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七月十五,我永远记得那天的闷热,连空气里都淌着汗。
我拿着通知书,站在家门口喘着粗气,心里忐忑得很。
不是因为录取,而是因为分配。
毕业分配的名单刚贴出来,我被分到了一个偏远山区的小学教书,而我的男朋友林远,则被分到了县城的重点小学。
这样的分配结果,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我的脸上。
“你看,这能行吗?”林远坐在我家沙发上,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你一去就是三年,咱俩还能怎么处?是不是要异地了?”他的脸上写满了烦躁,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完全没有看我一眼。
我站在他对面,手心攥着录取通知书,纸张已经被捏出了褶皱。“不是说好了吗?等我三年,三年后我一定会调回来的。”
“调回来?你知道这年头调动有多难吗?你去的地方连个像样的公路都没有,连信号都可能没有,你让我等你三年?叶晓晓,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他抬头看着我,眼神里的冷漠让我心口一震。
我愣在那里,感觉喉咙里好像卡了一根刺,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远看着我沉默的样子,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这样,但现实就是现实。我妈也说了,你要是去了那个地方,咱们家以后怎么见人?我爸还说,这婚事可以再考虑考虑……”
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一记重锤砸碎了。原来所谓的爱情,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最终,他干脆利落地提了分手,在我家门口甩下一句“好聚好散”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一个人站在门口,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决堤。可是,分手就分手吧,我告诉自己,既然命运已经把我推到了这个节点,那我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到山区的第一天,我坐在破旧的长途车上,车窗外的景色从繁华的城市逐渐变成了荒凉的山野。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一直延伸到远方,两旁是连绵的山丘和稀稀拉拉的村庄。我的心情随着颠簸的车身一点点沉到了谷底。
学校比我想象的还要简陋,一排低矮的砖房,教室里只有几张破旧的桌椅,墙壁上贴着已经卷边的标语。
校长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皮肤黝黑,满脸皱纹,他笑着对我说:“晓晓老师啊,咱们这条件不好,还得多辛苦你了。”
第一堂课,我站在讲台上,面对着十几个孩子,他们的眼睛清澈得像山里的泉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命运把我丢到这里,不是为了让我怨天尤人,而是为了让我遇见这些孩子。
我开始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学校没有电,我就用煤油灯备课;教室没有玻璃窗,我就用塑料布挡风;孩子们没有像样的课本,我就手写讲义发给他们。 日子虽然艰苦,但我发现,我从未像现在这样踏实过。
有一个女孩叫小兰,十二岁,成绩很好,但总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脚上是一双开了口的布鞋。一天放学后,我看到她独自坐在教室里发呆,就走过去问她:“小兰,你怎么还不回家?”
她低着头,捏着衣角,小声说:“老师,我不想回去,我妈又病了,家里没钱买药,我爸说让我辍学。”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我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别担心,老师会想办法的。”那天晚上,我翻遍了身上的钱,发现自己也只剩下不到五百块。
第二天,我偷偷把钱塞进了小兰的书包里,还叮嘱她:“一定要告诉你爸妈,这是学校的资助金,不用还。”
小兰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泪水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却倔强地不肯哭出声。她用力点点头,说:“老师,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读书,不辜负您!”
类似的事情多了,我渐渐发现,山里的孩子们虽然困苦,但他们的内心却比城里的孩子更加坚韧,更加懂得感恩。这些孩子,成了支撑我度过艰难日子的精神力量。
三年时间一晃而过,我从一个满腹抱怨的城里女孩,变成了一个扎根大山的乡村教师。山里的生活改变了我的心态,也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
那年暑假,我接到了市教育局的调令,通知我可以调回城里任教。校长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晓晓老师,城里条件好,你该回去发展了。”
可是,我却迟迟下不了决心。那些孩子们围着我,哭着喊着:“老师,你别走!”小兰更是拉着我的手,死活不肯松开。
最终,我还是回到了城市。重新站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面对一群叽叽喳喳的学生,我却总是忍不住想起山里的孩子们。那里的教室虽然简陋,可是孩子们的眼神里却满是渴望;那里的生活虽然艰苦,可是我的心却异常满足。
一年后,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辞去了城市里的稳定工作,回到了山区,成了一名支教志愿者。我知道,这条路会很难走,但我无怨无悔。因为在那里,我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喜欢用无情的打击让人学会成长。林远的离开让我痛不欲生,但却让我有机会看到不一样的世界,遇见一群让我牵挂一生的孩子们。或许,这就是因祸得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