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我站在医院门口,看着人群匆匆,心里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医生的话盘旋在耳边:“坏死的胰腺组织会慢慢被吸收,但需要时间。
”时间?
这两个字比任何药都沉重。
身体刚从病床爬起来,还要再经受未完成的手术,而生活的重压早已扑面而来。
回公司还是回家?
这是我最先面对的难题。
老板明确表态“公司不方便安排你的休养”,但我没有钱,没有退路,更没有家可以回。
最终,我选择了哥哥家,但只能自己克制住内心的不安,决绝地表示:“我不需要他们照顾,自己可以。
”听着自己平静的解释,我知道那不过是为了保留最后的一点尊严。
调养的日子很难熬。
每天吃饭、散步、消化食物成了我生活的全部。
我也逼着自己多走路,从家门口走到路边,再慢慢去更远的地方。
偶尔心情好时,还会去公园看看盛开的牡丹。
我的思绪怎么也安静不下来,因为再过一阵,我还要面对法庭——面对我的婚姻和那个多年未见的“外人”。
老板送我去医院那天,大家都很匆忙。
她一手拿着手机忙着打电话,一手拎着我的行李,似乎不想和我有太多交流。
当时,我看着这场景心里五味杂陈:她毕竟是送我去了医院。
但这种“情谊”持续得很短暂。
我身体刚刚恢复了一些,想在公司休息一阵,被她迅速挡了回来。
她微信发过来一句冰冷的话:“公司的环境不适合病人。
”没有商量的余地。
再后来,我还是回到了公司,但我能感受到我们之间的隔阂。
别说是恢复工作,她连多余的眼神交流都在回避。
生病之前,我欠的工资拖了很久她才结清。
她倒不是恶意,但我能感觉到,她把我的存在当成一种沉重的负担。
我又气又无奈。
这份工作是我衣食住行的根本,可对老板来说,我只是个“随时倒下”的风险。
她需要的是一个健康有精力的人,而不是我这个“半个病人”。
病人的日子,真的很难熬。
无论你身体多想快点恢复,生活的压力都会像个堵路的石头,让你举步维艰。
我住在哥哥家另一套闲置的房子里,白天一个人吃饭、走路,尽量不给人添麻烦。
这些天,我特别注意自己的食量。
从前总喜欢把饭吃得饱饱的,现在吃多一点都害怕。
医生说,千万不要给消化系统增加负担,我只好小心翼翼地计算每口饭的分量。
吃完饭,我就抱着希望出去散步;走得多一点,又好像离正常生活更近了一点。
那段时间,洛阳的牡丹开得正盛。
我忍不住走远了一些,到了一个小花园里,花开得满地都是,周围全是散步的大爷大妈。
他们来聊家常、晒太阳,而我一个人站在那儿,反倒感觉自己像异类。
生病让我更加清楚地意识到,我和这个世界的很多东西都脱了轨。
即便这样,我还得强撑着。
我必须尽快恢复,因为官司还没完。
律师那边要我配合搜集对方财产的线索。
可笑的是,对方从十几年前就彻底断了联系,他在苏州过什么样的生活,我一无所知。
让我找“证据”,无非是刮风一样乱猜罢了。
如果说身体上的病痛令人绝望,那心理上的折磨更让人心烦。
第一次接到法院开庭通知,我以为一切终于要有个结果了。
结果临开庭前一天,通知又来了:“取消。
”理由是对方提出“管辖权”问题,认为法院的相关工作流程没走完。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次,却又是同样的戏码:取消。
律师无奈地摇头,对我解释:“虽然他们的理由很牵强,但程序上的确有些漏洞。
”
每一次开庭前,我都要紧张很久,想着这回终于能和过去说再见了。
结果却总是等来的延迟和取消。
四次开庭,就这样被一次又一次地推后。
而每一次推后,我都能感受到他在暗地里拖延时间,试图转移财产,争取更多的利益。
在这场官司里,我像彻底沦为了一颗硬币,可以被轻松抛来抛去。
身边的朋友甚至会劝我:“你就放弃算了,过自己的日子最重要。
”可是,有些东西不是对错能解释的,有些放手,不是说想放就能放。
病痛、自尊、官司,这些东西看似毫不相关,却都紧密地叠加在了我身上。
每次我想放下过去,生活总会给我一些“意外”。
婆家带来的压力,职场对我的冷漠,还有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惧,每个小小的碎片都需要耗费我所有力气去平衡。
但这些所有的波折,最终教会我:生活从来都不可能是完整的。
我们所有人的生活都像一幅破碎的拼图,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把碎片拼好,有人选择逃避,有人选择坚守。
这幅图即使拼好了,也从不是最初的模样,但它依旧是自己的作品。
生活教给我的不是如何完美,而是如何不完美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