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抗日战争时期的一个深夜里,刘贵率领着小分队,由王二叔带路,直向田村奔来。他们是去找内线关系刘光亮,研究执行除奸任务。
经过一段急行军,他们来到村北一个面对田野的小梢门前。王二叔悄声对刘贵说:“到了!这就是光亮家的门口。”刘贵握住他的手说:“谢谢你,大叔!请回去吧!”
王二叔走后,刘贵看着房檐子的高度,认为搭人肩可以爬上去。便踩着李禄的肩爬上了墙头。
刘贵跳进院子,轻步走到北房的门前,用手轻轻敲门,先敲三下,又敲两下,接着又重复了一遍。只听屋里有人咳嗽了一声。
刘贵转身走到梢门底下,把门开开,队员们走进院里,北屋的门“吱扭”一声开了,从屋里走出一个青年人来。
刘贵问明那人正是光亮,便从衣兜里掏出介绍信,走过来说:“光亮同志!这是县委朱峰同志写给你的信,一看就知道了。”
光亮看完信,热情地握住刘贵的手,说:“同志们都到了吗?走!跟我到那边休息吧!我家里人太杂。”
光亮领着他们走到村西北角,在一家门前停下,捡起一块砖头,在墙上按照暗号砸击,敲到第三遍时,听见一个老人的咳嗽声从院里传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个老人。光亮上前小声说:“二叔,自己人来了!”老人一听,激动地说: “老天爷!你们可来啦!”
老人扭身走进东屋里,叫醒儿子和儿媳妇腾房子。然后他又出来招呼同志们进屋休息。
光亮领刘贵到一间牲口棚子里,拉开槽底下的木板,露出一个深深的洞口。光亮说:“这个洞,能容十几个人。它一直通到隔壁那所大闲院里。如遇情况,可以在这里隐蔽。”
光亮说着,猛然握住刘贵的手说:“朱峰同志走时,让我充当敌人的维持会保长,进行工作。可是之后情况恶化了,跟县委失掉联系一年多,现在看到你们来,我真高兴啊!”
两人说着话返回屋里,见同志们都睡着了,光亮坐下来,便介绍起情况来。他说:“几年来,老乡们受尽了鬼子、宪兵队、警察署的窝囊气。镇长康老虎更是无恶不作···”
康老虎原名叫康孟斋,是镇上的大恶霸,自从他当了镇长以后,家里私设公堂、土牢,任意敲诈农民。
五一大扫荡”时,他跟鬼子跑过几趟。有一次,路过和庄,他看见李青山的妹妹长得好看,就要抢走做妾。
李青山是个老实的庄稼人,哪肯把妹妹送给汉奸做妾,就推说妹妹有了婆家。不料,康老虎把眼一瞪,硬说他私通八路,便把他逮走,活活地用棒打死了。
李青山的妈妈,哭哭啼啼来抬尸首。康老虎说:“抬尸首?拿女人来换。”结果,李青山一家人,便偷偷地溜走了,一直在外面流浪着。
刘贵听了非常愤怒,说:“这些民族败类,非除掉不可!”光亮说:“若搞掉了他们,鬼子山村指导官就断了左右臂。”两人商定,先搞掉康老虎。
第二天早晨,刘贵安排其他同志休息,他挑着一担青菜,李禄背着褡裢子,两人拉开距离随着赶集的人群向保定城里走去。
城门口,两个“皇协”手里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枪,盘查着来往行人。刘贵担着菜,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来,晃了晃“良民证”。“皇协”挥了一下手,就让他进去了。
刘贵走进城门不远,放下担子,掏出手巾擦着头上的汗,用眼角瞟着城门口,心想:李禄再闯过来,就算过了第一关。
李禄走到城门口,把“良民证”举了举,就往里走。一个“田村的呗!”不料“皇协”却大喊道:“伸出手来!”“皇协”喊了声: “站住?哪个村的? ”李禄学着田村口音说
原来这个“皇协”用查手来分辨李禄是庄稼人还是八路军。李禄一面伸出左手,右手悄悄插进褡裢口,准备弄僵了,掏出枪来打死敌人。刘贵一看,也将手伸到菜里去摸枪,防备万一。
就在这时,光亮骑着自行车赶来,对李禄说:“小保哥,来赶集啦?”李禄装作不满意地说:“光亮兄弟!你也来啦!咱从来没被搜查过,偏偏今天挡着不让进去。”
两个“皇协”听了,忙抱歉地说:“刘保长!你俩认识呀!对不起,请进城吧!”光亮说:“不是外人,是个远房哥哥。”说着推自行车领李禄往城里走去。
他们到了城里,把菜担子存放在一个茶馆里,然后,三个人拉开距离,向西大街走去。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但多是“皇协”、警察和穿红挂绿不三不四的女人。
光亮领着他俩,拐弯抹角走到十字街西头,在一所四合院的瓦房旁边停住。光亮看看四处无人,便轻声说:“这就是康老虎的家。”
他们仔细地辨认了康老虎的门口,又返回十字街,在一个卖小吃的摊子旁坐下,要了两碗豆腐脑和二斤饼,边吃边查看着镇公所的门口。这时光亮溜达着走进了镇公所。
工夫不大,光亮从大门里走出来。一个五十多岁长着满脸大麻子的矮胖子,送他到门口,装作很客气的样子说:“老弟!常来走走呀!”
光亮走过来,给他俩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跟在后边,走到僻静处,光亮对刘贵说:“看到了吗?那就是康老虎。天一黑就到宝局去等他,今晚他一定去。”刘贵点了点头。
他们走进一个偏僻的茶馆,慢慢喝着茶,谈着庄稼地里的事儿,对空儿又低声说几句康老虎,磨蹭着时间。
天快黑了,街上人也渐渐稀少了,商家铺子收拾了摊子。他们三个人走出茶馆分了手。刘贵和李禄朝十字街大宝局走去。
宝局设在一个茶馆里,屋顶吊着两盏汽灯,照得满屋通亮。宝案子四周围着一圈人。看宝案子的人慢慢地开着宝盒盖子喊着:“抬手,抬手!”
刘贵和李禄来到宝局里,也围上去装作押宝,用眼扫视一下,见康老虎坐在一张桌子旁喝茶。他俩便坐在另一张桌子旁喝茶,暗里盯着康老虎。
天约有半夜多,局主跑到康老虎面前,奉承地说:“镇长!赚了一千多元了,该收场了。”康老虎龇牙一笑,说声:“老四!收场吧!可得算清楚,我回去啦。”
康老虎走出宝局,刘贵和李禄也跟出来。不巧押宝的人们也陆续出来了,他俩不得机会下手,眼瞅着康老虎进了家,“咣啷”一声插上了大门。
他俩兜了个圈子,又绕回来,在康老虎房子附近巡视了一下,见街里没有行人了,刘贵靠在墙边蹲下说:“来!上房!”李禄便踏着他的肩爬上了房顶。
李禄进了院,轻轻开开大门,叫进刘贵。他俩见北屋灯烛亮着便轻轻来到窗根下,从窗帘缝里一看,康老虎正和他的小老婆逗乐取笑。
刘贵摸了摸风门,还未关闭。他猛一撩门帘就闯了进去,用枪一指喝道:“别动,动打死你!我们是八路军,请你去开会,走吧!”
康老虎浑身颤抖地说:“行!行!行!”他扭脸对吓瘫了的小老婆说:“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刘贵心里说:一会儿让你的鬼魂回来吧!
刘贵和李禄押着康老虎走上大街。康老虎不住地东张西望,想寻机会溜走,刘贵上前抓住他的脖领,说:“老实点!不老实,毙了你!”
到了北小街,向南一拐,就是“皇协”大队部。康老虎明知跑不脱,但过了这里更不好跑。他拼命地挣脱着大喊:“八…………”李禄忙捂住了他的嘴,随后又把手巾塞进他嘴里,扭住他的双手捆起来。
老家伙要耍赖皮,坐在地上死活不走了。刘贵举枪打死了他;李禄掏出抗日政府的布告,贴在墙上。这时敌人的枪声四起。
天亮了。街上来往行人,看见康老虎的死尸和墙上的布告,仨一群俩一伙地交谈着八路军进城来的消息。
日本山村指导官听说八路军进城杀死了康镇长,他穷凶极恶地吼道:“全部出动!一定把‘土八路’给我捉净!”
顿时,一队队日本鬼子、“皇协”全副武装地出动了,街上的行人都惊慌失色地溜回去。刘贵和李禄原本按约定地点去找光亮,见到这情形,也匆忙拐进了小胡同。
当他俩刚刚走到小后街口时,猛然发现前面拐角处站着一个人,他俩转身要往回走,只见那人猛地掏出手枪喊道:“站住!干什么的?”
李禄急中生智,忙掏出“良民证”举在前面说:“我们在这条街住,听说戒严,要回家去。”对方伸长脖子来看“良民证”,李禄照准他的脸上就是一拳,那人“啊哟”一声倒了。
他俩趁机钻进一条小巷狠命地跑着,听听后边无人追赶,才减低速度,进了南小街。大远就瞧见光亮正在那里站着东张西望。
光亮昨晚宿在警察署,天刚亮,就听见警察们整队出去了。他知道是为了昨晚的事,便到南小街去等刘贵和李禄。现在见他俩走来,忙招呼道:“快跟我走!”
刘贵和李禄跟在光亮身后走着,向南一拐,进了西大街,只见从东面走来二十多个鬼子,牵着两只狼狗。光亮使个眼色向北一拐,又返回南小街。
顺着南小街走了一段路,只见一伙“皇协”正在这边挨门挨户地检查过来。李禄伸手从腰里去掏枪。光亮轻声说:“你要干什么?赶快跟我往回走。”
他们返回南小街道口,探头向大街上一看,街上布满了“皇协”岗哨,连个行人也没有。刘贵要光亮赶快走开,他决定和李禄冲出去。光亮急忙拦住。
光亮的脑子里猛然闪出一个念头:这里到警察署要经过两个岗卡,能闯过这两个岗卡就行。于是他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刘贵和李禄,并叫他俩把盒子枪斜插在腰间,便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
站岗的“皇协”上前拦住刘贵,问道:“哪一部分?”李禄气势汹汹地把眼一瞪,说:“你没长眼?便衣队!”光亮上前装模作样地劝说:“都是自己人,别伤和气。”
这个“皇协”开始有些不服气,听光亮一说,便落个人情地说:“干吗这么横,你为公事,难道别人就是私事?刘保长,请吧!”光亮故意大声说:“都是自己人,我跟他们到警察署去。都是为了公事!”
第二个岗卡,也被李禄这种大模大样的样子给蒙住了,很客气地点着头说:“刘保长,您好!”光亮点点头。三个人顺利地走进警察署,心里才落了地。
警察署的院里站着一个警察,光亮上前使个眼色,说:“老王!这是我的两个朋友,进来坐坐可以吗?”
这个警察会意地答道:“好,好!”说着,便把他三人领进一个套间屋子里,让他们坐下,说了声:“这儿僻静,没人来。我少陪了。”便走了出去。
刘贵问明这个警察叫王长江,是自己人,才放了心。三个人坐下一边吸着烟,一边在研究着出城的办法。
突然,门一响,王长江有点慌张地探进头来,说:“他们回来了,宪兵队的特务们也跟着来啦!”光亮说:“别慌,你快去吧,有事再来报告。”
王长江走后,刘贵叫光亮利用合法身份到外边去,免得暴露了。光亮说:“宪兵队来这儿是平常事,我可以出去观察动静,不过,你们可不能蛮干。”说罢,开门出去了。
光亮坐在外间屋子的椅子上,装作十分悠闲的样子,翻阅着报刊。这时,忽听院里王长江高喊:“大家辛苦啦!”
光亮掀开窗帘的犄角,偷偷往外窥探,看见院子里来了不少特务,当中架着一个人,浑身泥土,满脸血迹。原来那人正是被李禄打倒的特务队长何耀宗。
这时,警察署长走过来说:“何队长,你这是怎么搞的?”何耀宗说:“他妈的,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啦,这俩小子一定没走远,逮住了非枪毙他们不可!”说着向后院走去。光亮这才松了口气。
吃晚饭的时候,王长江趁院里没人的机会,送他三人离开了警察署。他们照直向北城门走去。
光亮知道城门旁有个泄水洞,通向护城河。他们悄悄摸到洞口,撬开石板盖,李禄刚要弯腰钻进去察看,突然城墙上有人喊道:“哪一个?”三人一愣,刘贵马上抽出了手枪。
呆了一会儿,不见有动静。李禄骂了声:“他妈的瞎咋唬。”便弯腰爬进洞。当他爬到出口时,见洞口竖着五根铁棍。李禄力大,把铁棍全撬开了。
不多会儿,他们三人穿过了护城河,便迅速地消失在夜幕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