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高公明图知郴州时，有民女苏氏，浣衣于河。河中有巨石，女踞其上。 有苔一缕，绿滑可爱，浮水漾动，绕石三匝。

高公，叫高明图，称呼公，是对这个人的尊敬。就类似于我们叫包公，狄公。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好像一般被 称公的，都是当官的，公公除外。

高明图当郴（chen）州的知州的时候，发生的这么一个故事。郴州，过去属于直隶州，就是今天的湖南省郴州市。

知州，是个官名。知什么就是管什么的。知州，就管一个州这么大的地盘。知县，就管一个县。知乎，那就管那一个APP，不知道我这样写，知乎知道了，给不给我广告费。知州相当于现在的一个地级市的市长吧。只不过过去的官，只要是他的管辖范围内，他是行政，司法，治安，都归他一人管，权利比现在大。

在郴州这个地方，有个民女，说民女，就是老百姓家的姑娘，姓苏。过去女人没名字，好的，就有个小名，家里喊着方便，至于大名怎么称呼，就看爹姓什么，姓什么就什么氏。以至于最后嫁了人，自己的姓氏还要排在老公姓氏的后面。

故事里的主人公，就是苏氏，她要是嫁了人，嫁给姓高的，就是高门苏氏，简称高苏氏，要是嫁给姓李的，就李苏氏，要是嫁给姓陶的，就陶苏氏，这就归点心铺了。桃酥嘛，好吃。

苏氏这天在河边洗衣服。看电视剧，过去老百姓家，住在城外的，方便的都是去河边洗。没有自来水，都是去挑水，累啊。城里的都是让人送水。过去专门有送水的，这也就有了水霸，粪霸这些无赖。

苏氏在河边洗衣服，那风景肯定好，一边洗就一边看，她洗衣服，是坐在河里的一块大石头上。

她就看水里有一缕青苔，在水里这么飘着，挺好看。估计苏氏也听过那个歌：像一棵海草海草海草。

人看到这种绿色，是有利于心情的，她一边洗衣服，一边看，就看这缕水草随波荡漾，慢慢地围着她坐的这块大石头转，就这样转了三圈。

02

女视之，心动。既归而娠，腹渐大。母私诘之，女以情告。母不能解。数月，竟举一子。欲置隘巷， 女不忍也，藏诸椟而养之。遂矢志不嫁，以明其不二也。

苏氏看着看着，就看入了神，一下就心动了。可再心动，工作还是要做的，洗完衣服，她就回家了。

到家没多长时间，怀孕了，肚子越来越大。她妈看自己闺女肚子不对劲儿，就私下里问：你这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把你肚子搞大了。

姑娘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把那天洗衣服的情况说了，回来就变成这样了。她 妈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就这样看吧，没准哪天放两屁，肚子就没了呢。

看来这家里是没有苏老头，在过去，未婚先孕是很丢脸的事。老头非把女儿打死不可。我们听小曲‘探清水河’，不就是这么个情节。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苏氏生下一个孩子，还是个男孩儿。她妈一看，不管姑娘之前说的是真话假话，现在眼前的才是事实啊，赶紧把孩子扔了吧，孩子的名节要紧，将来还得嫁人呢。

姥姥就想着赶紧扔胡同里就完了，那个时候也没监控，也没人管这个。记得看老舍的书，龙须沟里还写过这个情节，说沟里时不时的能看见死孩子。

可孩子亲妈不忍心啊，自己生下来的，别管哪来的。苏氏就把孩子藏着养，没事放到一个箱子里养着。

她妈跟他说：你养这孩子，将来没法嫁人了。苏氏说：我将来就不嫁人了。这就是那个年代，你再看现在，国家都开始放开非婚生子了。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鼓励，可非婚生子也给上户口了。

03

然不夫而孕，终以为羞。儿至七岁，未尝出以见人。儿忽谓母曰：“儿渐长，幽禁何可长也？去之，不为母累。”

虽然非婚 生子，自己家没事了。可终究是怕人说，唾沫底下淹死人，过去真是这样。过去娱乐活动贫乏，传老婆舌头算娱乐活动。跟现在的网暴也差不多。

自己家里认可了，也是偷着养，不能让外人知道。就这样，孩子长到七岁，没见过外人。这也不是怎么长的，天天在屋里闷着，估计肯定长得白，皮肤好。

这天，儿子跟苏氏说：我都长这么大了，你老不让我见人，什么时候是一站啊。总不能搁箱子里一辈子。

我也得走了，我走了，就不至于连累母亲，您也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了。这意思就是我走了，你还能嫁人。

过去虽然不是处女，嫁人也会受人指责，可只要娶的这家人不说，没人知道。孩子走了，算是毁灭证据。

04

问所之。曰：“我非人种，行将腾霄昂壑耳。” 女泣询归期。答曰：“侍母属纩，儿始来。去后，倘有所需，可启藏儿椟索之，必能如愿。”

养了七年的孩子，都没出过这个屋子，天天就在箱子里养活着，现在张嘴说要走。苏氏就问：儿啊，你这说走就走，你也太任性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回答说：我本来也不是人种，我现在就要飞走了。合着养了七年，跟自己物种不一样，还会飞，这是养了个什么。

这下就不用问去哪了，会飞，在过去的人眼里，那肯定是上天，那是神仙。当妈的虽然不舍，可也知道对孩子来说，这是好事儿，不能一辈子关在一个箱子里。

苏氏就问：啊，你要上天啊，那你啥时候回来啊。当妈的不阻挡孩子发展，可也得问问啥时候回来，心里有个盼头。

回答说：等妈哪天去世，我就回来了。合着活着就见不着了。儿子走以后，你想要什么东西，你就打开之前我住的那个箱子，要什么有什么，它都能满足你。

人生两大伤心事，最是生离与死别。人死了，见不着了，这个还能忍。生离，明明知道这个人活着，可就是见不着，这才是最难过的。不过也算不错，儿子留下一个万能快递柜，想要什么，打开就有。

05

言已，拜母竟去。出而望之，已杳矣。女告母，母大奇之。女坚守旧志，与母相依，而家益落。偶缺晨炊，仰屋无计。

把话都交代完了，跟母亲说声再见，出门就走。当妈的追出屋来再一看，踪迹不见。完了，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了。这儿子养的。

苏氏看儿子没了，这才想起来去告诉自己的妈，老太太听了也是大奇，可事已至此，也是别无话说，走就走吧。过点正常人的生活也是好的。

可苏氏一直坚守自己的诺言，一直没再结婚，就自己和老太太，两个人相依为命。导致的结果，就是慢慢地吃不上饭了。

过去的女人不是社会的主要劳动力，没法出去工作。母女两个吃了上顿没下顿。天天的在屋里，计划着吃。

06

忽忆儿言， 往启椟，果得米，赖以举火。由是有求辄应。逾三年，母病卒；一切葬具，皆取给于椟。既葬，女独居三十年，未尝窥户。

再计划，你没吃的，就没的计划了。这天苏氏想起之前儿子说的话，过去打箱子打开，果然，里面有米，先熬顿粥喝吧。

这才算开窍，以后母女两个不再为吃饭 的事发愁了。想要什么就去箱子里拿。就这样，估计也就是米面之类的。她肯定不会许愿，直接出菜，蒸羊羔蒸熊掌的。

就这样，又过了三年，老太太得病死了。苏氏伤心归伤心，可不着急了。该用什么，都从那个箱子里往外拿。

这点挺奇怪的，这箱子到底多大，能放一个孩子，也大不到哪去。你拿出几件衣服，这个行。你总不能拿出个大棺材来。那比箱子还大，怎么往外拿。不知道是不是里面能拿出钱了。

把老太太埋了，苏氏独居三十年，这三十年没出门。这个挺不科学的，人没事总要出门晒晒太阳，不知道这算不算光合作用。

苏氏还能见到自己的儿子吗？咱们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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