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南山剧社的话剧《一线城市》后,我将它归为后现代戏剧。后现代主义戏剧摆脱了传统戏剧中“的三一律”、“第四堵墙”等形式的束缚。在《一线城市》的中,我们很清晰的可以看到故事情节的发展并不是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情节一致的前提下进行的,而且在剧中有着明确的与观众互动的台词,如优孟说:“感谢各位浪费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来到剧场”等等。
曾繁仁的《20世纪欧美文学热点问题》中指出,“后现代主义文学的基本特征可以概括为三个方面:不确定性的创作原则、创作方法的多元性、语言实验和话语游戏”。我认为杨家梁编导的《一线城市》和孟京辉的作品有很多异曲同工的地方,都是先锋主义作品的后现代主义作品,或者是后现代主义的先锋作品。在本文中,我将借助孟京辉的部分作品来对比探讨南山剧社《一线城市》的后现代主义特征。
一、不确定性的创作
看完《一线城市》之后,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两个字“精彩”。“一线城市”这么抽象的一个主题,竟然能够用这样的方式呈现出来,仅仅用了六场就将这一主题表现出来。看一个故事的好坏,全凭故事情节的发展变化。我们都知道,话剧舞台中是非常受限制的,有限的时间、有限的空间。在《一线城市》中,用台词为我们搭建了一个一线城市,将西安的很多特色景点都融入了其中,并且就在这六场戏中,呈现了很多各色各样的人物形象,有道貌岸然的警察形象,也有溜须拍马的警察形象,还有胡吹乱谝的出租车形象,等等。最让我惊讶的是,就在这短短的六场戏里,塑造的这些形象你会发现在现实生活中也是大量存在的,只不过在话剧中夸大了这些形象。
在《一线城市》中,前两场围绕着吸烟这一主题进行,用优孟、伶馆和三位警察的对话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本以为,会接着来讽刺警察的无用和形式主义做法,结果在第三场又重启了一个新的故事,第五场也是开始了另一个故事,虽然这些故事看起来没有联系,但始终没有脱离“一线城市”这一主题,可以说是将这一主题打碎,以碎片化的形式达到更高的艺术效果。杨家梁《一线城市》中正是这些具有不确定性的情节发展,才更有看头,更能吸引观众。
二、多元的创作方式
(一)打破时空限制
我们都知道,话剧舞台是非常受限制的,有限的时间、有限的空间,而在《一线城市》中,打破了时空的限制。在第一场,开篇用一首古诗,将观众代入到古长安城的想象中,又紧接着打破这一想象,来到了现在的西安的一角,又去了西安的火车站乘坐火车,再去办公室,最后又来到了银行。这些情节的安排,打破了传统戏剧的“三一律”,也打破了话剧舞台上的时空限制,虽然看似零散,但却始终表达着同一主题。打破时空限制这一创作方式在孟京辉的作品中也体现着,话剧《思凡》中出现了三个截然不同的叙述空间。
第一个故事是尼姑和和尚的邂逅直到结合;第二个故事是意大利两个少年以借宿为名调戏少女;第三个故事是马夫冒充国王与王后欢好。毫无疑问,这三个故事是各自独立的,每一个都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巧妙的是第二个和第三个故事穿插在第一个故事之中,也就是说第一个故事是主体,第二个和第三个故事可以看作是主体的插入部分,用以表现同一个主题,虽然看起来比较松散、零碎,实际上是一个完整的主题。在孟京辉《思凡》这部作品中,可以看出将时空关系打的更破碎,但是作为后起之秀的《一线城市》也可谓是充满了奇思妙想。
(二)戏仿
布鲁姆认为,任何文本都是互文本,不存在独立的文本。 戏仿是后现代主义戏剧的一个重要表现方式,是指对某一事物以游戏化的态度进行模仿,以达到反讽、调侃的目的。在孟京辉的不少作品中,我们都能看到这种变现方式,如话剧《我爱XXX》中将经典作品的“词汇”以“集体舞”形式进行的戏仿尤为人所称道。
同样在《一线城市》中,也使用了大量的戏仿,如:
1890年,梵高在麦田里扣动了扳机
1927年,芥川龙之介吞下了安眠药
1930年,马雅可夫斯基举枪自杀,并善良地留下了遗书
1948年,津岛修治在完成最后一部小说后自杀,他的笔名叫太宰治,作品名为《人间失格》
1961年,海明威举起猎枪,对准了太阳穴
1970年,三岛由纪夫在日本自卫队总监室剖腹自杀
1972年,川端康成含住了煤气管
1989年,海子躺在了山海关的铁轨上
(戏仿孟京辉《恋爱的犀牛》第十二场)
再如:
优孟:烟头不落地,未央更美丽
伶官:烟头不落地,莲湖更美丽
优孟:烟头不落地,高新更美丽
伶官:烟头不落地,雁塔更美丽
优孟,伶官:烟头不落地,长安更美丽
在这两个部分,不仅是杨家梁对戏仿这一手法的熟练运用,也是对孟京辉作品的一种致敬。无疑戏仿的内容是滑稽的,但是它的目的却是高级的。戏仿作为一种互文性文本,不仅存在于对主题的表达,题材的选取,还存在于艺术技巧的运用,在《一线城市》中虽然没有很明确的主题思想,但文本始终与时代发展紧密相连,以一种委婉讽刺暗语的方式表现着高级的思想,我想戏仿除了向优秀作品致敬外,更重要的是它所传达出来的一些作者的思想,虽然看似戏仿使剧作者失去了个人风格,但是却暗喻了作者不同于他人的思想。
(三)间离效果
间离效果是指让观众看戏,但并不融入剧情,营造一种陌生感,在布莱希特的表演体系中非常重要。在《论实验戏剧》一文中,布莱希特对间离效果进行了详细的阐释,“什么是陌生化?对一个事件或一个人物进行陌生化,首先很简单,把事件或人物那些不言自明的,为人熟知的和一目了然的东西剥去,使人对之产生惊讶和好奇心。”布莱希特强调,戏剧的教育与娱乐作用的结合,因此并不拘泥于事件、人物、时间、地点、真假,因此在剧作中会加入一些明显不合乎常理的成分,以造成戏的非真实感,使观众在“陌生化”中得到思考和顿悟。
在孟京辉的《思凡》中也营造了“陌生化”,例如:当女主人爬到阿德连诺的床上时,讲解人拿出一面旗帜挡在这对男女面前,上面写着“此处删去XX字”,扮演阿德连诺的演员竟然从旗帜后探出头来,恼火地说,“怎么一到这儿就删呢?”。同样的方式在《一线城市》中也有着运用,如:第四场中,优孟:你的意思是......伶官:这话说出去谁信呐(两人大笑,突然停滞,表情十分痛苦)优孟:是啊,谁信呐。在《思凡》中这些评价性的语言,使得观众体会到一种建立带来的新奇感受,让人耳目一新,而在《一线城市》中,“是啊,谁信呐”看似是优孟的自问,其实也是对观众的提问,引起观众的思考,思考着这一社会现状。
三、游戏化语言
孟京辉的《我爱XXX》中用“我爱……”为主要句式贯穿全剧,运用了“词语嫁接”与“词语繁殖”的语言组合方式,以高度游戏化的语言,将语言的表述推向了极致。
在杨家梁的《一线城市》中,同样戏仿了这种模式,用游戏化的语言表达情感,如:“我爱你,我爱鸳鸯锅底,我爱移动电源,我爱云遮月,我爱印象派,我爱哈雷彗星,我爱莎士比亚,我爱邂逅,我爱不曾邂逅,我爱无政府主义者,我爱俊俏的共产主义者,我爱羌管悠悠霜满地,我爱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我爱雄辩家的煽动,我爱夜店里的孤独患者,我爱蓝鲸飞过我的窗子,我爱少女走进我的取景器,我爱足球网的一千二百三十七个窟窿,我爱公历三月五日六日的惊蛰。再一次的,我爱你。”在游戏化的语言中,达到了后现代主义中的语言狂欢。
四、结语
在我看来《一线城市》这部作品,是编导杨家梁植根于西安这个古老的城市所创作出来的作品,毫无疑问是优秀的,以一种讽刺滑稽的方式展示了这个城市一些不良的现状,也展示了杨家梁对西安这座十三朝古都的期望,期望它成为一座真正的一线城市。作为校园戏剧中后现代主义的代表作《一线城市》,无论从内在形式还是外在形式,都颠覆了传统戏剧的特点,会发现《一线城市》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呈现着后现代主义的特点,这种话剧形式在校园话剧中将占据着至关重要的位置,同时也将为校园话剧的发展方向和形式上的多样性提供多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