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眉天子》
穿越过来的第十年，冯景川要我去和亲。
他看中我乖巧的性格，娇美的面庞。
以及万事都不会拒绝他的顺从。
后来我死在楚国，连具棺椁都无。
我名义上的皇弟，彻底发了疯。
1
我入宫的时候，刚过亥时。
打更的声音远远传来，在黑夜中清晰明亮。
「长公主。」
皇上的贴身太监小默子弯腰行礼。
他长得清秀，人也机灵，见到我立刻丧着脸。
「皇上今日一天都没用膳了，奴怎么劝都不听。」
我不动声色：「去煮碗粥吧。」
小默子当即应下，将殿内所有人都撤走了。
我缓步入内，里面一应装饰明亮奢侈，带着帝王的威严。
而龙椅上愁眉的少年天子，是我弟弟，冯景川。
隔着蜡烛看他，这孩子长得愈发好看了。
许是我的进入惊扰了他。
冯景川见到我，收起了眉间戾气，缓了唇角。
「长姐。」
我点点头，平静地拿起剪子替他剪去烛芯，大殿开始亮堂起来。
「还在为派兵之事烦恼？」
他手握成拳狠狠砸了下桌子。
「朕恨不得现在就去踏平楚国！」
烛花在此刻爆了声，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脚步一顿，神色平静。
「你才登基，朝堂不稳，若是亲政怕会多生事端，现在要做的是扶持你信任的人。」
蜡烛剪到最后一根，我才缓缓开口。
「无需偏帮，也不必怀疑。」
冯景川思索片刻：「皇姐有人选了？」
「车骑将军，顾风眠。」
他的脸一下子扬起，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2
我明白冯景川的疑惑。
顾风眠世家出身，可我和冯景川最终目标是打压世家，扶持寒门。
「他的身份确实敏感，但景川你别忘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安内排外，若是朝廷出现问题，楚国岂不是更能乘虚而入？」
冯景川沉默了。
烛火明灭，他的轮廓清晰凌厉，在暗夜遮掩下，看不清真实想法。
我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那时候他还不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而是个乖巧的软胚子。
没有人知道，执掌兵权的长公主，不是这个朝代的人。
殿内沉默良久，我再度开口。
「只要这场仗赢了，你的帝位就稳了。
「景川，不要意气用事。」
冯景川苦笑一声：「长姐，你好像总喜欢用这句话来逼我。」
他站起来，个头已经蹿得极高，已经不是当年仰着头喊我姐姐的人了。
我心下一惊，但话已经说出口了。
「景川，帝王之术在于权衡，如今的局面，顾风眠是你最好的选择。」
冯景川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神色晦暗。
这时小默子端着粥走了进来：「皇上，这是长公主交代为您熬的粥。」
他点点头。
「长姐，你的话我明白了。」
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第二日圣旨到达顾家，被冷落许久的顾风眠成了领军大将，择日出发。
3
顾风眠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后院煮茶。
这个朝代能消遣的玩意很少，渐渐地我也爱上了煮茶。
「臣，见过长公主。」
他一见到我就行了大礼，脑袋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很大的一声。
我在亭中，周围帷幔飘起，衬着茶香，我轻笑一声。
「顾卿何须如此，本宫只是见你满腔热血无处安放，给你一个机会而已。」
世人皆知我和冯景川姐弟二人如何在后宫杀出一条血路，因此顾风眠听我这话，也不敢随意起身。
「顾家世代骁勇，绝不会辜负长公主。」
我轻抿一口茶水，微微皱眉。
太苦，还是太苦。
我将茶倒入身后的池塘，手上动作不停。
「顾卿该报答的，是皇上。
「如今楚国来犯，不仅是为了银钱，更是皇上少年登基，见我国好欺辱。
「顾卿若真能战胜楚国，方不辜负顾家世代骁勇之名。」
之前为了扶持寒门子弟，以顾，李两家为首的世家官宦皆受了冷落，可惜我们的时间太短，寒门中能上战场的，只有寥寥。
其实名义上顾家带领军队，我依旧在其中掺杂了不少寒门出身的武将。
只要这场战争胜利，那么将他们提拔上来只是时间问题。
各处世家关系错综复杂，要是前期不处理干净，冯景川的地位依旧不稳。
我看着恭敬跪着的顾风眠，轻叹一声。
「顾卿，我国未来，便全系于你顾家了。」
顾风眠身子一震，缓缓应了声。
「臣谨遵长公主教诲。」
4
其实我也不是一来就会这些阴谋的。
当初穿越过来，名义上的母妃吊死在我面前。
她实名给宠妃下药，被赐白绫，而我和这位小皇子也要被关押。
直接让我地狱开局。
原本我是打算想办法逃跑，毕竟只是个孩子，逃出宫外等到长大，谁还能知道我的身份？
可惜那个孩子用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看着我。
他怯怯地问：「姐姐，我们会死吗？」
样子像极了卡通里的小兔子。
我忍不住软了心，牵起他的手。
「不会，姐姐会带你杀出去。」
这样一牵，就是十年。
三十六计等阴谋阳谋被我练得炉火纯青。
靠着我文科生的头脑，小皇子很快崭露头角，宠妃都无法下手。
随后我将毕生所学都交给了他。
为他找名师，替他暗杀奸臣。
我从相信社会主义的小红花变成了杀人如麻的公主。
最后先皇死了。
我拎着刀，用兵权扶他上位。
「谁敢不服，尽管来战！」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帅毙了。
站在高位，和弟弟携手。
穿越女的骄傲在这一刻直接膨胀。
可我忘了，写出孙子兵法的是古人。
哪怕是架空时代，玩权势的手段，冯景川都只会青出于蓝。
5
顾风眠的事情安排妥当，接下来就是冯景川的后宫。
我有条不紊地替他安排好一切，总觉得还不够。
既然成为他姐姐，自然什么都要帮他安置。
当我将各家贵女的名单和画像送进宫后，第二日他便宣我入宫。
他没有在诏见外臣的天禄阁等我。
而是直接让我去寒梅殿。
那是我们母妃曾经的殿宇，自他登基后，就将这里赐给了我。
只是我们年岁渐长，大臣都进言公主不宜再住宫内，我便找了个地方建起公主府，搬了出来。
「长姐。」
他没有穿着龙袍，只是一身单衣。
我微微拧眉：「虽说还热着，但已经快到秋日了，你怎么如此贪凉？」
说着我就拿起一旁搁置的龙袍就要给他。
「长姐不喜欢吗？」
他原本低垂的脸扬起，脸上红扑扑的，显然是喝了酒。
「我以为，长姐会永远在我身边。」
我暗叹一声，这孩子又开始闹别扭了。
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坐到他旁边，像小时候一样围着他抱着。
「长姐怎么会离开你？
「你是我的弟弟，永远都是我的弟弟。」
冯景川似乎想到了什么，紧紧搂着我。
炽热的呼吸在我脖颈处，带着急促的痛楚。
「那长姐为什么让我选妃，我只要长姐。」
我失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脑袋。
「你已经长大了，需要成家，更何况选妃是必然的，你是皇上，会有三宫六院。
「这是你必须做的。」
选妃哪里是真的选自己喜欢的，不过就是选择谁成为掣肘，平衡朝局罢了。
更何况，那些朝臣早就虎视眈眈，拿子嗣开始做文章了。
就算我心底再不舒服，在旁人眼中，我们是姐弟。
是一脉相承的至亲。
6
冯景川闭着眼，不知道有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
他如今五官张开，眉如墨画，帝王之气展示得淋漓尽致。
现在蜷缩在我怀里，都让我忘了，其实他还是个不过十八的少年。
他身上龙涎香掺杂着酒气，让我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只能有一下没一下摸着他的脑袋。
和以前在冷宫一样，互相取暖，不知道前路。
「可是我喜欢长姐。」
轻飘飘的一句，让我心下一跳，怔愣在原地。
「什么？」
冯景川从我怀里出来，眸子晶亮地看着我。
灌了酒以后的双眼如同星光闪耀一般。
外面夕阳西坠，昏黄的光芒隔着菱窗大片大片地落在地面上。
他快速在我唇上轻啄了一下。
随后食髓知味，扣住我的脑袋，狠狠碾上了我的唇，一下又一下。
我顿时呼吸不畅，下意识挣扎起来。
他缓缓后退，鼻尖碰触到我的鼻头，说出的话让我几乎要尖锐大叫。
「我知道你不是我长姐。
「你不是冯姣。」
7
我心头一震，双手开始发颤。
屋子里是灼烧的炭火，我被烧得浑身滚烫。
「冯景川，你在胡说什么？」
他笑得愈发开怀，连耳朵根都红了。
昔日我以为的少年身材精壮，一只手就能抓住我的双手。
他把我按倒在床上，覆在我身上居高临下。
「我的长姐懦弱胆小，像极了母妃，但你不一样。」
冯景川的手指在我脸上流连。
像极了冰冷的毒蛇。
「姐姐，你眼里有野心。」
我浑身发抖，难得失态，开始胡乱挣扎起来。
轻纱落地，我的外衫被他一只手剥离。
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如同被疾风暴雨摧残的枝头落花。
「你放开我！」
从强硬到柔软，再到恳求，我几乎把自己能想到的手段都用上了。
但是冯景川一点都不肯退后。
最后只剩下一件胭脂红海棠花肚兜。
冯景川呼吸急促起来，连眼底都带上了欲色。
「姐姐。」
堂堂一国之君，换了语气和称谓。
刚长开的脸上尽数脆弱。
这个被帷幔遮掩起来的世界里，让我分不清是什么朝代。
一声声姐姐晃得我眼晕。
直到脑袋撞上床头，我才猛然惊醒，下意识想要伸出手去挡。
「姐姐，别拒绝我。」
男人抓住我的手，呼吸和我交缠。
迷迷糊糊里，我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8
那晚之后，我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入宫。
哪怕小默子亲自来宣召，都被我用身子欠安打发了。
等再次见冯景川，是在给顾风眠的践行上。
这次战争胜负很重要，因此冯景川亲自上前给顾风眠敬酒，这样一来士气大涨。
我戴上帷幔，看着站在众将士面前意气风发的男子。
眼角有些发热。
当初跟在我身后喊长姐的孩子，终是长大了。
旗帜猎猎作响，顾风眠在转身前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冯景川似笑非笑。
这段时间他不可能不知道。
顾风眠每天都来我公主府请安。
这是世家的示好。
他们仗着百年积累，向来心比天高。
但冯景川比他们手段更加狠辣。
帝王权术下，连他们都忍不住俯首称臣。
而对我好，就是他们能让冯景川意识到他们已经松口气的举动。
只是冯景川似乎并不领情。
在他挑选第三个世家之女入宫后，我匆匆入了宫。
「皇上知道，这个女子不足十岁吗？」
冯景川面前是无数奏折，他从里面埋起头。
「原来姐姐是知道的。」
我一噎。
冯景川放下朱笔，随意将奏折扔到一旁。
「长姐已经有多久没入宫了？
「我还不知道，现在见长姐还要靠这种手段。」
我幡然醒悟，脸上带着怒气：「你是故意的？」
「冯景川！」我唤他的名字。
但他并没有多少害怕，反而拉过我，让我坐在他的腿上。
距离一下子拉近，我没忍住浑身僵硬起来。
「姐姐，你难道就不心疼我吗？」
9
我沉默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
从我穿越到现在，我和冯景川几乎天天见面。
像现在这样几个月不曾见面，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我忍着怒气：「但你不能让别人来承担。」
「那姐姐能保证每日都进宫吗？」
冯景川注视着我，目光诚恳。
黑眸晶亮极了。
他这个年纪要是在我的时代，估计还是个上大学的中二学生。
但是现在他却对勾心斗角炉火纯青。
我叹口气，软了心肠。
「好。」
但到晚上，我就后悔了。
冯景川虽说撤了让世家女入宫的旨意，但他学会拿这点要挟我。
整整三月，我每晚都睡得不踏实。
在某一个月亮高悬的晚上，他尽兴完毕，小默子跌跌撞撞跑进来。
声音嘶哑的几乎能划破房顶。
「不好了，皇上。
「顾大将军，败了！」
冯景川还未有动作，我一下坐起来，声音凌厉。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前方八百里急报，顾将军打了败仗，如今楚国要求让出七座城池作为陪嫁。」
小默子声音突然低下来。
眼神不住瞟向冯景川身后的我。
后背凉意一下涌起。
陪嫁？
这个皇宫唯一未出嫁的人只有我。
那么楚国要的人，不言而喻。
是我！
10
楚国求娶长公主的消息一晚上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哪怕冯景川把屋子里所有的瓷器砸干净了都没有用。
第二天群臣就上了奏折。
要求让我和亲。
「放肆！」
冯景川从未如此大怒，他将联名奏折扔在离得近的大臣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