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半夜发烧了,婆婆不让我带孩子去医院。
因为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女儿得了癫痫。
婆婆一巴掌呼在我脸上。
「你挺能耐啊,把孩子带成了一个疯婆子!」
为了凑钱给女儿治病,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公婆把新房子卖了。
他们不出钱,不出力。
毫无愧意地骂我女儿是只会吐白沫子的丧门星。
还理所当然地要我为家里再生个儿子。
而我那愚孝的老公,自始至终都劝我要懂事,要识大体,要以家庭和睦为重。
既然这样,大家都别过了。
1
凌晨,女儿突然从熟睡中惊醒,浑身抽搐。
我吓得半死,用手背一探她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
我赶忙起来敲开了婆婆的房门。
我们家住在农村。
为了安全,院子里夜夜都要上锁。
这钥匙也在婆婆那里拿着。
曾经我也怀疑过婆婆压根不是为了防贼,而是防我。
但老公劝我不要多想,我就忍了。
婆婆有间歇性耳聋的毛病,我敲了很久,她才披着衣服一脸不爽地拉开门。
「半夜三更不睡觉,叫魂啊你……」
我顾不上计较她的态度,急切道:「妈,丫丫发烧了,您把院子门打开,我带她看医生。」
婆婆迟疑了片刻,冷哼一声。
「开什么玩笑,现在是半夜两点。」
「鬼都能打死人的时候,我给你开门了之后,谁知道你要去哪里?」
「现在没有去城里的车,有那精力折腾,还不如让她多喝热水……」
「妈,你只要给我开门就行。」
见她还是不动静,我干脆在她衣服口袋里翻找起来。
婆婆骂骂咧咧抢了过去,把一串钥匙丢到了我脚底下。
我没时间听她逼逼叨叨,直接拉开门出去了。
身后依旧传来婆婆那尖酸刻薄的声音:
「现在就抢老婆子东西了,以后还指望你养老啊,哎呀,真是造孽啊……」
是的。
在婆婆心里。
只有养老这两个字。
所以在我生下的是女儿后,她明显嫌弃。
丫丫还没满月的时候,婆婆就拿着木块给她绑腿。
红布裹着木块在女儿腿上缠了一圈又一圈,难受得女儿哇哇大哭。
我一时心疼,便上手解开了。
可她偏说这是为孩子好。
女娃子家,腿直一点,以后找婆家的时候才免得人家挑三拣四。
我无语至极,告诉她不要因为这些老思想害了孩子。
从那天开始,她就再也没插手过我们母女俩的事情。
包括月子里给女儿洗澡洗衣服,我自己的吃食,都是我亲力亲为。
我那愚孝的老公,每个月都把工资交给婆婆。
他坚定地认为,自己的亲娘会把老婆孩子照顾得很好。
怕是做梦都想不到,他妈会防贼一样防着我。
村口李贵哥家有一辆三轮摩托。
听说女儿烧得厉害,李贵哥两口子二话不说,把我们送到了城里。
值班医生一看到女儿的情况,骤然紧张起来。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治疗,女儿的烧还是没有退下来。
婆婆是两天后才姗姗来迟的。
一见到我就是一通抱怨。
说地里的活还没干完,这一来一回,又耽误她一上午的工夫。
她那好吃懒做的性子,地都荒了好几年了。
「妈,您带钱了吧?医生说丫丫的情况不是很好。」
「钱钱钱,开口闭口都是钱,我活该欠你的。」
「丫丫妈妈,孩子的诊断报告出来了。」
医生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们一眼,郑重告诉我们,丫丫因为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患上了癫痫。
那一刻,我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我想哭,但即便是张大了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倒是婆婆情绪十分激动,她捶胸顿足地哀嚎:
「老天爷啊,我何家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会摊上这种事情?」
婆婆闹够了,在病房里找到我,一巴掌呼在我脸上。
「方敏,你怎么当妈的,我早就说了,孩子我带,你出去打工挣钱。」
「你偏要说什么自己的孩子自己带,你挺能耐啊,你把孩子带成了一个疯婆子!」
2
她的话像一把把刀扎进我的心脏。
我为什么要坚持自己带孩子?
因为别的孩子喝奶粉,她只给我的丫丫喝米汤。
别的孩子有新衣服穿,我的丫丫连尿布都是捡人家剩下的。
丫丫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宁愿自己吃苦受累,也不想她受一丁点委屈。
这些我都能忍,但我不能接受我全心全意的母爱,在她眼里成了祸害丫丫的罪端。
自从知道丫丫的病情后,婆婆再也没来过医院。
丫丫每天的治疗费像流水一样花出去,没多久,我之前打工的积蓄就快用完了。
我求公公把城里的新房子卖了。
公公脸色难看,一言不发,婆婆却劈头盖脸朝我一顿怒骂。
「好啊,你这败家娘儿们如意算盘都打到我头上来了。」
「年纪轻轻就想啃老,难怪报应要落在孩子身上。」
「妈,我只是想带孩子去更好的医院治疗,您放心,这钱我以后会还的。」
婆婆骂得难听,可我也只能受着。
丫丫是我的命,哪怕有一线希望救她,我都愿意尝试。
这点羞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婆婆铁了心不同意。
「我们辛苦了大半辈子才买的房,马上就要成为城里人了。」
我气到胸闷气短,拿出手机给我那窝囊废老公打电话。
「何洋,你是不是死在外面了?」
「现在你妈拿着你的钱买了房,我连处置的权利都没有吗?」
没错,公婆在城里买的房,是何洋的。
当初我想着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计较这些。
却不知道人家在处处计较算计我们两口子。
何洋安抚着我的情绪,说工地结了账就立马回来。
我在家里闹了一通,邻居们也都猜了个七七八八,但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提。
我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带着丫丫回医院。
走出村口后,他们都往我包里塞钱。
有的几百,有的几十,就连五保户大爷都塞了三十块钱在丫丫手里。
丫丫已经不会说话了,但她还是开心地咧开了嘴。
何洋是一周后才回来的,大半年没见,这男人让我感觉陌生。
他简单询问了丫丫的情况,脸上没有流露太多的情绪。
在何洋的劝说下,我们还是回了家。
他向来愚孝,我假意听话,也是为了讨要回属于我们的钱。
可是当我们回去后,竟发现大门的锁被换掉了。
婆婆在电话那头说得理直气壮。
「她不是挺能耐收拾东西走了吗?」
「你那媳妇儿可不是省油的灯,我要是不换锁,她回来把我的银行卡偷走怎么办。」
「那可是我和你爸的棺材本。」
我寒心从脚底升起,彻底看透了婆婆的嘴脸。
即便何洋是她的亲儿子,她也狠心没有给我们开门。「何洋,那不是你一个人的钱,结婚了就是夫妻共同财产。」
「我有权利要回来,也有权利决定这笔钱怎么用。」
何洋没理我,只一个劲儿地埋头抽烟。
我把一肚子的火发泄在何洋身上。
他很无奈,窝囊地带我和丫丫去一家小旅馆住下。
可是丫丫的病情很不稳定,三天两头要往医院跑。
我跟何洋商量后,最终在医院附近找了一个条件很差的单间。
付房租的时候,何洋却拿不出一分钱来。
他说工地上老板遇到点资金问题,工资还没发。我让他打电话给他妈要,结果就是没人听。
跟何洋守在老家好几次,也没逮着人。
我又要照顾丫丫,根本分身乏术,最后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给我妈打电话借钱。
3
我妈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我爸死后就种点小菜养活自己。
一年前她摔断了腿,到现在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她老早就把钱准备好了,之所以没跟我打电话,就是知道我要强,怕我不接受她的接济。
最后她索性提出要来照顾丫丫,何洋的假本来没几天,听到我妈要来,立刻就回了工地。
一想到我妈腿脚不便,还为后辈操碎了心,心里也难免羞愧。
丫丫大多时候还是听话的,只要按时吃药,她就安安静静地在家里玩。
为了配合她的治疗时间,我选择了跑外卖。
日子虽然苦,但看到丫丫心里也就欣慰了不少。
就在我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何洋打电话让我去参加公婆的乔迁宴。
「乔迁?乔什么迁?」
难怪那时候蹲不到人,原来早就搬到城里了。
刘洋特意打电话叮嘱我,一定要去,一家人关系要融洽,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我表面上说好。
等到了宴席的酒店,婆婆脸色一黑,忙不迭要赶我走。
我立刻嚷嚷起来。
「怎么了,大喜的日子,我还不能吃个酒了?「拿着我们家的钱买的房子,现在要住进去了,脸皮可真厚。「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叔子是我们儿子呢,吃的用的住的都是我们的。」
那些三姑六婆立刻八卦地围了上来。
婆婆还在嘴犟。
「你这个好吃懒做的家伙,结了婚就不打工,天天在家里,让我伺候你。」
「带个孩子都带不好,把人带傻了。」「那是你老公,也是我儿子。我用我儿子的钱有错吗?」
「我家何洋虽然在工地上当包工头,但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被你嚯嚯没了。」
「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你还有脸说话呢。」
向来沉默寡言的公公也帮腔道:
「是啊,别家姑娘养大了还能换十万八万的彩礼。」
「丫丫已经傻了,是个拖油瓶,你们还是早点再生一个,把这个送走。」
我气不打一处来,当着一众亲戚的面怒怼:
「我用过你们何家一毛钱吗?你伺候过我一天吗?你倒是把证据摆上来。我女儿为什么傻了?还不是因为你锁着门不让我们出去?」
人群里的邻居也不少,都知道平时我怎么过的,不少人替我说话。
也有人煽风点火,觉得我不懂事。
懂事有用吗?懂事我的丫丫就会好起来?最后我被人撵了出来。
给何洋打电话,他没接。
最后没办法,只好上网求助,很快有个律师的网友联系了我,跟我说只要何洋出面,这笔钱肯定能拿得回来。
我催促着何洋赶紧回来。
他只是一再推诿。
直到丫丫突然发病,口吐白沫,还咬伤了我妈跑出去。
我妈因为追她闪了腰,要卧床静养好几个月。
我一边照顾我妈,一边照顾丫丫,很快就累倒了。
没想到婆婆竟然来了。
哪怕在气,我也知道现在要忍一忍,有个人照看丫丫,我也能抽空去医院照顾我妈。
自从公婆搬到城里后,小叔也回来了。
婆婆每天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
我冷笑。
婆婆这辈子,怕是等不到了。
因为我知道小叔的秘密。
4
婆婆开口闭口就是自己的儿子长得俊俏又有房子,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男人。
小叔有空的时候也会过来看丫丫。
一次他把丫丫扛在肩上玩,婆婆垮下脸一把扯下丫丫。
「你一大男人怎么能让女人骑在脖子上,会触霉头的。」
小叔若有所思,「每个人都是从女人胯下出来的,岂不是生来就晦气?」
婆婆气得脸都绿了,但那是她最宝贝的儿子,她也不敢开口骂他。
还有一次,小叔悄悄塞钱给我,让我给丫丫买玩具。
被婆婆撞见,直接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钱。
「买什么玩具,她一个傻子玩得明白吗?」
「都是赔钱货,花这些冤枉钱干什么?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小叔瞪了她一眼,索性正大光明把钱塞我手里。
「我赚的钱,愿意给谁就给谁,你不也是女的吗?连你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还指望谁瞧得起?」
婆婆再次被呛了声,怨毒地瞪了我一眼。
我知道小叔是为丫丫打抱不平,但是他这么做的后果是,婆婆把怨气全撒在丫丫身上了。
何洋还在装死隐身。
我咨询了律师网友,何洋要是再不回来,我可以起诉离婚,拿到丫丫的抚养权。
婆婆又一次要给小叔介绍女朋友。
看到给丫丫治病的医生年轻没结婚。
就一个劲儿地往上凑。
不管人家怎么拒绝,怎么不搭理,她都能厚着脸皮说一堆的话。
实在没办法,医院给丫丫换了主治医生。
婆婆气得破口大骂。
「看不起我们农村人是不是?医生了不起啊!眼睛长到天上了。「我们家儿子还看不上你呢,也不知道是被多少人睡过的破鞋。」
我尴尬又气愤。
连忙道歉,把婆婆送走,再也不让婆婆跟着我们来医院。
婆婆变本加厉。
在小区里,见到女孩子就上去搭讪,不久,物业就找到我们。
希望我们能搬出去。
我沉默着,这已经是离医院最近也最便宜的小区,要是搬走,我们一时半儿根本找不到房子。
回家后我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是有病吧?一天天在小区瞎折腾什么?要找媳妇小叔不会自己找?要你能?要你管?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婆婆气到翻白眼。
砸了我家的东西,转身就走。
「反了你反了你,我非得让何洋把你休了不可。给你惯的,你这个疯婆子,你跟你女儿都是疯子!」
「滚——再不滚我杀了你!」
我冲出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就追了上去。
婆婆鬼哭狼嚎一般冲到了门外,小区里人都看热闹,却没人管。
谁都知道,我婆婆那德行。
终于清净了。
听说这事儿之后,小叔第二天就带了一个男人回家。
他直言不讳自己是同性恋,让婆婆死了这条心,别再给他介绍姑娘了。
气得婆婆嘴里念叨着:「家门不幸,丧门星讨债」。
随即当场晕厥,送进了医院。
眼下这种情况何洋不回来也不行了。
何洋和我去医院见婆婆的时候,她正在病房里哭得声嘶力竭。
说老何家要绝后了,她没脸见何家的列祖列宗。
5
何洋沉默。
她还说丫丫是只会吐白沫子的丧门星,是她把何家的福报给毁了,要把丫丫从族谱中除名。
何洋叹息了一声,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背靠在冰冷的墙面,感觉寒意一寸一寸侵蚀着我的心。
记不清当初为什么选择何洋了。
是他看上去老实?还是别的。
我开始理解为什么很多人说,婚姻是第二次人生。
婆婆出院那天,我听见她又开始唠叨了。
「何洋啊,你弟这样,我也管不了了。」
「但你是家里的长子,你不能让我老何家被人戳脊梁骨。」
「我算是看出来了,那丫头就是讨债鬼,你们要养着,我也由着你们。」
「回头你跟方敏好好说,让她再给你生个儿子。」
「妈,这些事情还是从长计议……」
「什么从长计议,放你娘的狗屁,你要是生不出儿子,我就不认你这儿子。」
「还有,你那丫头太难伺候,我要涨工资,至少这个数。」
婆婆胜券在握地伸出三根手指。
那一刻我才知道婆婆并不是良心发现,而是何洋付费让她来照顾丫丫。
自从我们搬出来后,何洋的工资就没有给过婆婆,都打给了我。
我原本以为一个月只有五千块,现在看来,他应该还藏了一些私房钱。
怂包的何洋点头,丝毫不敢违抗他妈的话。
婆婆见何洋这么好拿捏,又趁热打铁。
「你表舅前几天来看了那丫头,他挺满意。」
「这样也好,再养大一些,正好给他家的哑巴儿子当媳妇儿。」
「都是亲戚,彩礼方面他不会亏待我们,你想啊,她一个傻子能换点钱挺不错了……」
我攥紧的拳头隐隐颤抖,我的丫丫还这么小,她就自作主张地给卖掉了?!
真是老不要脸!
「妈,这事儿你别提了。」
好在何洋没丧心病狂到要卖女儿。
他安排好一切后,又回去外地上班了。
何洋不在,婆婆对丫丫的恶劣态度更加肆无忌惮了。
她爱打麻将,就每天带着丫丫去麻将馆。
麻将馆人多嘴杂,大家都议论丫丫,她也跟着一起嘲笑嫌弃。
麻将馆有中午带餐的规矩,婆婆自己上桌吃香喝辣,只给丫丫半碗白米饭。
老板娘见丫丫可怜,会给丫丫添几片肉,婆婆反而奚落道:
「那就是个傻子,你对她再好她也不知道,还不如让我吃了多胡几把。」
遇上周末,那些熊孩子还会朝丫丫吐口水。
过分一点的,会把嚼过的口香糖黏在丫丫头上。
丫丫只会哭,哭得婆婆心烦了,她索性拿着剪刀把丫丫的头发剪成了狗啃式。
最让我心寒的,还是丫丫在麻将馆被开水烫伤了。
丫丫手背上全是水泡,婆婆怕我看见又跟她吵,拿着自己磨脚皮的指甲刀把水泡戳破。
她本来就有脚气,直接导致丫丫的手感染发炎。
为这事我确实说了她,她却理直气壮地反驳我:
「我只是让她感染了,又不是让她傻了。」
「你朝我吼什么吼,有本事自己找人带,这么个磨人的讨债鬼,要了我半条命!」
很好,她是会戳人肺管子的。
以前遇上这种情况,我还会跟何洋抱怨几句。
但现在,我已经不想跟他说了。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只会劝我收敛一下脾气,要懂事,要识大体,顾全局。
我给何洋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何洋,我们离婚吧,丫丫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