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开头:
跑了三个自习室,挑选了几个人的故事,从青涩到成熟,有挣扎有认命,我除了祝福他们的梦想,也祈祷他们今年定能上岸,同时也希望所有考研的各位都能考到理想的学校。
当然,这些仅仅只是考研大军中,挣扎向前几个小人物的个例,并不是全部,希望能在考前给你紧张的心情有一些抚慰。
如果你身边有考研的人,记得分享给他或她,或许能疏解他/她紧张的心……
01
脱产备考,我成了横冲直撞的驴。
毕业6年,欧政豪一头扎进了名叫考研的海。
欧政豪是我大学班长,年初从北京辞职后回到郑州,老友相聚免不了嘘寒问暖一番,辞职的原因无外乎是关于钱,他无意间发现新来的研究生工资竟然比他高了近5000,但工作量却仅仅只是他的一半,无名之火顿起,找领导涨薪未果,遂辞职。
独属于他的横冲直撞,毕业多年,仍旧保留。
顺口问了他今后的打算,他斩钉截铁的说了俩字:考研。
这么多年,这条汉子还是我当年印象中的汉子,热血、武断、雷厉风行……,别人都是被迫上的梁山,这人是一路高歌自己溜达着走上的梁山。
我望着他虽然没剩几根头发但并不聪明的大脑门,无比敬佩的对他说你一定没问题,加油。
大哥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转头便扎进了知识的海洋里,要考的是艺术设计方向的动漫设计,毕业后一直从事的也是这个行业,积累了不少经验,他说艺术类属于第三梯队的难度,应该问题不大。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乐观、幸存者偏差一向是他的人生座右铭,却忽视了真正要考虑的现实因素,如今的考研大军所给的致命压力,可不是只有乐观可以解决的~
这跟当年他入学后选专业一样,选它不是因为这个专业就业前景好,也不是因为热爱,而是因为这个专业选的人少,竞争会小,幸存者偏差那一套让他玩到了现在。
在海里沉沉浮浮了近一年,前几天约着在自习室楼下见了面,眼瞅着头顶的发丝越发稀疏,胡子拉碴,烟雾缭绕的指尖也泛着焦黄,不用说话,满身烟味都已经代替他回复了此时的焦虑。
他说感觉不太妙,离开学校太久,学习太难,大脑这个CPU已经太久没用,早已锈迹斑斑、运行缓慢,现在临近考试更是越来越坐立难安,他觉得应该游不到海的彼岸了。
尤其是进入到12月份,心态彻底变了,可能用崩溃形容更合适,如果说以前是稳如老狗,现在已经慌如疯狗,每次坐到自习室桌前,都得花费半小时平复心态,跟自己说加油,没问题的。
一周说不了几句话,除了背书的时候,每天学习十四五个小时,鬼压床都在背理论推导……
而自习室里应届毕业生只占了不到一半,剩下的多是二战、三战甚至四战的人,他能清楚感知到自己与其他人的差距在哪。
跟他搭伙的饭搭子,是一个二战考研的小伙子,有基础、又灵活,小年轻看2遍能记住的东西,他得至少看5遍才能记住个七七八八,精力还特别容易分散,打不过,实在打不过。
不可否认的是,现在考研不单单只是涉世未深学生的首选,而是更多工作不如意、生活不如意、想暂时逃避生活的人群的选择。
竞争激烈又残酷,考的人没下降多少,上岸率越来越低,落榜从来都不是小概率事件,甚至越来越常态化,他现在已经不觉得自己会成为那个会被锦鲤附身的幸运儿了。
更糟糕的是,回到郑州老家没让他感受到丝毫的放松,反而让他感觉到了无比巨大的压力,在他成为北漂的六年里,朋友们陆续成家立业,而他还看不到自己生活的岸。
在他坐着填写不知是否正确的ABCD时,已经不少朋友买房买车二胎都已经出生了。
掉队的焦虑,无业的局促,又让他增加了不少惆怅,从而开始反思研究生学历于他的必要性,甚至感觉人生不值得。
他说打算坚持考完回去继续搬砖,上周重新投了简历,决定再次迎战北京,目前已找好了工作。
在这场近身厮杀中,他早日看清了自己,又迅速的退场,临走时各个自习室亮着的灯光,是他对近一年备考生涯最后的告别。
而有些人则永远困在了这场迷局,无法自救。
02
为什么这么多研究生,不能有我一个。
只有考研才能证明我的价值,只有上岸才能拯救我的困顿。
暖暖清楚地知道自己被这套顽固的自我评价体系困死了,但无法挣脱。
19年的考研大军凸起是让那年所有报考考生始料未及的,也不难理解,忽然打过来的疫情让所有人对未来的规划粉碎,寻求安稳反而是当时最妥帖的选择,身边人都在考,我不考研显得我不上进,当时年纪小也不懂什么底层逻辑,只知道别人考我也考,考不上会很没面子。
距离第一次备考,已经过去了四年。父母也从刚开始全力支持,到现在的劝阻,不少亲戚也劝她,考不上就算了,不如出去上班,女孩子考研浪费时间太久,以后不止是工作,婚恋都是问题。
但越是这样暖暖越想证明自己,只要英语再提上几分、政治再多背背,今年肯定能扬眉吐气一番,坚持了这么久,说不定今年能把分数补上来。
第一年考研的时候,班里26个人19个人考研,考上了14个人,亲戚里的孩子不少也都是研究生甚至博士,为什么那么多研究生,就我不是,我不想比别人矮一截。
为了尽快上岸,有一个研究生的名头,从第二年暖暖开始放低姿态,985、211一概不考虑,只要有研究生点都可以接受。
但事与愿违,这四年从刚开始的320、318……到去年的286,分数越来越低,她突然不知道这样还有什么意义了。
“身边二战三战的朋友已经陆续上岸,只剩下了我。
我像一个孤独的朝拜者,一步一拜,以及其缓慢的姿态,匍匐向前,无法抬头,不知道何处才是尽头。”
这让她联想到了范进中举:穷秀才范进多次考试未果,某天好运突然降临,得知自己中了举人,喜极而疯,被常年嘲讽他如“卖不出去的猪”的屠夫岳父打嘴巴后才清醒过来,周边所有人的对他的态度都变了,岳父也开始对范进一呼百诺。
当时老师讲课的时候说这个事情的故事戏剧性,一半在范进,一半在岳父前后的态度变化,从满口嫌弃到前倨后恭。
而暖暖至今没能体会到父母的前倨后恭。
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明明第一年分数没差多少,怎么会越来越差,该背的知识点和真题,都刷了无数次了,可到了考场上,换换形式,我们就像陌生人,谁也不认识谁。
这种情况折磨了她四年,状态也糟糕透了,总觉得只差临门一脚,而脚离门却越来越远。
坐在座位上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心在歇斯底里的呐喊,像在一个孤岛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自习室里交流都在互相设防,因为是竞争对手……
压力无处宣泄,暖暖学会了喝酒,自习室小柜子里她藏了两瓶江小白,难受的时候就偷偷拿出来喝两口,解不解困不知道,至少心里会好受些。
酒精不仅是中年人的解忧神器,也成了她的解压神器。
暖暖怎么都想不通,读书的时候她并不比别人差,怎么现在被甩的这么远?
今年出的那个新闻,说考研数据下降,她说她突然觉得有劲了,又觉得没劲,有劲是因为今年人少或许能考上,没劲是觉得那则新闻在暗示,该放弃时要放弃,人有的时候不能胜天。
但,她不想认命,考研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
第三年考研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大哥,考了6年,上岸了郑大,我觉得再降降标准,没准我也可以!
“今年大哥专程过来把他在庙里求的符咒送给我了,我相信今年一定没问题,人有的时候是不能胜天,但我一定要胜!我知道我被困住了,但我也不想走出来……”
03
以上这些不仅仅是一个个考研故事,也是一个个人的选择,其中关乎个人与社会评价体系的错位,关乎人应当如何坦然接受生命中的事与愿违,也关乎人对执念的化解与自己的和解……
离开的时候已经凌晨,仍然有人在逼仄空间里寻求更广阔的天地。
凌晨两点的郑州街头,被呼啸的北风吹得连片落叶都看不见,偶尔有几个为生活奔波的外卖员和代驾小哥,装备齐全,奔波在深夜的街头,而隔着一扇门的自习室里,却一片火热但又一片沉寂。
半开着门透出的细碎灯光里,藏着执着,藏着希冀,同时也藏着大家都想奔向的未来,一个个被框住的格子间里,是一片片框不住的广阔天地和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