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闲时，喜欢照镜子——我可不是自恋的女孩。

反思自照是修养自爱，我爱这张略显沧桑的脸，越细读越发现这张脸就是心灵的仪表。

年轻岁月，对面孔很疏忽，常常给命运击打得晕头转向，哪来工夫细察脸呢？

回想起来，年轻时，那张脸显出几分神秘，觉得并不了解。爱情受伤时，常常怀疑脸生得不好，轮廓太硬，表情太严，并不讨女人喜欢。

现在觉得，那时把脸当爱情的寄托，是很幼稚的，爱情的伤害也廉价。

识透人世，观察脸相，我才了解并爱上这张脸，有些像我的妻，有了岁月的陪伴爱情才淳厚，朝夕相守是幸福的诠释。

脸庞柔和了，不见当初的棱角，下颌已有两分丰满，既瞧着顺眼，又是性格的准确表达。

终于读懂古人的智慧——以柔克刚，天天唤着“孩子”，调皮的孩子无法抵御我坚持的温柔。

有人不断地撩拨我，企图践踏我的尊严，可我毫不理会，用顽强的沉默打败对方。

对方曾屈尊表达屈服愧疚的意思，我沉默到底——我们没有丝毫交集，任何交流都是废话！

年轻时相信，人不可貌相。眼下相信，面孔是心灵的写照。

所以，脸中央伫立着端正的鼻梁。早年我就看好咱的鼻子，这几乎是唯一没有沉淀岁月的部件——还很年轻。高而挺直的鼻梁显得秀气，并非突兀得莽撞。

我日益相信，端正的鼻梁是正直秉赋的代表，向人们标示，与邪恶不容，与谄媚无缘。

烘托鼻梁的是嘴唇和眼睛。

上唇端正棱角分明，是标准的楔形，总是抿紧，有种古怪的魅力。上唇稍显厚，不仅不丑陋，反而表达真诚厚道的个性。

我的偏见是，薄嘴唇总代表油嘴滑舌，巧言令色，也就瞧不起。观察山湾里受三届校长宠爱的小丑，都是薄嘴唇。

只要看清这鼻梁和嘴巴，就不能不相信我是好人，是学不会欺骗的。

鼻梁和嘴巴是父亲遗传的，继承了祖父的品质，正派的硬气使祖父享有极高的威望。在这山湾里，我已有了硬气换得的威望。

眼睛虽不大，却是我思想的生动写照。

目不斜视，总带着沉思的表情，聚焦思想，发出光芒，没有一丝散漫。

孩子对眼睛很敏感，只要瞥见我的目光就骤然收敛张狂，煞有介事地坐直身子，惊骇地闭起嘴巴。

不过，我并不责骂，有时反而扯动一下右嘴角，表达和蔼的微笑。

眼睛总是正视，表现热忱光明的态度，不用隐讳任何东西。

瞧学生时，目光复杂，既有直视内心的深刻，又有坦荡的批评，更有鼓舞和爱。

眼睛确有缺点，看不得邪恶，容不得沙子。

有官僚正是由眼睛洞察我的正直，也就非常忌讳我。在对方看来，我的眼睛视野狭窄，缺乏变通，总是盯住不该盯住的东西，却无法表达柔媚。

诚然，这是我修养的症结，必须把正直修养为善良，学会接纳人性的弱点。

习惯于专注地观察，眉头有了皱痕。这是岁月沉淀的表情，烘托眼睛的专注，表达悲天悯人。

额边有了皱痕，眼边，颧骨边，不知什么时候爬上老人斑，都在表达岁月的记忆。

不过，尽管有了老相，却并没有老气横秋，倔强地相信，我的品质未变，心灵未老，还很年轻。

头已剃光，岁月使我明白，不再需要装饰，坦荡得一览无余，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