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总说我克她。
我出生时，弟弟却夭折了。
她总是恶狠狠撕打着我，嘴里不停的骂着怎么死的不是我？
终于上天听到了我妈的祷告，我要死了。
1
我是被奶奶养大的。
我妈觉得是我在肚子里，抢了弟弟的营养，所以弟弟夭折了。
她在生我们时难产，身体彻底伤了，再也不能怀孕。
我妈恨我，甚至不愿意看我一眼。
是我爸看不过眼，把奶奶从老家叫来，将我带了回去。
从此我和奶奶相依为命。
期间，爸爸妈妈从没有回家看过我。
村里的小孩笑话我是个没有人要的小孩。
我日盼夜盼，期待有一天睁开眼睛，就能看见爸爸妈妈。
直到8岁那年，奶奶旧病复发，以死相逼。
我终于见到了我的父母。
2
我的妈妈长得真漂亮啊！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可她总是板着脸，冷冰冰的站在一边。
可能是奶奶生病了，她不高兴。
我想让她高兴。
晚上吃完饭过后，我抱起奶奶给我的小木盒，献宝一样递给妈妈。
这可是我攒了好久的钱，里面还有我最爱吃的棒棒糖。
「妈妈，这个给你吃。」
「奶奶说吃了糖，就会高兴了。」
妈妈嫌弃的看了我一眼，转过头去，不再理我。
我试着牵她的手，却被妈妈一把推开。
她皱着眉头，厌恶至极：「走开！脏死了！」
我被她这一推，摔懵了。
「妈妈……」
「别叫我！」
眼睛突然好疼啊！鼻子也酸酸的。
奶奶骗人，妈妈根本不喜欢我。
我不脏的，奶奶每天都会帮我洗澡，衣服也是干净的。
妈妈为什么说我脏呢？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挨着奶奶睡，问她为什么妈妈说我脏？
奶奶把我搂紧，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让我慢点吃。
她的眼泪无声落下，紧紧抓着我的手，我听到了她一直在喃喃自语。
「我的幺妹命苦啊……」
「可咋办……」
早上我被哭喊声吵醒，懵懂的揉着眼睛看着这些哭的泣不成声的大人们。
我才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睡在我旁边的奶奶早已经僵硬。
我使劲摇晃着她的身体，试图把她叫醒。
「奶奶……你怎么了？」
「奶奶，你说话啊！」
八岁的我早就知道了生离死别，但我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我一直大吵大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抱着奶奶不撒手。
大人们被知道我和奶奶感情深，好几人都忍不住背过去擦眼泪。
我还沉浸在奶奶离开的悲痛里，我妈一个耳光过来，把我打回了现实。
「闹够没有？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还不赶快让开。」
透过泪光瞧人群，个个都是陌生的面孔。
奶奶死了，此刻我不知道该找谁安慰。
爸爸拉了一下妈妈的袖子，面露难堪：「你打她做什么？那么多人看着呢……」
「哭哭哭，要不是你，奶奶怎么会死得那么早。」
妈妈的话好像一把刀，狠狠扎在我的心里。
原来奶奶的死的因为我吗？
我紧紧咬着嘴唇，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有个阿姨看不下去，把我护在了怀里。
「你们夫妻生了就丢给老太太带，那么多年了，一眼没看过。现在怎么好意思打她的？」
爸爸妈妈的脸上露出难堪，尤其是妈妈，看我的眼神好可怕。
我突然讨厌我自己。
如果不是我，弟弟不会死，奶奶也不会死。
晚上我听到了爸爸妈妈吵架，妈妈压低了声音说：「赶紧的吧！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待在这个破地方了。」
「什么？你还带她走？我不同意！」
沉默片刻，爸爸的声音传来：「你让这么小的孩子在这里怎么活？」
「我不管！我的儿子就是因为她死的，你妈也是因为她的死的。」
「你是不是也想让她克死我啊？」
爸爸似乎生气了，不耐烦说道：「好了，你别生气了。我们别讨论这个事了，先把妈安顿好。」
……
白事办了三天，我坐在角落看着人群进进出出。
最后大家有说有笑的吃完散伙饭，各奔东西。
他们没有一个无关紧要的亲戚。
可我没有了奶奶。
3
秋天了。
院子的那棵杏子树一夜之间叶落了一地。
我穿得单薄，光着脚站在门口，默默注视着村口。
「幺妹，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昨晚那些人已经陆续离开，只有这个阿姨家比较远，她便留宿了一晚。
她是我的奶奶妹妹的女儿，我该叫她表姑。
「天杀的周强，丢下自己亲闺女不要了！」
「走！我带你去找他去！」
我懵懂的收拾好自己东西，被表姑牵着离开了我生活8年的家。
走之前，我到奶奶的照片前狠狠的嗑了三个响头。
奶奶，你在家好好的。
4
辗转了几辆车，我终于到了爸爸妈妈在城里的家。
表姑给爸爸打了几个电话，他一直没接。
又给妈妈了电话，妈妈也是一样没听。
她陪我在保安室等了半天，家里来电话催她回去，她只好交代保安帮忙照看一下。
她走后，我抱着行李蹲在了保安室门口，呆呆的看着小区大门。
这一等，等了三天。
保安大爷打饭的时候会多打一份给我，晚上我就睡在保安室里。
第四天早上，我终于看见了爸爸妈妈的车，他们好像在说什么开心的事，妈妈脸上的笑容是我没见过的。
我赶忙朝他们招手，可能是我太小了，也可能是他们没留意，车子直接从我身边开了过去。
我兴奋的和保安大爷道谢，赶紧追着他们车屁股跑了一会。
车子才在一栋单元楼停下。
奔向他们的时候，我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开心。
可下一秒我停住了脚步。
我想了很多个相遇的场景，可这个场景我没想到的。
一个穿着白色公主裙的漂亮姐姐，紧紧的抓住妈妈的手，一脸嫌弃的看着我。
爸爸最先反应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妈妈还是那么冷漠，脸上多了几分不耐烦。
「妈妈，她是谁啊？怎么像个乞丐一样啊……好脏。」
漂亮的小姐姐拉着妈妈的手，捂着自己的鼻子。
我被他们嫌弃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只觉得脸上一片滚烫，我甚至不敢抬头和他们对视。
低下头，支支吾吾的开口。
「爸爸妈妈……奶奶让我跟着你们……」
「我能做事，我不需要你们照顾我的。」
我像一个推销员一样，磕磕绊绊的介绍自己的优点。
突然传来一声冷笑，一抬头看见妈妈刚收起笑容的嘴角。
她厌恶的骂了一句：「讨债鬼……」
爸爸捏着眉心，最终叹了一口气。
「先回家吧。」
电梯里，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起，我最后抱着东西，缩在角落。
妈妈全程不看我一眼，到了家门口，丢下一句：「别抱着这堆垃圾进门。」
这不是垃圾，里面有奶奶给我做的棉衣，还有奶奶给的糖果。
我定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你自己想吧！你不丢掉，就别进门。」
爸爸摸摸我的头：「丢掉吧。爸爸妈妈会给你买。」
最终我还是把东西放进了垃圾桶里。
5
当晚我睡着在了杂物房，虽然没有自己房间，但我也躲到被子里偷偷笑了。
晚上那个漂亮的姐姐悄悄溜进了我的房间。
「你叫什么？」
「我叫周安安。」
周安安是奶奶给我起名字，她希望我平平安安的。
「哦。我叫周乐嫣。」
……
「你从哪里来？你真的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
「我是爸妈在孤儿院领养的，来这个家已经五年了。」
「他们人真的很好，对我像亲生女儿一样好。」
……
原来他们不是不喜欢女孩子，是不喜欢我啊！
我和周乐嫣成了同学。
她每天忙着各种培训班，妈妈天天亲自接送。
她让爸爸带着我坐了一次公交车，然后让我自己坐公交车上下学。
好多次下雨天，她的车子从我站的公交车站旁呼啸而过，溅起水花打湿我的衣服。
尽管我年纪小，但也知道妈妈不待见我。
周乐嫣没时间写作业，经常把作业都给我，让我帮她抄。
起先我是拒绝的，可她一脸得意的和我说：「如果你帮我写作业，那我就在爸爸妈妈面前说多一点你的好话。」
我太想得到他们的关爱，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最后还是被老师发现了，并叫来了家长。
我妈二话不说，当着老师面，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
「你有什么用？作业都要抄别人的。」
我捂着脸看向周乐嫣，明明不是这样的……
「看你姐姐干什么？」
「妈妈，是她要我帮她找同学借作业抄的。」
周乐嫣害怕躲在妈妈的身后，连忙撇清自己。
我气极了，抓住她摇晃。
「不是这样的，你撒谎。你告诉他们，是你让我帮你抄的……」
周乐嫣害怕的叫着：「妈妈救我……」
「周乐嫣，你撒谎。」
妈妈没了耐心，丝毫不在同学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像拖死狗一样拽拉着我离开了学校。
面对同学们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我的心和脸一样麻木了。
我妈边走边骂，一只手不解气的往我身上拧。
「看来我得对你更加负责一些，免得你无法无天。」
「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能吃饭。」
……
我被关起来，三天不能吃饭。
晚上我总能听到他们一家三口的欢笑声。
我饿出幻觉了，我看到奶奶了。
我求她带我走，可她却微笑的消失在我的梦里。
第三天，我终于忍不住求饶。
「妈……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