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玄关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包里的金属钥匙。这把黄铜钥匙是结婚时婆婆亲手交给我的,齿痕里还嵌着经年累月的铜锈。可此刻,它突然变得烫手,像块烧红的炭。
丈夫的表弟正大大咧咧地推门进来,手里晃着另一把钥匙:"表嫂,我妈让我来拿腊肉。" 他的钥匙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和我手中这把形成刺眼的对比。厨房传来婆婆切菜的声响,砧板咚咚咚地敲着,像是敲在我太阳穴上。
他低头玩手机的样子像尊石像:"都是自家人,方便嘛。"
自家人。这个词在我喉咙里滚了滚,化作一声叹息。结婚三年,我依然是那个需要提前报备才能进门的外人。每次婆婆突然造访,总能在沙发垫下翻出我藏的止痛药,在衣柜深处发现我没拆吊牌的新裙子。她会一边整理一边念叨:"年轻人就是不会过日子。"
直到那天,婆婆突发心梗住院。丈夫攥着缴费单冲进病房时,我正在给客户演示方案。手机在西装口袋里震动得发烫,屏幕上跳出十三条未接来电。
"辞职照顾妈。" 丈夫的声音带着命令的颤音,"你看她现在多可怜。"
我望着监护仪上跳动的绿色曲线,想起上周她在家庭群里发的消息:"儿媳又买包了,现在的小姑娘真敢花钱。" 配图是我放在玄关的购物袋,连吊牌都被特意拍得清清楚楚。
"我一个外人不合适。" 这句话出口时,我听见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像婆婆最爱的汝窑茶杯,掉在地上裂成蛛网般的纹路。丈夫震惊的表情让我想起婚礼那天,他说会永远保护我的模样。
现在我坐在医院走廊的塑料椅上,看着玻璃窗外的梧桐树。叶子正簌簌地落,像极了三年前我第一次拜见婆婆时,她往我碗里夹菜的模样。"多吃点," 她笑着说,"以后都是一家人。"
我忽然明白,有些屋檐下的温暖,是需要用钥匙才能打开的。而我的那把,早就被锁进了记忆的抽屉。
深夜查房时,我悄悄把那把黄铜钥匙放在婆婆床头。月光漫过她稀疏的白发,在床单上投下细碎的阴影。监护仪发出平稳的嘀嗒声,像倒计时的秒针。
走出医院大门时,手机屏幕亮起。是丈夫发来的消息:"你在哪?" 我望着远处霓虹闪烁的街道,突然想起大学时看过的诗句:"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原来真正的家,从来不是靠钥匙来定义的。
愿我们都能在他人屋檐下保持风骨,在自己的天地里栽种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