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后和父亲葬在一起,继父还住在他干了半辈子的豆腐坊

板卷旧梦 2024-04-26 03:45:57

安排好母亲的后事,小梅就准备回去了。

回来时,她没有带孩子,这几天很是惦记。

婆婆说,孩子才六个月,不能去白事。来回两千多公里的路程,他也吃不消。

小梅的两个哥哥,叫大强和二强。

下午送完宾客,都回城里去了。

小梅订了第二天的票,想在走之前帮继父再收拾一下院子和屋子。

晚上,小梅做好饭,却不见继父的身影。

“叔!叔吃饭了!”

他住的那间旧瓦房里没人。

另外两间新房子,是专门为小梅和大强、二强盖的,怕他(她)们回来没地方住。平时,除了打扫卫生,继父从不会进去。

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小梅推开豆腐坊的门。

一道身影默默的坐在灶台旁的小凳子上,皎洁的月光洒进来,照着他早已佝偻的背。

小梅忽然觉得今晚的月光格外的亮,亮的有些刺眼。

“叔,吃饭了。”小梅轻轻地叫了一声。

继父回过神来,忙挤出一个笑容,“哎!我这就来。”

吃饭时,继父问小梅什么时候走,叮嘱她回去好好过日子,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一向饭量很好的继父,只勉强吃了小半碗,就去睡觉了。

走到门口,继父回过身说,“我今天有些累,明天就不送你了,你记得吃点东西再走。”

第二天,小梅走的时候,继父的房门一直紧闭着。

小梅觉得,许是继父确实累了,便没去打扰。

走出一段路,小梅回头想再看一眼那个熟悉的家,那个虽然简陋却给了她梦想的家。

毫无预兆的,继父的身影映入了小梅的眼帘,他站在大门口,定定的注视着小梅的方向。

继父的背好像更驼了,分明才60岁的人,看上去却像个小老头。

小梅想,如果继父当初不是选择和母亲一起撑起这个家,他现在会不会没有这么惆怅?

继父是个老实人,大家都说他老实的有些傻,从来不会和人争辩什么。

年轻时因为这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再加上家境贫寒,一直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他的家人托人给他四处打听合适的姑娘,只是每次相看的结果都不尽人意。

后来,继父的年纪也不小了,哥哥家的孩子已经上大学了,继父准备独自一人过完下半辈子。

那个时候,小梅的父亲意外去世了 。

大强16岁,二强15岁,小梅只有10岁。

三个半大的孩子正是能吃能喝的时候,还有每年交两次的书钱、学费和学杂费。

母亲带着他们过日子,很是辛苦。

经人介绍,继父和母亲走到了一起。

母亲带着三个孩子搬进继父的那间旧瓦房里。

屋子里住不开,继父把院子里做饭的小房子收拾了一下,在那安了家。

从这一天起,继父冷清的小院一下子热闹起来了,有了孩子的欢笑声,有了飘满院子的饭菜香。

村里人调侃继父好福气,一下子有了这么大三个孩子。

继父也不生气,乐呵呵的说,“是了,是三个好孩子。”

继父以前是打零工的,哪里有活干就去哪里,半月二十天都不回来。

有了老婆孩子,继父开始思考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他思前想后,觉得开个豆腐坊就不错。

既能帮母亲一起照顾几个孩子,又能赚钱养家。

和母亲商量后,两人的想法一拍即合。

说干就干,继父把做饭的小房子里外翻修了一遍,改成了豆腐坊。

那时候,只有县城才有卖豆腐的。

村里的人去城里办事时,才会买一小块,平时是吃不到的。

继父的第一锅豆腐做好后,用扁担挑着在村里叫卖。

连继父都没想到,在村子里转了半圈,豆腐就卖完了。

有的用钱买,有人拿豆子换。

继父的豆腐坊就这样开起来了,村里卖不完的,他就去附近的村子。

一担豆腐有一百多斤,他每天走街串巷的挑着卖,小梅想,也许继父的背就是从那时开始变驼的。

虽然辛苦,可继父脸上的笑容却更多了,他跟母亲说,“咱家的豆腐每天都能卖出去,孩子们的学费可有着落了。”

通常,到中午的时候,继父的豆腐就卖完了。

小梅和哥哥们也放学回来了,这时,母亲也做好了饭。

饭后,大家都去休息了,只有继父闲不住。

他坐在大门口抽根烟,就开始准备第二天要用的豆子。

黄豆放在簸箕里,一点一点的把里面的小石子、豆皮之类的,还有坏掉的豆子挑出来,然后再倒进几只大铁桶里面浸泡。

那时候,家里还没有自来水,吃水要到地头的井里去挑,来回有二里地。

家里有两个很大的缸,一个能装四五担水。

继父每天泡好黄豆后就去挑水,往返八九趟,直到把水缸挑满。

继父拿出他自己卷的旱烟,蹲在院子里吞云吐雾,只有抽烟的时候,他才让自己休息一会儿。

烟抽完了,继父又开始找活干。

早上做豆腐剩下的豆渣,用手团成一个个圆球,放到外面的木板上,这是喂猪的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了。

院子每天必须扫一遍,实在没事,就在屋里翻找,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能用了,拿出来修。

锅盖的柄掉了,菜刀钝了,扫帚散了或是大门又松了,从来都不用母亲开口,继父就自己弄好了。

母亲让他不用那么辛苦,有些事她自己也能做。

继父憨憨一笑,“我是男人,就该多做点。”

凌晨四点,天还蒙蒙亮,继父早早的起来磨豆子。

他坚持不让母亲帮忙,说等磨好了,再叫母亲起来一起做豆腐。

大概八点左右,豆腐出锅了,继父又挑着出门了。

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重复了二十年。

继父用一担又一担豆腐,供小梅和两个哥哥读完了大学。

村里又有人说继父好福气,孩子们都考上了大学,以后能享福了。

后来,大强和二强在城里找了工作,要成家了,想在城里买房。

城里很多房子都是小产权的,不能按揭,只能全款,好在没有什么烂尾的风险,都是现房。

继父拿出所有的积蓄还差很多,那段时间人都变得更沉默了。

他借遍了所有的亲戚,村里也几乎跑遍了,终于凑够了买房子的钱。

大强和二强在城里有了自己的小家,村里只剩下继父、母亲和小梅。

再后来,小梅大学毕业了。

她谈了一个男朋友,两家距离千里之遥。

继父和母亲都不同意,可拗不过小梅的坚持,最后还是答应了。

出嫁那天,继父偷偷塞给小梅两千块钱,叮嘱她不要委屈自己,过不下去了就用这钱当路费回来。

孩子们都成家了,继父也可以放下身上的担子过几天轻松日子了。

一场大病却意外的带走了母亲。

仅仅三个月的时间,母亲就从一个好好的人变成了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继父眼里的光彩一点点暗淡下来了,脸上再不见那憨憨的笑容。

小梅的舅母来看过母亲后,母亲悄悄的嘱咐几个孩子,“等我去世后,把我和你们的父亲葬在一起。”

母亲没有说为什么,只是哆嗦着嘴巴,重复着说,在她死之前,千万不要告诉继父。

她的心里是愧疚的,她知道,只要自己提出来,继父定不会拒绝。

但她张不了这个口。

母亲走后,当继父听大强说起这个事时,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他的嘴微微张开,下嘴唇不自主的抖动着,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过了半晌,继父艰难的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她高兴就好,你们看着办吧。”

葬礼上,小梅看着母亲的遗像嚎啕大哭,从此自己也成了没爹没娘的人。

不经意间看到了远远站着的继父,那神情,有难过,有委屈,有迷茫,还有一股悲凉,却没有怨恨。

在那个场合,来的人都是父亲和母亲的亲人,继父的身份有些尴尬,祭拜过母亲,他就回去了,再没有来过。

第三天上午,送葬的队伍早早的出发,11点就返回来了。

到这里,母亲的丧事就算圆满了。

小梅回到继父家,问他母亲出殡的时候有没有去。

继父吧嗒吧嗒的抽着烟,刺鼻的旱烟呛得他直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

他擦了擦眼睛,故作轻松的说,“你们都在,我去了也没事干。”

中午,大强和二强也回来了,他们想让继父一起去城里住。

继父摆摆手,说他在这里住惯了。

“那两间新房子一直给你们留着,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回来。”

母亲走了,大强和二强回城里了,小梅也回去了。

兜兜转转二十年,继父又变成了一个人。

只是多了一笔买房子欠的债,还多了几分孤寂与凄凉。

村里人都说,这下继父的日子又没有盼头了。

谁知第二天,村里又传来了继父独特的叫卖声,“豆——腐,豆腐哎!”

继父说,“孩子们不容易,我多干一点,他们就轻松一点。”

村里人又说,继父真是个傻子。

小梅也觉得,继父确实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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