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最喜欢的是跟父亲待在老宅的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他坐在小板凳上，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给我讲那些陈年旧事。我一直觉得，老宅就像父亲的影子，是他一生的根。可谁能想到，我竟然亲手断了他的根。事情是从我结婚开始的。我和媳妇小敏谈了三年恋爱，感情一直不错。可是她父母对我家境有些不满意，总觉得我们家农村的老宅太破，拿不出手。我心里憋屈，却也无奈，只能努力攒钱，希望能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但房价像疯了一样上涨，我和小敏省吃俭用两年，手里只有不到十万块。首付还差得远，小敏的父母明确表态，不会帮忙。那天，我一脸愁容地坐在院子里，父亲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放下手里的锄头，拍拍我的肩膀，问：“是不是差钱？”我抬头看着他，眼睛有些发酸。“爸，首付还差不少，不知道该怎么办。”父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要不，卖了老宅吧。”我一下子愣住了。“爸，这可是您一辈子的家啊！怎么能卖？”他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堆成了一朵花。“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不能让孩子难做。再说了，你有了自己的家，我也算完成任务了。”父亲的话让我心里五味杂陈。我知道，他是真的为我好，但老宅对他意味着什么，我又怎能不明白？最终，老宅还是卖了。那一天，父亲把那些旧家具一件件搬出来，站在院子里看了很久。他抽了一根又一根旱烟，眼睛里似乎有东西在闪烁，但他始终没有流泪。“走吧，儿子。以后这里就是别人的家了。”父亲拍拍我的肩膀，声音里透着疲惫。用老宅的钱凑齐了首付，我和小敏终于买下了城里的房子。婚礼办得风风光光，亲戚朋友都夸我有出息，我心里既得意又酸楚。父亲跟我们住了一段时间，可小敏似乎总对他有意见。“你爸抽烟味太大了，家里总是呛人。”“你爸喜欢用土办法做饭，厨房弄得一塌糊涂。”“你爸喜欢看那些老电视剧，声音开的那么大……”我知道小敏不是坏人，只是习惯不同罢了。可渐渐地，我发现，父亲变得沉默了。他不再在家里抽烟，也很少开口说话，每次吃饭都是匆匆吃几口就回房间。后来的一天，小敏和我大吵了一架，原因是父亲用洗菜的水洗了抹布。小敏觉得太脏，父亲却觉得节约。我夹在中间，不知道该怎么劝。父亲看着我，叹了口气。“儿子，我回老家住吧。反正那里还有几分地，我还能干活。”我愣住了，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父亲最终还是走了。他一个人提着行李袋，背影瘦削而孤单。我送他到车站，站在那里看着他坐上了回村的车。“好好过日子，有空就回来看看。”这是他最后对我说的话。可是，父亲回去之后并没有回老宅，因为那已经不属于他了。他先是住在邻居家，后来又搬去了远房亲戚家。我听说，他每天早出晚归，干些零工补贴生活，晚上睡在亲戚家的小阁楼里。亲戚虽然没有明说，但我能感觉到，父亲是个外人，他过得并不好。有一天，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个院子，想起了那棵老槐树。我才意识到，父亲为我付出了他的一切，而我却让他无家可归。我回了老家，去亲戚家找他。他看到我时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怎么有空回来了？”我看着他，眼眶一阵酸涩。父亲比以前瘦了很多，头发白了一大片，手上的老茧更厚了。“爸，跟我回城里吧。”我哽咽着说。他摇摇头，脸上的笑容很淡。“不用了，儿子。我在这挺好。”“爸，我错了。”我跪在他面前，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父亲愣住了，他扶起我，叹了口气。“别这样，儿子。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满足了。”那一刻，我终于明白，父亲的爱是无声的，却沉重得让我无法承受。后来，我在城里租了一套小房子，把父亲接了过去。他没有再回到那间我们用老宅换来的新房里，也再没有提起那棵老槐树。但我知道，他的根，已经永远断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