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薄斯言分开的第三个月,他空降成了我的领导。
公司年会,我被组长拉去敬酒。
男人装作不熟,垂眸拒绝:「最近在备孕,酒就不喝了。」
后来,转场去酒吧。
薄斯言当着众人的面,将装醉的我揽腰抱起。
男人气极反笑:「周暖,你就不能哄哄我?」
……
「周周,你就说咱薄总这脸绝不绝?」
同事用手肘撞了下我的手臂,示意我往边上瞧。
此刻男人正斜靠在沙发上,偏头听旁人讲话。
许是不喜被开玩笑,薄斯言微微皱眉,面露不耐。
抬眸喝酒间,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
连带着心跳都乱了一拍。
我避开视线,下意识地往同事身后躲了躲。
「怎么了?」
摇摇头,我低声回道:「低血糖吧,头有点晕。」
同事顺势递给我一大块蛋糕,「是不是空腹喝酒了,你先垫垫肚子。」
回宁市这么久,我怎么也没想到再遇薄斯言会是在公司组织的部门聚餐上。
耳边的音乐逐渐大声,我埋头吃着菜。
一口一口,直至光盘。
「部门联谊秒变迎新会,真是无趣。」
「办公室恋情,真有人敢谈?」
「甜不甜不说,分手了还得见面,才是真的尴尬。」
我扯了扯唇角,没有说话。
下一秒,身旁的同事弯着眼睛凑近。
「周周你说,我去追那空降的帅哥,能有机会吗?」
喝酒的手一顿,我支着脑袋回她:「同公司……你真不觉得像太监宫女对食吗?」
话音未落,耳边传来哄笑声。
「周暖,看不出来哎,还是资深甄学者一枚。」
这话不知被谁传到了隔壁桌,就连喝酒的薄斯言都抬眼看了过来。
我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
刚刚就不应该多嘴。
02
酒过三巡,包厢的门被人推开。
女人一身高定,踩着高跟鞋偏头探了进来。
目光瞥过我时有片刻的停顿。
随即唇角轻扯,带着几分轻蔑。
我认得她。
毕业时,薄斯言家里给找的联姻对象。
哈佛高材生,正儿八经的豪门千金。
他妈妈说过两人青梅竹马,天生一对。
「你好,我找薄斯言。」
女人侧身进来,顺滑的黑色长发别在耳后,露出小巧精致的耳坠。
整个人看上去像个气质温柔的大姐姐。
「薄总,找你的。」
刚刚还说要追薄斯言的同事像是突然泄了气,「我就知道,帅哥最不缺的就是美女朋友了。」
「没事,万一帅哥想吃小青菜清口,你还是有机会的。」
说罢,桌上众人笑作一团。
女人淡淡收回视线,走向隔壁。
「您就是咱们薄总的女朋友啊。」
沈悦轻轻一笑,「未婚妻。」
「郎才女貌。」
「薄总真是好福气。」
薄斯言身边的人自觉让开位置,「嫂子,你就坐我这儿。」
身边不少同事,举杯吹捧。
也不知道谁先起的头,莫名其妙地敬起酒来。
为了合群,我也灌下满满一杯酒。
半晌,拿起身后的包,狼狈起身。
「我去趟洗手间。」
同事立刻放下手里的筷子,有些担忧地抬头:「要我陪你吗?」
「不用。」
推门时,听见女人柔柔开口。
「阿言,咱们该回家了。」
02
身体不舒服是真,不想看见两人浓情蜜意也是真。
我晕得厉害。
在走廊里缓了好久,才慢悠悠摸到了洗手间。
几捧凉水泼到脸上,顿时清醒了大半。
镜中的女人发丝凌乱,双眼通红。
因为长期加班,本就熬夜过度的脸,此时更像是死了三天有余般苍白。
我闭了闭眼,回想起刚刚的画面,突然有些心累。
过了会儿,洗手间又挤进来两个人。
我拿着包往边上让了让,对方却没有再往前。
落锁声在身后响起。
通过面镜子,我看到身后的女人面目狰狞。
「原来你就是周暖。」
她的美甲勾起我的发尾,「长得确实漂亮。」
「谢谢。」
我拿起包,就打算离开。
下一秒,沈悦冲过来捏住了我的下巴。
力道很大,我被强逼得倒退了好几步。
想要挥手去挡,却还是晚了一步。
缓慢地抬起被打偏的脸,指甲划破肌肤,火辣辣的疼。
「周暖,京市还是宁市,你都玩不过我。」
她偏头示意另一个女生将我按住,用手机壳拍着我的脸:「你一个妈不要爹不爱的东西,要拿什么和我比?」
沈悦冷冷收回手,轻哼出声。
「周暖,你怎么老是阴魂不散啊!」
「我出国那会儿,一个没看住,薄斯言就叫你勾住了。」
「怎么,还想再体验一次做三的快乐?」
我仰头看去,同她对视:「舔了这么多年还没舔上呢?」
沈悦的脸上出现一瞬间的慌乱,随即是掩盖不住的怒意。
「要不是你,我们早结婚了。」
嗤笑一声,我反手将身后的女人拖倒。
……
等到从厕所出来时,聚餐早已散场。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几个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
03
教训人的事情,沈悦很熟练,专门挑看不见的地方下手。
但好在我反应快,除去最开始那一巴掌,两人也被踢得不清。
卸了所有力气,我垂着脑袋往电梯口走去。
身上又疼又累,只想赶紧回家睡觉。
许是没有看路的缘故,一头扎进了男人怀里。
薄斯言低头看着我的发顶,倏地开口:「你就这么不想见我,躲到现在才出来?」
我捏紧了包带,失焦的目光顺着指尖缓缓落在掌心的那粒醒酒药。
「我们……」
男人淡淡开口:「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我们分手了,你就当我放不下。」
未出口的话哽在喉间,我瞥见薄斯言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掌心的醒酒药还沾着外头雨水的湿气。
短短几月未见,他好像变了很多。
药片顺着舌根滑进,我的喉头有些发涩。
瞬间,这股难受的感觉开始蔓延到四肢。
犹豫再三,我还是张嘴喊他:「薄斯言。」
电梯门打开,薄斯言依旧站在里面。
薄薄的单眼皮上挑,散漫又疏离。
他真的生得极好。
哪怕仅瞥见半个下巴,也勾得人心痒。
难怪会惹这么多人喜欢。
「最近在公司里,别说我们认识。」
男人脸色微微一变,眸色很暗,怒气在眼底翻涌。
「为什么?」
「公司的人容易说闲话,我可不想被别人当下饭菜。」
对面的男人稍一点头,目光从我的脸上挪开,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行,周暖,你真行。」
好不容易强压住的情绪,又一次涌了上来。
围巾的布料挡住大半张脸,我默默走到电梯的角落,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男人按了楼层,不冷不淡地开口:「我送你回家?」
我的心咯噔一声,连忙拒绝,「不要。」
「嗯。」
这次,他没有再说什么。
发散的思绪被拉回,神色恢复自然。
似是闲聊,他又开口问道:「得有两个月了吧,觉得公司怎么样?」
我舔了舔干涩的唇,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想来想去,就憋出两个字:「挺好。」
电梯到了,我目送他进了停车场。
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忘了按楼层。
04
昨天在聚会上的放纵,导致我的炎症更严重了。
见热度依旧没有下降的趋势,只好打车去了趟医院。
医生怀疑是甲流,给开了抽血的单子。
等报告的期间,瞥见部门的小群炸开了锅。
【刚刚薄总来我们部门干什么,有人看见吗?】
【没有啊,我刚刚在厕所摸鱼。】
【哦,听到他把沈经理叫出去了,好像是说婚假什么的。】
看到这儿,我的心咯噔一下。
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五分钟后,报告出来了。
细菌感染导致的发烧,需要输液。
我看了眼时间,又向人事补了半天假。
流感季,输液大厅里挤满了人。
我拿着刚取的药,到窗口排队扎针。
后面是一家三口。
女孩病恹恹地窝在爸爸怀里,「讨厌生病。」
「乖宝宝,打完针就好啦,昂~」
余光瞥见女孩黏糊糊地缠着妈妈,心生羡慕。
要是爸爸没出轨,妈妈也没离开。
我是不是也可以……
十岁那年,妈妈发现爸爸出轨,他的私生子就比我小三个月。
女人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婚。
我哭着求她带走我。
她却说:「暖暖,错误的决定要及时止损,爱自己才是终生浪漫的开始。」
她走了,带走了所有属于她的东西,却唯独留下了我。
长大后,我才意识到原来她口中的那个错误……是我。
继母对我并不差,她只是更爱自己的孩子。
就因为偷拿了桌上的二十块钱,我被爸爸拿着衣架满院子抽。
泪眼朦胧间,我看见了被打弯的铁丝。
男人红着脸、瞪着眼:「白眼狼,你和你妈一样自私。」
可他却忘了那天是我的生日。
我拿走的那二十块钱,买回来也不过是块巴掌大的蛋糕。
从小我就被继母告知,家里的一切资源都属于弟弟。
弟弟想要什么,爸爸就会给他买。
而我想要的东西,只能靠自己争。
05
大一那年的寒假,我高铁转公交,奔波七个小时到了家。
推门进去,三个人正围着圆桌吃晚饭。
「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男人夹菜的手微微停顿,「可能是手机静音了吧。」
下一秒,电话铃声在耳边响起,他的脸上却没有半分被戳穿的窘迫。
继母笑着圆场,「哎呦,肯定饿了吧,快洗洗手来吃饭。」
桌上咕嘟冒泡的清汤火锅,好像都在嘲笑我的天真。
我冷笑着往房间走去。
推开门却发现,那件小屋子早已被改造成了杂货间。
「一个姑娘家家的,跑到京市这么远的地方念书。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趟家,那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那我睡哪儿?」
男人随意指指阳台的走廊,「这儿给你支个行军床,铺两层软垫子,不比房间差。」
「那阳台都没帘子,一女生怎么睡啊?把我的房间给她好了。」
继母伸手轻拍了下男生,「吃你的饭,搬来搬去也不嫌烦。」
看着默不作声的父亲,我连夜定了返程的车票。
哪能不恨?
从妈妈丢下我的那日,我就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家了。
这个世界上,只剩自己。
我虚荣物质、尖酸刻薄、敏感自卑、自私自利。
可是,你哪能要求一簇生长在阴暗角落的野草明媚大方?
下一秒,护士小姐姐一针扎下来,直接就给我疼清醒了。
我拎着吊瓶不断往里走,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着。
06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靠在别人的肩膀上。
「不好意思。」
男人带着耳机和口罩,睡得很熟。
看样子,估计是没听见。
我闭了嘴,小心翼翼地将贴着他的腿往外挪。
「换了最后一袋,刚刚见你不舒服,给调慢了速度。」
听到熟悉的语气,我猛地抬起头。
坐在我边上的这人,不是薄斯言,还能是谁?
给我一种两人从未分开过的错觉。
喉头干涩,我吞了吞口水,说话的声音有些哑。
「谢谢。」
男人先是有些愣神,随机挑了挑眉。
一声轻笑从唇瓣溢出,他毫不遮掩地盯着我看:「周暖,你真不知道我来宁市做什么?」
他的眼神过于直白,我紧张到后背都沁出了层薄汗。
这算什么?
知道我们没可能,还来招惹我做什么。
睫毛颤了颤,我强逼自己从他脸上挪开视线。
随后,我听到身旁很轻地叹了声。
「走了。」
下一秒,掌心被强硬地塞进来盒退烧贴。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追着他的背影往外走。
未喊出口的名字,就这样卡在喉头。
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他的跟前站着个女人,和薄斯言带着同款的黑色一次性口罩。
虽看不见五官,但瞧这身形。
应该就是沈悦。
女人双手抱胸,满脸的不耐。
似是等了薄斯言很久,此时正发脾气:「你瞎啊,那女孩和我完全两个风格,这都能认错?」
男人吊儿郎当地靠过去,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见他这般敷衍,女人挥拳作势要打。
「薄斯言,除了我,谁还能受得了你这狗脾气!」
07
攥着退烧贴的手一紧,我自嘲地勾了勾唇。
人就只是体恤员工,乱想啥呢。
还记得,薄斯言也曾对我说过这种话。
【为什么不回消息?】
【粥粥,你这算不算对我冷暴力。】
【不准有下次了。】
【除了我,谁还能受得了你这脾气。】
……
我和他是在大创组队时认识的。
虽不在同个组,两个项目却被安排在同间办公室。
说来好笑。
整个学生时代,我都坚定地以为他是个渣男。
毕竟,我们的初次见面并不愉快。
那天我早早到了师生交流中心写BP,享受着一个人独占整层楼的宁静。
结果没到五分钟吧,门外突然闪进来个人。
他好像不知道自己的蓝牙断开了。
带着耳机,却外放音乐。
强鼓点的重低音,咚咚咚砸在耳后。
男生皮肤白皙、长得很帅,比例也好。
就是……好吵。
我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试图用眼神唤起他的良知。
但很显然,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的理解能力。
现场这么多座位,他偏偏要坐在我的对面,手机还正正好摆在两张桌子的交界处。
我很少用聒噪来形容一首音乐。
可除此之外,我找不出比它更合适的形容词来。
「同学,你能把歌关了吗?」
实在憋不住,我停下了打字的手。
好家伙。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一个人能如此快地变红。
当然,物理意义上的。
从耳根到脖子,噌一下全都被染上了粉色。
「抱歉。」
他手忙脚乱地停了音乐,却像是突然蔫了。
08
男生拽过卫衣帽子,将整个脑袋都给罩在里面,仅仅露出一对好看的眸子。
只不过,按手机屏幕的指尖一直没停。
我猜他肯定是在和朋友蛐蛐我。
大概又过了半小时吧,他突然拿着支笔走到我的跟前。
「学姐,我的笔坏了,你能借我一支吗?」
余光瞥见那支被暴力折弯的水笔,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当然,我也没戳穿他。
只是从眼前的笔筒里随便抽了支递给他。
临走前,他又喊住了我。
「学姐,不好意思啊,我还没用完。要不加个微信,等你下次过来了,我再还你好吗?」
我挑了挑眉,「不用,笔是办公室的,你用完直接放这就行了。」
后来听组员提起,我才知道他就是那个在表白墙天天被捞的学弟。
没几天吧,他也不知道从哪里要来了我的微信,坚持不懈地加了几次。
不过,我都没同意。
再后来,我保研本校。
研究生时,替导师监考,又撞见了薄斯言。
巧合得有些过分,这次不加不行了。
他比我家楼上那个三岁的小邻居还要吵,一天能喊二十几遍的学姐。
我给他回一条,他就能还我五条。
约着吃了几顿饭,又正巧赶上我学业压力大的时候。
牵手、接吻、确立关系。
该做的,不该做的。
在那几年全都做了。
再后来毕业,他留京市,我回宁市。
他母亲的约谈,未婚妻的恐吓。
实在坚持不住了,我才正式提出了分手。
当然,他没同意。
只是说分开一段时间给我喘息的空间。
也是那会儿,我从共友口中知道他是东基集团的太子爷。
朋友笑着问我,「你后不后悔?」
「后悔什么?」
「差点你就能嫁进豪门,实现阶级跨越了。」
「不。」
人总是要和握不住的东西说再见。
薄斯言的起点,是我奋斗一辈子也无法达到的终点。
有些人注定没有以后,到此为止才是最好的结果。
可以说,我是个极度自私的人。
同样,我过得一塌糊涂的人生,没有任何可以承担风险的能力。
原以为分手后,我能重新回到那个刀枪不入的自己。
却没想到,这一切都只是徒劳,走不出来的始终是我。
舍不得删的照片,反复查看的聊天记录……
好不容易缓了点,他却又出现了。
这一下让我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
09
从医院出来时,天已经完全暗了。
又赶上晚高峰,等了十几分钟也没等到接单。
无奈,我点了取消。
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准备去最近的公交站。
额前热度依旧没退,此时又吹了风,整张脸都在发烫。
我偏头在包里一顿翻找,扯出那盒被攥得有些发皱的退烧贴。
再抬头,看见薄斯言半倚着公交站牌。
他按灭烟蒂,漫不经心地垂着头。
眼中出现一点波动,我扭头想躲。
「周暖,你跑什么?」
胸前横过只大手,一把将我箍进怀里。
鼻腔发酸,出口的声音是止不住地颤。
「薄斯言,你松开我。」
两年未见,他当初身上的那股少年感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薄斯言的眉毛微微上扬,黑眸深处涌动着几分薄怒。
「抖什么,怕我啊?」
男人温热的指尖勾住我的下巴,慢慢抬高。
「周暖,你别一副被欺负惨了的可怜样子,明明我才是被玩弄……」
在撞见我泛红的眼圈时,他骤然松开了掌心。
路过的行人,无声地朝男人投去指责的眼神。
薄斯言勾了勾唇,像是被气笑。
「别哭了,嗯?」
我低头胡乱地抹了把眼尾,推开他。
「我回家了。」
薄斯言抱臂盯着我有些发虚的脚步,懒洋洋哂笑:「你还走得动?」
我深吸一口气,颤着睫毛轻轻开口:「走得动。」
薄斯言,我求你别再和我讲话了。
话音未落,一辆奔驰巴菲特在跟前缓缓停下。
车窗落下,坐在驾驶座的年轻男人喊了声斯言。
「公交车早没了,我送你。」
薄斯言强硬地拽着我的手腕往后排走去,不容拒绝。
10
车子行驶在高架上,又快又稳。
没有人讲话,耳边除了音乐声再无其他。
我动了动手指,却始终没能挣开男人的掌心。
很多次,我都想把这两年的遭遇同他讲。
可说了又能怎么样,他会帮我吗?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的手掌出了不少汗。
我有些无奈,偏头看他:「薄斯言,你放开……」
话音未落,男人率先松开了手。
车里缓缓打开,钻进来个扎着丸子头的女人。
看外套是刚刚医院里遇见的那个。
我默默将手缩回袖口,窝在座位里有些发怔。
「我真服了,宁市这鬼天气也太……周暖,还真的是你!」
她摘下口罩,有些激动地将薄斯言挤开。
男人无奈,被迫赶到副驾驶。
「脸色怎么这么差?」
她边说,边给自己系安全带。
女人叫做张凝,是薄斯言以前学生组织的部长。
我和她,不过是听过名字、吃过饭的关系。
算不上有多熟。
所以在她热情打招呼的时候,我有些疲于反馈。
「有些感冒。」
张凝伸手想来探我的脑袋,却被我偏头躲开。
我紧了紧口罩,拽上了围巾。
「别传染给你了。」
她没觉得不对,重重点了点头。
「还是你贴心。我怀孕了,好多药都吃不了,可得注意了。」
目光落在女人微隆都小腹上,一动不动。
「要摸吗?」
脑袋里莫名出现「奉子成婚」四个大字。
许是生病的缘故,脑袋转得比较慢。
直到我的手碰到女人的肚子,才颤了颤。
「抱歉。」
似如梦初醒,我僵直着脊背,偷偷吸了下鼻子。
11
晚高峰,车子下了高架,就被堵在了红绿灯前。
驾驶座的男人曲起手指,不耐烦地敲了敲方向盘。
「要我说啊,斯言你又不缺钱,就去买辆车开开。老让我给你当司机,算什么个事儿啊。」
张凝拍拍薄斯言的肩膀,「甭理他,该使唤就使唤。」
「不是,我也很忙的好吧!」
「得了吧,李浩。」
听着三人讲话,我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眼。
看着不断倒退的绿化带,有些犯困。
「哎,暖暖,你吃得了生腌吗?我知道宁市有家可好吃的红膏呛蟹……」
「啧,张凝你歇停点,人家就是宁市人。」
「也是。」
我咬着唇瓣,心里不受控制地想他们是如此登对。
过了会儿,女人又凑近。
「你真不和我们一起吃晚饭,我在宁市都没朋友?」
她望过来的眼神真挚诚恳,没有一丝坏意。
如同阵清风般,将我心里的所有嫉妒抹平。
我甚至卑鄙地想,要是她和沈悦一样的恶,我就能肆无忌惮地讨厌她。
薄斯言有些无奈地将人推了回去。
「你就别折腾人家了,她还发烧呢。」
临下车前,张凝给我让位置,顺势塞过来一张喜帖。
女人笑盈盈看向我,眼睛很亮。
「暖暖,下个月我结婚,你一定要来哦~」
我看看她,又看看薄斯言。
攥着那张红色卡纸,缓缓眨了眨眼睛。
「会的。」
死死盯着手中的喜帖,却怎么也没有打开它的勇气。
「薄斯言,还不送送人家?」
我牵了下唇角,摇了摇头:「不用送。」
张凝明明知道我和薄斯言谈过,却对此毫不在意。
她身上的明媚大方,是我这辈子都学不会的东西。
良久,我吐出一口浊气。
12
见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我这才收回视线。
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租的老式居民楼走去。
可能是胡思乱想的原因,我的情绪比以往都要低落。
合租的室友是对情侣,此时正窝在沙发里抱着啃。
我收回视线,径直往房间走去。
前几日捡回家的小橘猫,乖乖趴在床尾。
它舔了舔我的眼尾,以为把眼泪舔干,妈妈就不会哭了。
「我睡一觉就没事了,真的。」
小猫听不懂你说话,它只知道要陪着你。
凌晨,我口渴起来喝水。
小猫踩到手机,屏幕亮了下。
Y:「好点了吗?」
Y:「我是薄斯言。」
Y:「张凝托我问你,婚礼能不能来当伴娘?」
脑子一热,我回复道:「滚啊,姐不做三。」
喝完水才意识到自己发了什么。
完了完了。
晚了晚了。
我手忙脚乱地去拿手机,却发现对方早就看见了。
Y:「周暖你脑子里在想什么,那是我小姨!」
Y:「张凝是我亲小姨!!!」
Y:「开门聊聊?」
我眼皮抽抽,有些反应不过来。
下一秒,专属于跑车的轰鸣声在楼下响起。
紧接着是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啪啪声。
小猫紧张地起身,冲着玄关喵喵叫。
果然,在无声的注视中,门铃被按醒。
许是怕扰民,对方只按了一下。
「周暖!」
一个男人的声音通过门缝传来。
压着嗓子,又低又哑。
我抱着水杯愣在原地。
透过猫眼,薄斯言那张俊脸赫然出现在视线里。
薄斯言眼尾压得极低,搭在墙上的手背青筋暴起。
为了掌握走廊的声控灯,男人的跺脚声尤为明显。
还带着点气。
「周暖,我都看见你开灯了。」
我拽开了条门缝。
只见,那条缝隙在眼前迅速扩大,迅速挤进个黑影。
「薄少爷,我没有多余的精力陪你……」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跌进个气息冷冽的坚硬胸膛。
男人有力的手臂将我牢牢圈在怀里,仿佛怕我再次跑掉。
「周暖,我们和好吧,我快演不下去了。」
我挣扎着动了动。
13
睡前我扎了个丸子头,此时正松松垮裤垂在脑后。
薄斯言的手指习惯性勾过我耳畔的碎发。
脸上红肿的指印在暖黄的灯光下,一下变得清晰起来。
薄斯言的神情一变,抬手攥住我的下巴。
盯了片刻后,冷声问道:「谁打的?」
眼皮掀起,我淡淡同他回望,「沈悦。」
薄斯言沉默着,指腹轻轻蹭了下我的伤口。
「疼吗?」
唇边扯起一抹笑,我挣开了他的桎梏。
「你看,说了又怎样,薄斯言你能帮我吗?」
声音又轻又哑。
「疼吗?」
薄斯言走上前,固执地盯着我。
我咬着唇瓣,眼眶中积了许久的滚烫像是有了宣泄口,不管不顾地往下掉。
「疼。」
话落下的片刻,我被重新拥入怀中。
耳后传来一声叹息,「周暖,你什么都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站在你这一边。」
他的视线掠过我脸上的红肿,满是心疼。
「第几次了?」
下一秒,安静的空间里传来室友的惊慌尖叫,随即是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
我尴尬地想要退出薄斯言的怀抱,却被拉着往外走。
「我们去哪里?」
城中村的路灯常年是坏的,通往停车场的小路更是一片黑。
薄斯言脱掉大衣,将我牢牢裹紧。
「不是怕黑,怎么住这儿?」
我攥着男人的掌心,笑盈盈抬头:「四百一个月,离地铁站还近,你说我为什么?」
男人紧了紧握着我的手,嗯了声。
似是不满,我晃了晃他的腕。
「这房子可是好多人抢的香饽饽,要不是我机灵,可还抢不到呢。」
「那你怎么上班?」
「坐地铁啊,往返一个半小时,还不堵车。」
在他的注视下,我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手指。
「你别这么看我。」
14
出门太急,我穿的还是睡衣和拖鞋。
此时走在满是豪车的停车场里,显得有几分滑稽。
电梯上楼,我顺从地跟在薄斯言身后,沉默地看着他给我录指纹、拿拖鞋。
明明是新房,却处处都是我喜欢的元素、我们的合照。
就连格局,都和我们之前设计的无差。
瞥见两人的合照,我轻声喊他:「薄斯言。」
「嗯?」
我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的身后。
这里摸摸,那里蹭蹭。
连带着浴室的摆放整齐的贵价水乳也不放过,「这是谁给你挑的呀?」
「小姨帮忙挑的,不喜欢咱再去买。」
倒是小橘轻车熟路地找到自己的窝,一头扎了进去。
「薄斯言,你……是为了我才来的宁市吗?」
「不明显吗?」
说罢,他给我拎到床上,「病没好全,赶紧睡觉。」
灯被按灭,薄斯言身上好闻的沐浴露香气迅速将我包裹。
屋内又陷入寂静。
「来了几趟啊?」
「一周一趟。」
但没停歇多久,我翻了个身。
「薄斯言,你有没有玩偶或者多余的枕头,我想抱着。」
男人轻笑一声,紧接着掌心被塞进一只胳膊。
「你有未婚妻,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我算金丝雀吗?」
薄斯言揪住我脸颊的软肉,用力揉捏:「我有哪门子的未婚妻,你算老婆。」
睡了一下午的我,实在是不困。
又挣扎着起身,支着脑袋看他。
过了会儿,又开始说话:「薄斯言,你偷偷来宁市看我,为什么不……唔。」
唇瓣被人轻轻咬住,混着薄荷味的牙膏清香迅速钻入口腔,霸道地攻占每一个角落。
许久,微微肿胀的唇终于被人放过。
因为缺氧,连带着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我软着四肢,被人牢牢按到胸前。
薄斯言磨着后槽牙:「不困就干些别的。」
「困。」
我立马噤声,还作势打了个呼噜。
隔天是周五。
由于我请了两天的病假,所以不用早起。
薄斯言早早给我买来了早餐,叮嘱完后就出门上班。
收到他的消息是在晚上。
他说自己要去京市出差,预计两天可回。
我也没当回事儿,只当是他职责所在。
直到周末,我一个人吃晚饭时,突然接到了个陌生电话。
「周暖,我儿子怎么就能被你迷成这样呢?」
15
沈家垮了,薄斯言搞的。
我这才知道,沈悦她爸沈海洋,竟然是薄母的初恋。
同薄父结婚的这么多年来,两人的关系一直没断。
凭借职位优势,薄母给沈海洋送去了不少大单子。
同样,爱屋及乌。
薄母也喜欢着沈悦,处处溺爱。
她念书的那些年,曾欺负过不少的同学。
每一次,都是薄母出面摆平。
最严重那会儿,打到了校董头上。
无奈,薄母只好托人将沈悦送出国去。
薄父常年在外出差,本就没心思管家中这些鸡零狗碎,也就对薄母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在薄斯言的推波助澜下,沈氏陷入舆论风波。
此时谁敢出手就是死路一条,薄母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沈海洋不堪压力跳楼自杀。
搁谁听了,不得感叹一句:「贵圈真乱!」
包厢里,先前高高在上的女人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哭到双眼红肿的中年妇女。
沈悦挽着薄母的手臂,坐在对面。
「周暖,你真狠,非要将我的家拆散才好吗?」
薄父向来讲究体面,会做到和薄母离婚这一地步是我想不到的。
「我毕业那会儿,您找我谈话。句句都是恐吓,还扬言要买通业内人士封杀我。那会儿,可不是这么说的。」
女人先是一愣,随即怒目圆睁。
「周暖,你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都走了这么久了,把斯言留给阿悦又怎么样?」
我动了动指尖,「您有问过薄斯言吗?」
「离不开我的,一直是他。」
话音未落,薄斯言推门进来,他似乎已经听了很久。
莫名有种吹牛被抓包的窘迫感。
「斯言,妈妈就想请暖暖喝茶聊天。」
薄母显然没想到他会出现在门口,惊慌失措地甩开沈悦的手。
拎包站起来的瞬间,我的手背覆上只温热的掌心,「我爸说你躲着他,离婚协议我给你拿来了。」
……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薄斯言全程黑着脸。
「你生气了?」
我小跑上前,想要牵他的手,却被男人侧身躲开。
「真生气了?」
薄斯言上车,还不忘提醒我系安全带。
「周暖,你又一个人来。1V2,你这小身板干得过两个人?」
我愣了下,随即笑眯眯迎上去。
「你别小看我,上次在厕所,我就1V2。哐哐哐一顿踢,她俩都没占到我便宜。」
不知道为什么,薄斯言看着更生气了。
还扬言要和我分床睡。
以至于,当晚我一夜都没睡好。
16
公司年会,组长要带我去领导一桌敬酒。
一路晃到薄斯言那桌。
组长笑眯眯凑近,伸手将身后的我给扯了出来。
「小周,快跟薄总敬杯酒。多亏了薄总,咱们这新项目才能如此顺利的进行。」
组长显然是喝多了,眯着眼满脸的醉意。
我躲开他的手,老老实实地倒上一杯葡萄汁。
「谢谢薄总。」
这狗男人却装作不熟,垂眸拒绝:「最近在备孕,酒就不喝了。」
举杯的手愣在原地,我尴尬地收回酒杯。
桌上众人顿了下,随即开始恭喜。
我端着酒杯,气得牙痒痒。
这厮真记仇。
回去后,组长还想带着我去隔壁包厢。
吓得我赶紧躲角落装醉。
「小周,你这酒量可不行啊。」
男人皱眉感叹,随后领着其余众人继续捧杯去了。
本来是装醉,最后真给自己累睡着了。
再醒来,年会已经接近了尾声。
我偷偷睁开一只眼。
下一秒,身体腾空而起。
薄斯言当着众人的面,将装醉的我揽腰抱起。
有同事上前来拦,「薄总,你这是……」
「如你所见,我老婆是个又菜又爱喝的酒鬼。」
我:???
电梯缓缓合上,我睁开了眼。
薄斯言气极反笑:「周暖,你就不能哄哄我?」
窝在薄斯言怀里,我摸着他的喉结没头没脑地来了句:「薄斯言,我哄你,那咱俩亲个嘴就和好吧。」
薄斯言手臂微微用力,将人往上颠了颠。
气着笑出声来:「周小暖,沾点酒你就耍流氓啊?」
话音未落,我朝着他不断滚动的喉结吻了上去。
毫无技巧,全靠蛮力。
男人痛呼一声,加快脚步。
被扯进楼梯间的那一刻,我的脑袋还在发懵。
直到薄斯言跟着压下来,我才意识到自己玩脱了。
唇瓣相触的瞬间,脑海里如同放烟花般炸开。
时隔半年的第二次接吻,薄斯言竟又掉回到青铜段位。
几分钟后,我抚着肿胀的唇瓣有些抱怨:「你把我咬疼了。」
下巴被抬高,薄斯言又一次覆了上来。
「我背你。」
「大厅里这么多人……」
薄斯言的声音有些冷,「我让你很拿不出手吗?」
一时哑口,不知道怎么解释。
虚虚环住他的脖子,我蹦了上去。
「这样总行了吧。」
在同事的注视下,我的耳根有些发烫,只能将脑袋扎进男人颈窝装醉。
「周暖,从今天起,试着依赖我,嗯?」
「嗯。」
17
由于我和薄斯言都没家了,所以压根不用纠结年夜饭回谁家吃。
除夕那天,两人难得起了个大早。
为了一顿年夜饭,从早上准备到晚上。
期间,薄斯言还去接了个巨长的跨国电话。
随后我的银行卡里多出了五百万。
突如其来的巨款,吓得我锅铲都不知道往哪放。
「薄斯言,你快来看!这、这是诈骗吗?」
薄斯言重新洗了手,接过锅铲:「我爸给儿媳妇的见面礼。」
「太多了吧。」
「没事,老头说了,他穷得只剩钱了。」
啊?
「周小暖?」
我急吼吼跑到厨房,「来啦。」
嘴里塞进一大块板栗,「尝尝熟了吗?」
「好吃。」
由于薄斯言做饭老让我试菜,以至于到最后真正开饭时,我的肚子胀得梆硬。
坐在餐桌前,我捂着嘴打了个饱嗝。
「不饿?」
我恼得耳根通红:「还不是你一直让我吃吃吃,我都撑了。」
闻言,薄斯言挑了挑眉毛,「那就行。」
「啥?」
男人沉默几秒后,松了松睡衣的扣子。
盯着我,缓缓道:「我还没饱呢。」
下一秒,我像个米袋子似的被人扛到肩头。
味道不错的小甜饼[鼓掌][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