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搬到养老院去住吧,家里实在挤不下了。”老伴周珍梅一句话,把我多年经营的这个家,彻底击碎了。
那天晚上,饭桌上的气氛异常沉闷。儿媳李晓兰低着头,假装忙着喂孩子吃饭;儿子张建强一声不吭,闷头扒饭;而我,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连饭碗都差点儿打翻。只有周珍梅的声音,像刀子一样一字一顿地扎进我心里。
“张国梁,你年纪也大了,住养老院条件好,清净。建强和晓兰要上班,我还得帮着看孩子,这家里真的挤不开了。”
我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声音有些发哑:“那我这张工资卡呢?你让我去养老院,工资卡是不是也得还给我?”
之前我把工资卡交给她,是为了让她管理家用。
可现在听起来,倒像是我挣的钱成了这个家的“门票”。
我还没开口再说什么,儿媳却突然打破沉默,急急忙忙地插话:“爸,您别生气,妈也就是一时着急,没别的意思,咱们再好好商量……”
她的语气虽温和,可眼神里的慌乱却藏不住。她显然没想到我会提起工资卡的事。
周珍梅没接话,只是低头继续吃饭,但她脸上的表情很不耐烦。饭桌上的气氛彻底冷了下来。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我一辈子勤勤恳恳,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家人的事。年轻时我在国企上班,做工人,后来企业改制,我提前退休,领着每月6600的退休金。虽然退休工资不算特别高,但也足够我们小两口安稳过日子。
儿子张建强成家那年,我把家里唯一的存款拿出来给他付了首付,让他和晓兰住得宽敞点。
可几年后,他们又生了孩子,房子一下子显得不够住了。
于是,我和老伴商量着,把自己住了半辈子的老房子卖了,用卖房的钱给他们换了一套更大的三居室。
我们自己搬进了客厅改的小房间。
我心里其实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和孙子能过得更好。我也不觉得委屈,毕竟都是一家人,只要日子过得去,住得挤一点也没什么。可没想到,孙子出生后,家里的矛盾却越来越多了。
孙子张小宝刚满两岁,正是最闹腾的时候。他每天都要人寸步不离地盯着,稍不留神就会磕了碰了。
周珍梅本来身体就不太好,腰腿一天比一天差,可她硬是没抱怨一句,把看孙子的活全揽了下来。
可人老了,脾气也大了。她看孙子累了,就时不时抱怨我什么都不干,说我一天到晚只知道看电视,下棋,根本不像个当爷爷的样子。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不是滋味。可我没法反驳,也不想反驳。她身体不好,我就多干点活,尽量给她减轻负担。可无论我怎么做,她还是觉得我碍事。
矛盾积攒到那天终于爆发了。
那天晚上,我下棋回来,刚推开家门,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周珍梅的声音。
“我跟你说,爸这人就是个倔脾气,早晚得和咱们闹起来。他天天在家,什么也不干,看着就烦!你说,这么大年纪了,去养老院住不好吗?清净,舒服,省得在家添乱。”
“妈,您说这些干嘛呢?爸要是听见了,肯定得急。”是儿媳的声音,带着点犹豫。
“急什么急?他一个老头子,除了这点退休工资,能干什么?我不让他去,他就打算赖着家里不走了!”
我站在门口,心头一阵发冷。原来,我在这个家里,已经成了“多余的人”。
那天晚上,我思来想去,怎么也睡不着。我躺在床上,问老伴:“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家里多余了?”
她没想到我会突然问,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很冲地说:“你别胡思乱想!我就是觉得家里挤,没别的意思。”
“家里挤,那就让我搬出去?”我冷笑一声,“我一个月6600的退休工资,是不是也带走?不然养老院谁养我?”
这句话直接戳到了她的软肋。她一下子坐起来,声音高了不少:“你别拿工资威胁我!家里还不是为了你才这么一团糟?要不是你整天多事,我能这么累吗?”
听到这话,我彻底沉默了。原来,这么多年,我竟然成了这个家里的负担。
第二天一早,我拿了自己的存折和身份证,去银行补办了一张新卡,把退休工资转了出来。
回家后,我把旧工资卡放在周珍梅面前,平静地说:“以后这张卡里没钱了,你不用操心了。”
她愣住了,没想到我会这么做:“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搬出去住,既然是分开过日子,钱自然也得分开用。”
那一刻,我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慌乱,再到愤怒,最后竟然有一丝不知所措。她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周珍梅不再提让我搬出去的事,儿媳李晓兰却明显变得殷勤起来。
她开始主动帮我端茶倒水,甚至还劝我:“爸,您别和妈生气,她就是嘴硬心软,您别往心里去。”
我淡淡地笑了笑,没接话。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她并不是担心我生气,而是怕我真的把钱全收回去。
这个家,表面上是儿子在撑着,实际上还是靠我的退休金在支撑。
儿子儿媳一个月房贷就一万多,再加上孙子的奶粉钱,家里开销大得吓人。
我的退休金,才是这个家的“救命稻草”。
几天后,儿子张建强终于开口了。他端着杯茶,坐到我身边,支支吾吾地说:“爸,您别和妈置气,她年纪大了,有时候说话不中听,您别放心上。”
我叹了口气,看着他:“建强,我不生你妈的气。我只是想明白了,这么多年,我为了你和这个家,已经做得够多了。以后,我只想过点自己的日子。”
他愣了一下,低下头没说话。
后来,我真的搬了出去。没去养老院,而是在附近租了一间小房子。每个月用自己的退休金,过着简单的生活。
孙子生日时,儿媳带着孩子来看我,殷勤地叫我回家住。我笑着拒绝了:“家里那么挤,我还是别添乱了。你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他们并不是因为想念我,而是因为缺了我的退休金,生活开始吃力了。但这一次,我再也不愿意回头了。
至于老伴周珍梅,后来她也来看过我几次,每次都旁敲侧击地试探我是不是还生气。我只是笑笑,没有多说。
有些事情,经历过了,心就冷了。这个家,我曾经以为是我的一切,可最后才发现,原来我只是一个“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