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出头,喜欢的人成了我的小舅舅。
当我们地下恋爱三年,准备领证的时候,我发现他给别的女人发:
「脱一件,转一万。」
「她无聊得像块木头,哪有你有意思?」
后来,我把新欢带去了家宴,他却当着所有人的面红了眼:「阿鸢,你爱他,那我算什么?」
1.
我和我的小舅舅秘密恋爱了。
他说,给他一些时间,他会负责和家里交代清楚。
恋爱长跑四年,终于到了最后的关头。
在他的抽屉里发现钻戒的那天,我紧张了许久,忐忑了许久。
抱着戒指盒原地蹦了好几下,才又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抽屉里。
假装对这一切不知情。
忐忐忑忑地,等待着他给我惊喜。
「阿鸢,嫁给我。」
如今,我那相恋四年的爱人带着一身酒意,红着脸向我求婚了。
但我却想也不想地拒绝:「之屿,我们分手吧。」
究其原因。
大概要从我在他手机里找到的一个上锁的相册说起。
相册里的照片多得惊人,一万来张,光是重复的就有不少。
照片里的男女或耳鬓厮磨,或搞怪嬉闹。
一张张一幕幕,都是那样亲密无间。
最早的照片上标注的时间是2017年,最近的照片是2023年9月25日。
也就是说。
跟我求婚的前一天,他们仍在见面。
他用着我送的最新款的iPhone15。
第一时间便转移了本应该只出现在iPhoneX的照片。
如果那只是普通前女友或者以前的什么红颜知己的照片。
或者最新的照片只到2022年年底。
我或许,都会不顾一切地答应他的求婚。
2.
沈之屿是京圈的太子爷。
出了名的权势滔天,离经叛道,不服管教。
我和沈之屿家境相当。
但性格上,却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他喜欢飙车,蹦极,跳伞等一系列极限运动。
他说自己需要这样的东西来刺激大脑,让他觉得自己是真实地活着。
而我,平时就喜欢摆弄一些笔墨,坐在自己的画室,一呆就是整天。
甚至,有些窝囊。
记得头一次被沈之屿带到他的朋友们面前。
那天的氛围很奇怪。
他们没说什么,但无端地,我就是察觉到了他们的敌意和不欢迎。
后半夜,有人喝醉了。
他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笑着说太子爷不过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如今吃两口清淡小粥来换换口味。
「怎么,你这个温室里的大小姐难不成还真想给他一个家啊?」
「能治住沈之屿的,还得是我们子禾姐。」
周子禾。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
无端地,我的眉头紧皱。
他们兀自讨论着我和那个女孩,周围哄笑。
我有点局促,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的场面。
而沈之屿恰好就是这个时候从外面推门进来的。
那人的话,自然也一字不落地进了进去。
我抬眸看他,嘈杂的人声随之一滞。
记忆里,那是我头一回见他生气。
沈之屿大抵刚抽完烟,把嘴里的薄荷糖往颊侧一顶,笑意不达眼底:「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刚刚开腔的是他多年的朋友。
因为一句得罪我的话。
沈之屿动手很突然,也很利落。
他把他按在地上,一拳下去,眼睛都没眨。
我害怕出事,伸手去拉他。
却反被沈之屿勾入怀里,下一刻,他双手捧起我的脸,近乎虔诚。
然后,我也尝到了薄荷味的甜意。
「阿鸢,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只管打回去。」一吻结束,他声音喑哑:「出了事有我。」
沈之屿用最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向所有人证明。
我就是他的特例。
我,真的成了他的特例。
那以后,沈之屿就像换了个人。
我说害怕那些极端的运动,他当即便吻了吻我的眉眼:「那就不去了。」
此后,再有人约他崖边塞车,他想也不想撂下一句:「老婆不让。」
一概拒绝。
大概自小便是顺风顺水,我对沈之屿和这段爱情的憧憬几乎到了顶点。
然而,就当我觉得自己会跟他走进婚姻殿堂,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时……
他给别的女人发:「脱一件,转一万。」
「她?她木讷又无聊,哪有你有意思。」
「你还不懂我?这么多年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还不结婚?」
3.
「为什么?」
夜色正浓,他囫囵的求婚被拒绝,眉心蹙起。
酒气和他身上辛辣的木质香混合,有些呛鼻。
想来,是不满极了。
我深吸一口气:「你喝醉了。」
沈之屿的眉头又舒展开。
大概是以为我只是气他这婚求得不正式。
「我没醉。」他懒懒搂住我,把头埋在我的肩窝里撒娇:「老婆,你就答应我呗。」
「我真的想娶你。」他双手抓住我的肩,一字一顿,句句肺腑。
换做之前,我应该早就败下阵来,反抱住他,然后热泪盈眶地戴上钻戒,成为迈入婚姻的殿堂大军阀一员。
可我没有。
我想问他,是真心想娶我,还是他的小青梅嫌现在的游戏无趣,想调整一下难度?
再开口时,声音嘶哑。
「之屿。」
「嗯?」
「戒指的尺寸,不是我的。」话落,我垂眸,看着他节骨分明的手。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这一刻,我的脑中突然浮现出很多回忆。
例如最初和沈之屿深山初遇,他穿着一身赛车服从身上下来和别人交谈,挡住了我的景。
久久,我才出声:「你好……」
恰时风吹草动,晃出一片麦色的微响。
他正好回头看我。
鬓发被风吹乱,我忙着别到耳后,还没来得及开口。
他率先笑着让开:「不好意思啊,小画家。」
例如。
在一起后,他想独自创业,向父亲证明自己。
彼时资金紧缺,我想也不想便当了身上值钱的珠宝。
逐渐地,沈之屿日日应酬,像被磨平了棱角。
惟有一次甲方不顾劝阻给我灌了酒。
他也不顾劝阻地直接掀了桌。
「可这样的话你好不容易拉的项目……」回家后,我红着眼眶给他上药。
「阿鸢。」
他打断我。
复而一揉我的头,语气闲散却坚定:「这个,才是我最大的项目。」
回到现实。
想起今天下午去公司。
他最近拿下了一个大单子,理所当然地开了一场庆功宴。
我的本意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结果却看他到把别的女人逼退到墙上。
周围一片起哄声。
「谁想看她的那些破画?」他说:「没你一半好看。」
4.
我的声音从最初的哽咽,变得嚎啕:「为什么?沈之屿,你连求婚都敢这样不上心!」
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段关系。
所以就连发泄,也只能避重就轻。
顿了顿,他十分自然地又蹭了蹭我的脖颈,一点点地吻去我的眼泪。
语气中带了些歉意:「对不起宝宝。」
「前段时间有点忙,疏忽了。」
我死死咬着下唇,眼眶里都是泪。
究竟是他忙得疏忽了。
还是说这个戒指,本来就不是给我准备的?
「为什么疏忽?沈之屿,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我坐在他的怀里,旁敲侧击。
事到如今,我还是只敢如孩童一般哭闹,半真半假地套他的话。
我边哭边唾弃自己。
当真,窝囊至极。
「沈之屿,你不爱我你就直说啊,你为什么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你喜欢别人你就去啊,你为什么要缠着我?!」我声泪俱下,他无措地看我,一下又一下地给我顺着后背。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他的衣服都攥皱了:「沈之屿,你很爱我的对不对?」
「我最爱你。」
「我们的纪念日是哪一天?」
「11月5日。」
「我爱吃什么讨厌什么?」
他一愣,随即,又无奈道:「喜欢刺身喜欢冰淇淋泡芙最爱重油重盐,讨厌丝瓜,葱蒜随意,不要放姜。」
「喜欢郁金香,但是花粉过敏,生理期的时间是每个月十五号,有时候会提前……」
我泪眼婆娑,胡乱点头:「对,对。」
「可是,可是你分明那样爱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让我这么难过?」
证实了他的爱后,我心中的痛意反而更深了。
他怎么舍得?
「沈之屿——
「你怎么舍得啊?」我说到后面,已经痛得发不出声了。
心脏跳得我生疼,目光鬼使神差地落到他上衣的口袋。
那里有手机的形状。
前些天看的聊天记录里,我得知沈之屿在家的时候时常会跟她通电话。
借此,来满足他那偷情般的背德感。
我这才知道,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很难变的。
沈之屿还是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京圈太子。
那么此时。
他是不是还在跟那个人,通着电话呢?
5.
沈之屿抱着我哄了很久,百般道歉,千般解释。
那样真挚,像是如果我没有立刻原谅他,就显得很不识抬举。
所以,我原谅了。
或者说我看起来原谅了。
夜里,他睡得很熟。
我躺在空调房里,手脚发冷,就连后背都隐隐地冒着虚汗。
翻来覆去,没有半点睡意。
心仿佛被人吊了起来,高悬在空中,挣脱不能。
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我的身边突然有了些动静。
先是他的手机嗡嗡响了两下。
沈之屿悠悠转醒。
接着,我身边的床一陷一回弹,他走了出去。
我连忙闭眼,放缓了呼吸。
但他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趿拉着拖鞋便开了门。
1、2、3……
数到十五秒,屋里静悄悄。
我起身跟了出去。
他外出的鞋整齐地摆放在门口。
连鞋也没来得及换,是有多迫不及待?
咔哒。
门被我轻轻打开。
往下走了一层台阶之后,他,或者说他们,很快替我解了惑。
一对男女迫不及待地激吻在一起。
他们的急切的呼吸声交缠,我离得很远都听得真切。
「喂……这是在外面。」她的裙摆被男人掀起,语气嗔怪。
「你来找我,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沈之屿的手不停,他低沉的声音里满是欲望:「你小声点就好,他们都睡着了。」
……
那女孩儿又娇嗔几句,沈之屿轻笑起来,哄到:
「好了,向她求婚,还不是为了气你?」
他们旁若无人。
我这个偷窥者,却比被人脱光了从头到尾羞辱一遍还难堪。
6.
目睹一切后,我觉得自己就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
呼吸急促地转身回家,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走到浴室的。
脑中不停地循环刚才的画面。
我抱着马桶,把胃都呕空了,胃酸灼烧着食管。
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踉跄两步,又摔在了刚刚被我盖上的马桶盖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门被人打开,又合上。
他摸进浴室,看到坐在马桶盖上的我,不禁一滞。
「怎么了阿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那样关切的语气。
我有时候真的很想问问他,到底是从哪里练习的演技?
怎么就能装的这样好呢?
我的眼眶红红,心寒到了极致。
这张熟悉的脸进入我眼中。
我感觉这就像一种针对人像的完形崩坏。
因为这一刻,我发觉自己好像从未看清过他。
沈之屿附身将我公主抱入怀里,一如每次那般珍惜。
「是不是又睡不着了?」他哄小孩一样轻拍着我的后背,又缓缓叹了口气:「怪我怪我,不该大清早跑去晨练,把我的小宝一个人放在家里。」
晨练?
练得是怎么在楼道里表演双人「杂技」吗?
我攥紧手指,指甲陷入掌心,疼痛让我堪堪清醒。
然后,我主动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轻声道:「之屿,你爱不爱我?」
「爱。」
「只爱我?」
「只爱你。」他说。
然后,又补了一句:「最爱你。」
「那周子禾是谁?」
这是从我嘴里第一次问出那个女孩的名字。
空气明显一滞,那一瞬间,我在沈之屿的眼底,看到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感情。
一些炙热,而晦涩的躁意。
「一个朋友。」过了一会,他才慢条斯理地说出这四个字。
「一个……普通朋友。」
问出口的瞬间,我想过。
只要他大方承认一切。
哪怕他摊牌自己不爱我了,甚至从未爱过我。
告诉我真相,说我不过是他用来讨好另一个人,是供他们消遣的物件。
我都可以敬他坦荡,我们好聚好散。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闻着他方才一场欢愉后还没来得及散的味道。
刹那间,心如死灰。
我悲哀道:「之屿,辜负真心,天打雷劈。」
7.
那晚过去,沈之屿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什么,突然变得安分极了。
不过,说来也是。
我日日与他疏远,夜夜借口在画室打发时间。
时常一呆就是彻夜。
这样的态度和我过去那般粘人精的架势简直是天差地别。
只有傻子才看不出来。
「阿鸢,你怎么了?」他从我身后拥住我:「你最近闷闷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