些不愉快的记忆。

隋文帝自幼受戒,吃斋念佛,是个虔诚的佛门弟子。然而在云谲波诡的政坛,最不需要的就是佛家的慈悲心肠,想要不被别人干掉,就必须先下手为强干掉别人。

北周疆域图(图:网络)

隋文帝是踩着无数人的尸体才获得天下的,为了灭绝后患、巩固得来不易的皇位,他对前朝北周的皇室成员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血洗:宇文泰子孙25家、宇文觉和宇文毓子孙6家、宇文邕子孙12家以及禅位给他的末代皇帝宇文阐全部遭到他的屠杀,死者达三百余人。以致于清朝史学家赵翼在《廿二史劄记》中怒斥:“窃人之国,而戕其子孙至无遗类,此其残忍惨毒,岂复稍有人心!”

宇文家族的冤魂在长安城中四处游荡,身为佛教徒的隋文帝又笃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说法,惶惶不可终日。他在这个既土气又破烂还阴森森的“废都”待了一年后,终于忍无可忍,感觉自己快要“玉玉”了。

开皇二年(公元582)六月,隋文帝大笔一挥,颁布了《营建新都诏》,正式下令:对长安城进行彻底的改造翻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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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文帝本人出身于关陇贵族,他从踏上仕途到君临天下,所走的每一步几乎都与其父辈的军功以及和北周皇室的联姻有着莫大的联系。因此他虽然下定决心要迁都,但也并不打算跑得离关中太远。

这样一来,在旧长安城附近营建一座新城,自然就是最佳选择了。

宇文恺(图:网络)

隋文帝亲自为执行营建新城和迁都计划制定了一份详细的名单:总监为左仆射高颎,而具体规划则几乎由太子左庶子宇文恺全权负责。

古代人盖房子不比现代,讲究很多,更何况现在要盖的还不只是一座房子,而是一座城,一座要作为首都的城,因此,首要任务就是找到一块风水最好的“宝地”。

隋文帝亲自带队勘察,最后敲定了旧长安城东南方向的龙首原作为新都选址。论地质,这里被渭、泾、沣、涝、潏、滈、浐、灞八水环绕,不仅水资源丰富,水质也比旧长安城要优良很多;论风水,这里的地势从北到南,有着六道横贯城际、有序排列的高坡,如果从高处俯视,恰好排列成《易经》中乾卦的“六爻”。

隋大兴城“乾卦六爻”地形图:李令福《隋唐长安城六爻地形及其对城市建设的影响》

乾卦是《易经》中的第一卦,代表天,引申为大吉大利、太平盛世等好口彩。在封建时代“受命于天”、“君权神授”的指导思想下,“天”就是最至高无上的存在。龙首原南坡地形与乾卦恰到好处的暗合,更加固了“天人合一”这一理念。于是宇文恺立即动手,按照《易经》中乾卦的卦辞,开始营建和布置新都城。

当年只有26岁的宇文恺,花了九个月的时间打造出了一部空前的鸿篇巨制,在世界建筑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他把新都城和《易经》进行了巧妙的融合,城里的每一处建筑,几乎都有对应严谨的文化内涵:《易经》中有“以阳爻为九”的字样,因此这六道高坡自北往南就分别命名为初九、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上九。最北面的“初九”,爻辞是“潜龙勿用”,寓意不太好,宇文恺就把皇家的禁苑设置于此;“九二”的爻辞是“见龙在田”,于是代表皇城核心的皇宫大兴宫(唐朝改名太极宫)就建筑在“九二”处;“九五”的爻辞叫“飞龙在天”,位置也很尊贵,但皇宫已经被“九二”占了,宇文恺就在这里放上了大兴善寺和玄都观(一个更玄学的小细节是:如今的的陕西省委大院也在“九五”这一带)......最后,长安东南角的皇家园林曲江池,也是出自宇文恺的手笔。

开皇三年(公元583),一座宏伟壮观的新城在龙首原南麓闪亮登场。杨坚迁都于此,以他早年时“大兴公”的封号,为其命名“大兴”。后来唐朝建国,大兴城作为首都的职能继续延续,名字则改回了“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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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恺不仅是建筑大师,运营和管理也是一把好手。在建好新长安城后,他又马不停蹄地为这座城市打造出了一套井井有条的规划布局。

隋唐长安城复原图(图:网络)

唐朝大诗人白居易在《登观音台望城》诗中这样描述长安城的格局:“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遥认微微入朝火,一条星宿五门西。”隋唐长安城,以宫城、皇城和总长5020米的朱雀大街为中轴线,万年、长安两县治所以及寺观、宅邸、编户罗列其间,形成棋盘式的分布。其中的两个商业区叫作“市”,也就是我们熟悉的东市和西市,俗话说的“买东西”就来源于此。

用现代人的话说,东西二市就是唐长安城的CBD,是当时全世界“国际化”程度最高的区域,也是各国商人云集的贸易中心。想看到大诗人王维笔下“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盛景,不需要去朝堂之上,只要去东西二市逛一圈,就能亲眼见证万国来朝的“大唐国威”。

大唐西市(图:中华工商网)

建于六世纪末的隋唐长安城,总面积达到了84平方公里,是当时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城市。相比之下,近千年后营建起来的明清北京城,工期比长安城长了几倍,最终规模也不过是60平方公里出头。这一组数据也足以证明:张若昀和李白纵横游历的那座长安城,是如此的震撼人心。

隋文帝微微一笑:“赢麻?一千五百多年前我们早就赢麻了!”

长安城不仅是一座城,它更是一个文化符号和一种精神寄托。虽然大唐盛世早已成为历史中的尘烟,但长安城却永远留在每个中国人的心里,从未远去。

一如李白在春晚上的那声赞叹:“今生何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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