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很多人习惯以脸谱化的方式去评判一个历史人物,从自己所看到的某本书,或所听到的某件故事出发,给相关人物贴上一个醒目的标签,期间常常会有一种“非忠即奸”的痛快感。然而这种痛快却对相关人物有失公允,比如五代时期的名臣冯道,他先后历仕四朝,欧阳修说他“无廉耻”,司马光说他“为奸臣之尤”,可王安石却说他是“纯臣”,那么他到底是忠臣还是奸臣?
那么如何才能对一个历史人物有比较客观公允的评价呢?无非就是多方面地去查究史料,不光要看他同僚的评价,还得看他对手的评价,然后结合他的所作所为,以及他所处的历史环境,辩证地去思考这些评价的来由,进而以“旁观者清”的态度去看待他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南宋名臣韩侂胄就是一个很有代表性的历史人物,他被敌人敬畏,却又被自己人骂为奸臣。今天我们一起来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一代名臣—韩侂胄
一、韩侂胄的反派“事迹”1、以外戚之身份揽权
纵观史书中的反派角色,很多都是集权臣与外戚于一身,韩侂胄亦是如此。他出身高贵,他是北宋名相韩琦的曾孙,宋神宗之女唐国公主的孙子,他的父亲和宋高宗赵构是连襟,他可以说是正儿八经的宋室外戚。鉴于他的妻子是吴皇后(赵构所立皇后)的侄女,且这个吴皇后寿命比素以长寿著称的赵构(活了81岁)还要长寿,他的身份地位即使和宗室子弟相比,也差不了什么。更牛的是,及至宋宁宗时期,他是当朝韩皇后的叔祖。
韩侂胄之所以可以在宁宗朝权势滔天,外戚的身份发挥了敲门砖的作用。此外,他和宗室大臣赵汝愚等人联手策划和发动了“绍熙内禅”,迫使宋光宗退位,拥立宋宁宗为新君。对于光宗来说,他是不忠之臣,但是对于宁宗来说,他却是最值得信任和感谢的人之一。当时适逢早已退居二线的宋孝宗病逝,为人子的光宗不愿意出面主持葬礼,致使朝廷内外乱成一团。史载光宗有“心疾”,即精神失常者。试问让这样的人继续在位,就算忠诚吗?
宋宁宗画像
宁宗即位后,赵汝愚因功当上宰相,韩侂胄的官职却只升了一阶,连个节度使都没捞到。赵汝愚不厚道,他对此的说法是“外戚不可言功”,这可把韩侂胄给气坏了,也为韩赵之争埋下了伏笔。不久后,韩侂胄主动或被动地了团结了众多反对赵汝愚的大臣,他们联合起来给赵汝愚戴上了“以宗亲任相位,不利社稷”的大帽子,成功让赵汝愚垮台。期间有数十位大臣为赵汝愚鸣冤,韩侂胄对这些人皆进行了责罚。
自此之后,韩侂胄开始平步青云。要说韩赵之争的起因还是在赵汝愚身上,他固持己见,对韩侂胄之功进行淡化处理,换作是谁,都不会服气,要知道当时倘若不是韩侂胄以姨侄的身份入宫说服太皇太后吴氏,废立之事肯定没那么顺畅。如果把他们两人互换一下,相信同样会有很多大臣为韩侂胄鸣冤,这样的事情在两宋朝堂是常态。
赵汝愚画像
2、庆元党禁
光宗时期,理学颇受士大夫们推崇,宁宗继位后,赵汝愚将朱熹荐举为帝师,然而朱熹教学甚严,对宁宗严加苛责,使宁宗愈发不满,最终决定把朱熹贬出京城。当时有很多重视理学的士大夫为朱熹求情,韩侂胄没有随波逐流,他站出来对宁宗表示了强烈支持,期间还让一群戏子穿上儒生衣冠到宫中表演,以此来讽刺理学的“不务实”。
韩侂胄和早前宋孝宗的看法差不多,他同样认为理学是夸夸其谈,那些学习理学的士大夫都是沽名钓誉之徒,于国有百害而无一利。后来,韩侂胄组织很多和他同样反对理学的大臣罗列理学家们的“罪状”,并利用宁宗对理学的反感,以官方的力量将理学定义为“伪学”。更牛的是,他还促使朝廷给50多名支持理学的大臣打上了“伪学逆党”的标签,对他们是各种打压。
朱熹画像
朱熹作为当时的理学宗师,承受的压力无疑是巨大的,后来在一片骂声中抑郁而终,韩侂胄组织的这场历时7年之久的行动被称为“庆元党禁”,原本应该是一场学术之争,结果变成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朝堂之争。当时有不少人劝韩侂胄对理学家们手下留情,避免以后被他们报复,可韩侂胄对此并不在乎,他没有想到理学最后会大兴于世,成为儒学正宗,后面那些士大夫对他进行了数百年的口诛笔伐。
结合韩侂胄后续的作为来看,他打压理学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尽快结束朝堂上的“战和之争”,以尽快促成北伐。很多人会说那些理学家又不都是主和派,可理学思想中的“存天理,灭人欲”却在坚持美化王道盛世,维护的是半壁江山的“光鲜亮丽”,这显然是会对主战派形成掣肘的。“庆元党禁”之后,朝局为之一振,呼战的声音不绝于耳,一众主战派大臣纷纷团结到韩侂胄身边。
韩侂胄打压理学
二、韩侂胄的正能量1、力行除弊
韩侂胄当政后并不像南宋史书说的那样全然只考虑巩固自身权势,他从实际入手,切实地为缓和内部矛盾做了不少事情,这不应该被忽略。自从隆兴北伐失败后,南宋和金国之间的和平状态已经维持了40多年,南宋一旦要重启北伐,势必要打破这种局面,而人一旦安定久了,就很难有豁出去的勇气,这个时候的人心向背是关键。
为了做好相应的民心建设,韩侂胄格外重视扶贫救困工作,举个例子来说,公元1195年的某个月,宁宗在他的建议下,连续发布多道关于安民的令旨,其中不仅有关于免税的,还有关于收养弃儿、赈济贫民的。史载韩侂胄当政期间凡遇疫病,必由朝廷出资给贫民提供医疗服务,若遇火灾,很多时候甚至直接从内库出钱、出粮,若遭水旱之灾,朝廷必定减免赋税,广泛赈济。
韩侂胄关心民生
韩侂胄当政之前,巴蜀之地的农业生产力受限于农业人口的生产积极性,而相关生产积极性又被当时的租佃制度影响,地主们不仅役使佃客本人,还动辄强迫佃客的家属为佃农。韩侂胄当政后,这种情况得到了有效控制,他力行改革早前的相关法制,推出新的“开禧法”,以法律形式对佃客的人身权益进行了保障,有效提升了农业生产力,
两宋时期,冗官问题始终是老生常谈的疑难杂症。韩侂胄认为恩荫制度是冗官问题的一大病因,遂冒着得罪所有同僚的风险,力荐宁宗改革恩荫制度,比如削减“添差官”(编制之外的差遣,拿工资的闲差);减少相关官员的任子数量,像因为娶宗室女而得以授官的,只能任一个儿子为官。韩侂胄当政14年,做的事情不少,得罪的人也多。
韩侂胄也算是兢兢业业
2、开禧北伐
为了北伐,韩侂胄起用了很多主战派大臣,比如辛弃疾和陆游等,辛弃疾在北伐之前特地入京和韩侂胄交流了一番,他认为“敌国必乱必亡”,请朝廷把握好形势。要说辛弃疾不光词写得好,战略眼光也是很敏锐的,当时金国内忧外患严重,内有此起彼伏的叛乱,外有已经崛起的蒙古人,的确是难得的好机会。想当初宋孝宗如果遇到的是这样的金国,或许就不会有“隆兴和议”的遗憾了。北伐并非是韩侂胄一意孤行,而是主战派的共同声音。
韩侂胄在北伐之前还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他力主将岳飞追封为鄂王。之前孝宗虽说已经为岳飞伸张了正义,可还差了些力度,对于害岳飞的那些人并未做出相应处罚。韩侂胄向宁宗上疏,请求罢夺秦桧的王爵,同时将秦桧的谥号改成“缪丑”。一时间,朝堂内外大感振奋。公元1206年,韩侂胄拉开了北伐序幕,初期捷报频传,形势一片大好。
开禧北伐形势图
金国上下被南宋的突然行动搞得有点懵,金章宗并不想和南宋全面开战,他只想大事化小,和南宋议和,为了不刺激韩侂胄,他下令要求相关官员务必保护好韩琦的坟墓。然而随着金军渐渐稳住阵脚,宋军此次北伐的一大问题也被暴露了出来—用人不当。负责西线巴蜀战场的是吴曦(南宋初名将吴璘的孙子),他是个大草包,几次出兵都大败而归,导致陕西方面的金军趁势发起反攻,直接对巴蜀形成威胁。
吴曦后来在金国的鼓动下,竟然叛宋降金,自称蜀王,虽说他仅仅嚣张了1个多月就被当地军民给灭了,但是西线战场的局势已经没法扭转了,北伐的整个部署因此被打乱,当时便有些大臣将锅甩给韩侂胄。金国在稳住西线局势后,专心应付中路和东路的宋军,适逢夏季来临,不是持续大雨,就是炎炎夏日,宋军的优势逐渐丧失,朝廷中主和的声音愈发强烈。最后这场著名的“开禧北伐”只得随着韩侂胄身亡而草草收尾。
韩侂胄被暗害
结语韩侂胄虽然北伐失利,但是金国同样元气大伤,并不是说北伐一点成果也没有。然而,朝中的倒韩势力借此机会纷纷抬头,以史弥远为首的主和派竟然派人将韩侂胄给暗害了。此后,史弥远在其当政的20多年中不断对韩侂胄进行清算,在实录和国史中不见韩侂胄的“正能量”,只剩下“邀功生事”、“冒定策功”等“负能量”。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元朝士大夫在《宋史》中将韩侂胄定义为奸臣,至于卖国求荣的史弥远却不是奸臣。要说金国对韩侂胄的评价反而很高,给了他一个“忠谬”的谥号,“忠”是忠于谋国,“谬”是谬于谋身。这和史弥远乱改实录的行为相比,无疑是天壤之别。只可惜南宋自韩侂胄死后,再也没有如他这般勇立潮头,逆势而上的大丈夫了。
参考文献:
《宋史》
《南宋全史》
《三朝北盟会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