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提起唐朝,相信很多人都会油然而生一种爆棚的好感。唐朝自立国之后,在经济和军事等各个方面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绩,被后世贴上了许多非比寻常的标签,比如“开放”、“自信”和“盛世”等。想当初多少邻国被强盛的大唐所折服,波斯王卑路斯甘愿跑到洛阳出任大唐的右威卫将军,于阗王尉迟胜在得知唐朝爆发安史之乱后,毅然将王位让给自己的弟弟,自己则率军跑到中原助力唐军平乱。
就连唐僧这一介僧人,在去往西天取经的路上,逢人便自信地来上一句,“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凭借这一句话,他立马在别人心中的地位就不一样了,那些个城邦国家的国主都亲自出面接待他。如此气势磅礴的大唐,靠的不是运气,而是众多忠义之士在对外作战期间缔造了一个又一个的神话,比如曾经率军孤守西域近半个世纪的郭昕,他以自己的行动向世人展示出了大唐的铁血与忠义。
“孤勇者”——郭昕
一、西域多年信已无,忽闻仍是汉家图1、受命于危难之间
7世纪的雪域高原上,诸国林立,在经历长时间的兼并与攻伐后,弱者均被淘汰,形成了以吐蕃、羊同和苏毗为三巨头的三国争霸。就在唐太宗李世民继位不久后,松赞干布也坐上了吐蕃赞普之位,他带领吐蕃平内乱,灭羊同,迁都逻些(今拉萨),逐渐建立起了一个欣欣向荣的吐蕃王朝。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吐蕃和唐朝之间的关系难保太平,毕竟吐蕃的西面和南面有喜马拉雅山脉,北面则有昆仑山脉,唯有东面比较好发展。
从唐太宗时期的“和亲”,到唐高宗时期的“大非川之战”,武则天时期的收复安西四镇,再到唐中宗时期的“和亲”,唐玄宗时期的各种堡垒攻防战,吐蕃和大唐在西域和河西等地纠缠了一百多年,总体来说是大唐占优势。然而自打安史之乱爆发后,唐廷大肆从西域和河西抽调兵力回朝平乱,吐蕃得以趁虚而入,甚至一度攻陷长安,虽说当时唐代宗靠着郭子仪等人将吐蕃赶出了关中,可河西大半土地却被吐蕃占据着。
吐蕃地形图
河西作为西域和关中之间的连接通道,一旦有失,西域则将成为飞地。有鉴于此,郭子仪建议唐代宗选派得力干将巡抚河西和安西等地,以图稳固阵脚,削弱吐蕃对关中的威胁。时任左武卫大将军的郭昕(郭子仪之侄)义无反顾地承担了此项光荣使命。郭昕经河西走廊,一路来到安西都护府,途中的所见所闻让他既感动又紧张,感动的是以河西节度使周鼎和北庭都护曹令忠(后被赐名为李元忠)等人为代表的大唐将士始终在坚守。
紧张的是吐蕃的攻势愈发凌厉,朝廷很难对此伸出援手,这样的坚守又能维持多久?郭昕到安西之后,被朝廷任命为安西四镇节度使留后,负责维持安西都护府的局势。然而首先出问题的不是他这里,而是河西,没多久时间,河西仅存的肃州、瓜州、沙州和甘州等地也相继被吐蕃攻占,西域由此成为了唐朝的一块飞地。值得一提的是,当时西域除了他所在的安西都护府以外,还有一个分管天山以北地区的北庭都护府。
西域成为“飞地”
2、孤悬西域
吐蕃是得势不饶人,不断蚕食西域,安西和北庭两大都护府既等不到朝廷的兵力支援,也没法获得朝廷的物资补给。面对此种绝境,郭昕亲自带着将士们屯田以自足,不仅于此,他为了保障西域的经济发展和基本的商品流通秩序,遂让人自铸货币。据考古发现,在阿克苏等地区出土了大量的“大历元宝”和“建中通宝”等货币,这些都是当时大唐将士在西域所铸。
史载公元781年,郭昕等人派出的使者在向回纥借道后,历经万难,终于回到了长安,不知不觉中,时间距郭昕到西域已过去了十五年之久。唐德宗在从使者口中得知西域居然还是大唐之土,可谓是惊喜交加,当即命人拟诏,加封郭昕为安西大都护,并赐以武威郡王的爵位,至于其他将士,也都是从重奖励,期间不少人都是越级七等授官。然而比起这些官爵上的奖励来说,郭昕他们更需要的是支援,可惜唐德宗没法满足他们。
郭昕带领大家屯田
没支援就不说了,唐德宗竟然还生出过别样的念头。要说唐德宗在对待国土的态度上和其父唐代宗相比,无疑差了很多。想当初吐蕃攻陷长安,唐代宗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妥协之意。唐德宗却在泾原兵变,长安失陷时,想着与吐蕃交好,意欲借吐蕃之力来为自己平乱,他知道吐蕃一心想要西域的控制权,便打算以此来交换,说难听点就是割让土地,把郭昕他们卖给吐蕃。
好在当时有名臣李泌及时对此表示了反对,在他看来,安西和北庭本就是势单力薄,长期靠着自身的努力来为国尽忠,这种忠义足以感天动地了,倘若把他们交给吐蕃,该让他们多么心寒?一旦以后还有外敌入侵,又有谁愿意为国效忠?李泌是社稷之臣,历经玄宗朝、肃宗朝、代宗朝和德宗朝,妥妥的四朝元老,声望高,资格老,有他这么带头一闹,唐德宗只得作罢。至于泾原兵变,也没搞出多大乱子,很快便被名将李晟等人率军平定。
大唐名相—李沁
二、郡王孤守四十载,不改铁血中华魂1、安西与北庭互为犄角之势
朝廷靠不住,郭昕就得自己找盟友,他积极与回纥、沙陀等部落联系,常常和他们一起对抗吐蕃,毕竟他们同样深受吐蕃之害,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然而随着吐蕃的愈发强盛,回纥发现自己与唐军联手的代价也越来越大,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由此在配合度上面一日不如一日。外人既然靠不住了,那就只剩自己人了,好在大唐在西域根基深厚,郭昕倒是不乏帮手,比如处在安西都护府北边的北庭都护府。
郭昕到西域之前,北庭都护府便已经在大都护李元忠的带领下,与吐蕃开展了持久攻防战。郭昕到西域之后,李元忠在人力和物力上给予他充分支持,大力协助他开展屯田,建立和完善两地之间的驿传系统,将安西和北庭结成一体,形成南北钳式呼应,正所谓“扼吐蕃之背以护萧关”。吐蕃在北边一时间找不到突破口后,便调转方向,向南发展,这倒是让郭昕他们可以缓缓气了。值得一提的是,郭昕在受封郡王时,李元忠亦被封为宁塞郡王。
安西和北庭之间隔着天山
公元784年,也就是他受封郡王爵的第四年,李元忠因病去世。好在接他班的杨袭古同样是不可多得的忠义之士。公元790年,吐蕃驱使葛逻禄和白眼突厥围攻北庭,原本葛逻禄和白眼突厥是亲唐的,要怪就怪回纥不厚道,总喜欢欺负他们,而此时的大唐又很难起到居中调和的作用,这才导致他们脱离大唐,选择抱吐蕃的大腿。不过这个葛逻禄是出了名的白眼狼,想当初高仙芝在恒罗斯之战吃了败仗,就是葛逻禄的锅。
单一吐蕃,唐军就很难应付,现在再加上葛逻禄和白眼突厥等势力,杨袭古与郭昕之间的联动效应就很难发挥出作用。鉴于形势危急,杨袭古和回纥联手对敌,可双方兵力悬殊依然太大,杨袭古无力回天,仅带着最后的2000余残兵败将退守西州。回纥人眼见形势已难以逆转,便决心尽快脱身而出,遂将杨袭古等人诓骗至大营,尽皆除掉了。曾经那个和安西守望相助的北庭正式宣告失守。
北庭失守,安西成为正儿八经的孤守
2、独木苦撑十八载
北庭一失,吐蕃便集中兵力对准安西,郭昕等安西将士再度失联,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如此复杂而恶劣的环境下,郭昕他们竟然还坚守了将近二十年。据考证,郭昕应是亡于吐蕃攻破龟兹之战,当时已经是公元808年,唐朝皇帝已经换成了唐宪宗。著名诗人元稹曾经写过一首《缚戎人》,诗中主要讲述的是一名从吐蕃军中成功脱逃而归的安西老兵。
这个老兵的家乡在长城脚下,他少年时跟着父亲到安西戍边,在安西与吐蕃鏖战多年,正所谓“自言家本长城窟。少年随父戍安西”。据老兵回忆,他们在元和三年的一个冬夜突然遭到吐蕃军队袭击,放眼望去,没有一寸土地可以栖身,这便是“阴森神庙未敢依,脆薄河冰安可越”。诗中的“阴森神庙”和“脆薄河”据考证,分别是位于今库车县西南约30公里处的库木吐喇千佛洞和发源于天山中部的渭干河。
满城尽白发
安史之乱后,西域的唐军难以得到补充,很多将士都在当地娶妻生子,父子相继守土,其中很多将士从少年时代守到了暮年,纵使满头白发,他们依然敢于拿起武器,尽忠报国,只为心中的那股“忠义情怀”,这便是“近年如此思汉者,半为老病半埋骨”。人都有“生”的欲望和权利,在面对绝境时,即使他们选择“生”,相信也不会有多少人会怪他们,可他们不畏生死,在“生”和“忠义”之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忠义”。
那一双双如鹰般锐利而坚定的眼睛,那一面面虽残破,但不失力量的大唐军旗,郭昕他们身上的明光铠早已没了昔日的光芒,手里的陌刀也在百战之后生出了许多缺口。号角声响起,吐蕃军如潮流般向龟兹城攻来,他们用完弓箭用石头,用完石头用木头,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坚定地捍卫了大唐军人的尊严,并使之不朽。四十二载光阴,他们日复一日,终究是不负初心,书写了一段属于他们的传奇。
安西失守
结语如果郭子仪知道自己当初的建议会让侄子落下此种结局,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大概率应该是不会的,他本就是忠义之人,为国征战数十年,战死的子侄也有好几个,自不会因为侄子的身死而认为西域不该守,相反,他会因为侄子的尽忠报国而倍感自豪,他们郭家不容怂包。
有人说,大唐既已非昔日之大唐,内忧外患不断,西域这块“飞地”岂不不是“鸡肋”吗?郭昕有必要非要去守一块几乎没有可能守住的“飞地”吗?有时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豪情不是简单的“应不应该”所能阐释清楚的,那是大唐的荣耀。向郭昕致敬,向所有“忠义之士”致敬,向所有“孤勇者”致敬。
参考文献:
《新唐书》
《唐实录》
《资治通鉴》
《西域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