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握着袁今夏的手,不时扭头看着身边的小姑娘,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袁今夏觉察到,挑了挑眉,笑道,“大人欲言又止,看样子是没想好要说什么,那不如我来问?”
“好啊!”陆绎宠溺的眼神落在袁今夏脸上,袁今夏情不自禁地红了脸。
“大人,其它的事我们一会儿再说,有一件事我不是太理解,能不能先问问?”
“当然,想问什么?”
“景王明明已经坐实了叛逆之罪,大人为何还要以殿下之礼待之?”
“他毕竟是皇子,皇上膝下只有两子成年,景王和裕王,景王从小聪慧,外向,文武全才,颇受皇上看重,裕王敦厚、老实,饱读诗书,于习武之事却不感兴趣,又不喜多言,因而在外人看起来有些懦弱、木讷,”
“原来皇上也只看表面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莫乱说,”陆绎轻声嗔道,随即又笑道,“皇上如何打算,不是我们能揣测的,”
袁今夏扭头看着陆绎笑。
“笑什么?”
“原来大人竟也这般老奸巨滑了,”袁今夏故意将“老奸巨滑”四个字拖着长音。
“我老了么?”
“大人不是更应该在意那个奸和滑字么?况且大人也甭骗我,我书虽然读得少,却也知道这个成语的意思,它是占一个老字,却并不是说人年纪大,而是……”袁今夏边说边扭头看陆绎,见陆绎正促狭地看着自己笑,便立刻明白过来,“大人又故意耍弄我?”
陆绎正色道,“没有,我想知道,”
“想知道什么?”
“今夏,你会嫌弃我老了么?”
“当然不会,人总会老的呀,再说,大人今年才二十四岁而已,怎么就老了?”
陆绎咬着后槽牙,一副恨恨地表情。
“大人怎么了?”
陆绎想起那日在船上与岑福彻夜谈心,岑福说了句,“大人既然官复原职了,陆家的冤情也洗清了,皇上将此事公布于众也是迟早的事,大人是不是该早些做打算将袁姑娘娶过门儿?她等您等得太辛苦了,京城里的公子哥,像您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得有两三个了,”
陆绎皱眉,盯着岑福半晌,突然一脚将岑福踹下了床。
岑福揉着屁股,嘟囔道,“大人如今听不得实话了么?”
“你也只比我小两岁而已,回头我先给你订一门亲事,让你聒噪,”
岑福便不敢再说话了,他可不想离开陆绎,便慢慢爬起来,嬉皮笑脸地又爬上床。
“大人,在想什么?怎么了?”袁今夏见陆绎半晌不应声,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笑。
陆绎笑道,“岑福说我老了,他嫌弃不作数,你不嫌弃就好,”
“嗯?”袁今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大人,岑福现在都敢嫌弃您了?”
“岑福自六岁进了府,我们便同吃同住,那时我与他就和一般百姓家的兄弟没有什么不 同,在一起读书,练武,淘气,爹和娘亲也视他如亲生,只是岑福自己守着规矩,尤其进了锦衣卫后,遇到危险他会拼命护着我,我对他也一样,我们可以将自己的后背交付给彼此,从未有过不愉快,”
陆绎想了想,又说道,“其实岑福的性子很活泼,人又聪明,自从娘亲被刺身亡,我性格大变,岑福便也随着我变了,表面上看冷冷的,但他骨子里还是原来的他,我们在一起时,无话不谈,那些年幸好有他在身边一直陪着我,”
((此时,岑福正与五百锦衣卫护送景王走进一片密林,明哨暗哨皆报并无可疑情况,岑福才稍微放下心,却一连打了几个喷嚏,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大人在念叨我?”
穆青在一旁听了,笑道,“原来古时候就有这说法了,没想到你堂堂一个锦衣卫也信这些?”
岑福纳闷地看着穆青,疑惑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古时候?”
“我什么也没说,”穆青懒洋洋地,不再吱声,他并不想道破自己的身份,每日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回去。
岑福也便不再多问。))
陆绎兀自说着,突然发觉袁今夏没了声音,扭头一看,小姑娘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眼神中流露出的有不可思议,还有说不清的一种感觉……便问道,“这样看着我作什么?是怎么了?”
“大人,您和岑福感情原来这么好,”
陆绎点头,“是啊,你之前没看出来么?”
“看出来了,可没想到的是……”袁今夏不说话了,看着陆绎,咬了咬嘴唇。
“又怎么了?直说便是,”
袁今夏便嘟起了嘴,“大人,我有些嫉妒岑福了呢,”
陆绎抿嘴笑,故意问道,“嫉妒他什么?”
“大人肯将后背交付于他,”
陆绎笑道,“我与你也曾这般,还不止一次,”
“大人与他无话不谈,”
“我与你亦亲密无间,”
“大人与他从未发生过不愉快,”
陆绎轻轻挠了挠袁今夏的手心,宠溺地笑道,“我与你不打不相识,日久生情,”
袁今夏满意地抿嘴笑了,忽地又问道,“大人少时还与他同吃同住,”
陆绎挑着眉毛,戏谑地看着小姑娘,将头微微低下,靠近了些,笑道,“等你嫁过来,我们便出则成双,入则成对,”
袁今夏小脸“腾”地就红了,支吾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嘛,”
陆绎待要说什么,袁今夏突然一指前面,“大人,官驿到了,”
陆绎忍俊不禁,也不便继续打趣,两人放开握着的手,进了官驿。驿官见了陆绎的腰牌,忙恭敬地见礼。礼罢才看向袁今夏,袁今夏也掏出六扇门的腰牌,驿官见只是一个小捕快,但能同锦衣卫佥事一同到来,自不敢怠慢,忙热情地招呼两人。
晚饭后,两人坐在官驿院中的石凳上闲话。
“大人,我们为何要住在官驿?住在客栈岂不是更方便?”
“为了你的安全,”
“大人什么意思?难道还会有危险?”
“你若是个男子便没什么,”
“大人瞧不起女子么?”袁今夏话刚说出口,立刻反应过来,笑道,“大人,我错了,我明白了,”
陆绎嗔道,“哪错了?”
“如果宿于客栈,大人定会休息不好,心里会一直惦着我的安全,但人又不是铁打的,总有打瞌睡的时候,大人是怕发生万一,来不及救我,对吧?”
“说对了一半,”
“哪错了?”
陆绎伸手握住袁今夏的手,“守着你,护着你,我并不觉得辛苦,”
袁今夏甜甜地笑了,头轻轻俯下放在陆绎手上,喃喃着道,“大人,我也是一样,”
两人久久不再说话……
天渐渐黑下来,袁今夏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陆绎。
陆绎忍不住笑,摆了摆手,“明日有官船回京城,我们船上说话,到时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袁今夏用劲儿地点点头。
“今日好好休息,不许再胡思乱想,”
“好~~~”袁今夏拉着长音,推开门,两只脚迈进去,转身关门时,动作却极缓慢,眼睛盯着陆绎,一刻也舍不得移开,直到门慢慢合上……
陆绎负手站立,微笑着,看到油灯亮了,听见小姑娘洗漱的声音,直到油灯熄灭,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袁今夏夜里睡得极为踏实,清晨来临时,才做了一个梦,竟然笑醒了。睁开眼,还在回味着……
“今夏,醒了么?”
听到陆绎的声音,袁今夏才“扑愣”一下坐起来,“等等,大人,我就来,就来了……”慌忙穿好衣裳,鞋子,胡乱洗漱了,挽了头发,开门跑了出去。
陆绎笑着看着奔向自己的小姑娘,“睡得可好?”
袁今夏不答,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陆绎,忽地说道,“大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红衣的样子,特别霸气,也特别好看,”
“嗯?”陆绎纳闷,“小丫头在说什么,”
袁今夏抿着嘴,不理会陆绎惊讶的神情,蹦蹦跳跳地向前跑去,边说道,“大人,我们今早吃什么?”
陆绎笑着跟在身后。
两人吃罢早饭,便赶去码头,登了船。
“大人,您提的什么?”袁今夏此时才注意到陆绎手中的包裹。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两人进了房间,陆绎将包裹放在桌上。
袁今夏迫不及待地打开,“这么多糕点?还有水果,大人,您这是为谁准备的?这船上难道还有比您官大的么?我瞧着并没有几个人,面孔也生得很,”
陆绎笑道,“这船上与我有关系的,只有你一个,”
“大人是为我准备的?”袁今夏掩饰不住开心,“可是,昨日我与大人一直在一起,大人是何时出去买的呢?”
陆绎笑笑,“你猜,”
“大人也变了,不再总是冷着脸了,我觉得甚好!”袁今夏将最后的“好”字咬得重重的,说罢又甜甜地笑道,“我当然猜得出来,大人定是吩咐了官驿里的人去买的,”
“我也猜到了,”
袁今夏奇怪地问道,“大人猜到什么了?我又没让大人猜什么?”
“你刚刚说,大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红衣的样子,特别霸气,也特别好看,”
袁今夏听陆绎将自己的话复述出来,“腾”地一下红了脸,赶紧背过身去,心道,“天啊,好丢人啊!”
陆绎笑着站起来,绕到袁今夏身侧,低语道,“做梦了?是么?”
袁今夏不好意思回答,不吭声,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浓,直红到了脖颈。
陆绎温柔地声音又响了起来,“今夏,你放心,那不是梦,很快就会实现了,”
袁今夏羞赧,“大人不要瞎猜,”
“难道你不想嫁给我?”
袁今夏一捂脸,推开门就跑。
陆绎抿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