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金瓶梅》:第155回

小逸阿逸 2024-03-07 13:44:18

书接上回。

在四月的下半月色初上时,西门庆提议道:“蔡老先生,夜色尚早,还有韩金钏未曾喝过一杯酒呢。”

蔡御史点头赞同:“确实如此,你唤她过来,我就在这花下陪她喝一杯。”

于是韩金钏手持一只大金桃杯,满满地斟了一杯酒,用纤细的手指轻轻递上。董娇儿在旁递上果盘,蔡御史品尝过后,又斟了一杯酒,赠予韩金钏。他随后起身告别道:“四泉,今晚的酒已经足够了,麻烦你让人把酒席撤下吧。”

西门庆与蔡御史握手交谈,深情地说道:“蔡老先生,你的盛情厚意我铭记在心。如果不是因为有着深厚的情谊,我们怎会如此亲近?你曾经向我借的款项,我始终记挂在心,已在京城向云峰提及。日后我若有所成就,定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西门庆宽慰道:“蔡老先生,何须如此言辞?你不必放在心上。”

韩金钏见蔡御史一手拉着董娇儿,明白其中之意,便悄然退往后方。回到上房,月娘问道:“你怎么没陪他继续待在那里,就回来了?”

韩金钏笑着回答:“他留下董娇儿了,我不回来,还待在那里做什么呢?”

过了许久,西门庆也告退了进来,他吩咐来兴儿:“明日一早,准备好食盒、酒米、点心和饭菜,叫上厨子,跟我去门外永福寺为你蔡老爹送行。再叫两个小优儿随行,不要误了时辰。”

来兴儿有些担忧地说:“可是家里二娘要过寿,没人看守。”

西门庆决定:“那就留下棋童儿负责买东西,让厨子在后边的大灶上准备饭菜吧。”

不久,书童和玳安收拾好家中的物品,又取来一壶好茶,送到花园去给蔡御史漱口。翡翠轩书房的床上,铺盖和枕头都已准备妥当。蔡御史见董娇儿手中拿着一把湘妃竹泥金面扇,上面用水墨画着湘兰和平溪流水的景象。董娇儿请求道:“能否请蔡老爹在这扇子上为我题写一首诗呢?”

蔡御史欣然答应:“当然可以,就以你的薇仙号为题吧。”

于是,在灯光下,他拈起笔来,在扇子上题写了四句诗:“小院闲庭寂不哗,一池月上浸窗纱。邂逅相逢天未晚,紫薇郎对紫薇花。”

写完后,董娇儿连忙道谢。两人整理床铺准备就寝,而书童和玳安则与他们的家人在隔壁房间休息。这一夜不再赘述。

次日早晨,蔡御史赠给董娇儿一两银子,用红纸包裹好,拿到后边给西门庆看。西门庆笑着调侃道:“做文官的俸禄微薄,他哪里能拿得出大钱给你?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礼物了。”

随后,西门庆将银子交给月娘,每人又给了董娇儿五钱银子作为打赏,然后从后门让她离去。书童打来洗脸水,服侍蔡御史洗漱穿衣。西门庆出来后,在厅上陪蔡御史吃了早餐。不久,蔡御史的轿马和随从已等候在外,西门庆与他告别并多次致谢。西门庆再次叮嘱道:“蔡老先生,我昨日所提之事,还望您到任后多加留意,此事关系重大。”

蔡御史郑重承诺:“你放心,只要你的书信一到,我必定全力以赴。”

说完,两人一同上马,在众人的簇拥下出城前往永福寺。在寺中,他们借用了长老的方丈来设宴饯行。来兴儿和厨子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宴席,而李铭和吴惠两个小优则负责弹唱助兴。

几杯酒下肚后,蔡御史起身准备离开。他的马匹和轿子已在寺外三门等候。临行前,西门庆提起了苗青的事情:“他与我是多年的好友,但因误会而被曾公案牵连。如今曾公已下令将他捉拿归案。此事已了结。若您见到宋公,请务必为他说情,我们双方都感激不尽。”

蔡御史爽快地答应:“这没问题,我会向宋年兄提及此事。如果可能的话,我会设法将他释放。”

西门庆再次鞠躬致谢。后来,宋御史前往济南时,在河道上与蔡御史再次相遇。当公人从扬州捉来苗青时,蔡御史出面干涉:“这是曾公手下已结案的案子,你们何必再追究?”

蔡御史的船离开后,西门庆回到永福寺的方丈室坐下。长老走过来向他行礼并递上茶,西门庆也礼貌地回应。见到长老雪白的眉毛,他问道:“长老今年高寿?”

长老回答:“我七十四岁了。”

西门庆赞叹道:“看起来您还如此康健。”

他询问长老的法号,长老回答:“我叫道坚。”

西门庆又问:“您有几个徒弟?”

长老说:“只有两个小徒弟。寺里总共有三十多位和尚。”

西门庆环顾四周,评论道:“这寺院规模不小,只是缺乏修缮。”

长老解释道:“不瞒老爹说,这座寺庙是周秀老爹出资建造的,但我们没有足够的资金来维修,所以有些地方破败了。”

西门庆表示:“原来是周爷的香火院。我知道他的庄子离这里不远。我会跟他提的,让他写个缘簿,从其他地方筹集资金,我也会资助一些来修缮寺庙。”

道坚感激地合掌致谢。西门庆吩咐玳安:“拿一两银子谢长老,感谢他今天的招待。”

道坚说:“我事先不知道老爹要来,所以没有准备斋饭。”

西门庆说:“我想去后面更衣。”

道坚立即叫小沙弥开门。西门庆更衣后,看到方丈室后面有五间大禅堂,里面有许多云游和尚在敲木鱼念经。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看到一个和尚形貌奇特,相貌非凡,生着豹头凹眼,脸色紫红,戴着鸡蜡箍儿,穿着肉红色的直裰。下巴上的胡须凌乱,头上有一溜光亮的头皮,看起来就像个古怪的罗汉,未除火性的独眼龙。这个和尚在禅床上打坐,头垂着,脖子缩进腔子里,鼻孔里流出玉箸般的鼻涕。

西门庆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想:“这个和尚一定是个有本领的高僧。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异相?等我叫醒他,问问他的来历。”

于是他高声问道:“那位僧人,你是哪里人,是哪个寺庙的高僧?”

叫了三声,和尚都没有回答。第三声后,只见这个和尚在禅床上打了个挺,伸了伸腰,睁开一只眼,跳起来向西门庆点了点头,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你问我做什么?贫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从西域天竺国密松林齐腰峰寒庭寺来的胡僧。我四处云游,施药救人。官人,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西门庆说:“你既然施药救人,我想问你要些滋补的药。你有吗?”

胡僧回答:“我有,我有。”

西门庆又问:“我邀请你到家里去,你愿意去吗?”

胡僧说:“我愿意去。”

西门庆说:“既然你愿意去,那我们就出发吧。”

胡僧站起来,从床头取过他的铁柱杖拄着,背上他的皮褡裢——褡裢里装着两个药葫芦。他走出禅堂,准备离开。西门庆吩咐玳安:“叫两个驴子来,让这个和尚先回家等着,我随后就到。”

胡僧说:“官人不用麻烦,你骑马先走。我不骑马也能比你先到。”

西门庆心想:“这个和尚一定是个有本领的高僧。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担心胡僧会走掉,于是吩咐玳安:“无论如何要跟着他一起走。”

然后他与长老告别,上马离开,仆从们紧随其后,直接进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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