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家搬离那日,周叙知的好友一脸鄙夷的看着我,
“阮秋语,你一个孤女离了周府能去哪?”
“我劝你见好就收,早日和叶姑娘道歉,我们还能替你美言几句,让周兄娶你做个妾。”
见我不为所动。
周叙知脸上浮现一丝怒意,留下一句:“不知悔改,那便在外头吃吃苦头吧!”
所有人都以为,过不了多久我就又和以前一样,上赶着求周叙知原谅。
直到侯府世子要与我成亲的消息传出。
众人才知晓,我是真的不要他了。
1
自爹娘亡故,我被周伯父收留后,早些年两家父母定下的婚事,便不再是空话。
我一直以为,周叙知愿意娶我并不只是因为两家的约定,还有相处十年的情分。
直到我与他定亲的消息在京城传来第二日。
我听到他和好友的对话。
“周兄,我真是佩服你,自幼有个相处十年,怎么赶也不会跑的童养媳,不像我家那个的母老虎,定亲当日起,第一件事就是不允许我再去醉春楼。”
周叙知神色散漫的抿了一口茶水,“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她无趣的很,至今也不允许我多碰她一下。”
“听你这语气,她不像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倒像是醉春楼里不会接客的姑娘,不过也是,在你心里只有叶姑娘最重要。”
“听闻叶姑娘,不日就要进京了,阮秋语若是知道,不会和你闹吧?”
周叙知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闹又能如何?京城谁不知我与她的那点事情,离了我,谁敢娶她?”
说着,他眼底流露出一股我从未见过的冰冷柔情:“若不是她的样貌和苏荷有几分相似,我又怎么会轻易答应这桩婚事。”
“她若是听话些,我还能可怜她,给她个平妻的位置,若是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不顾往日情分。”
我要送给他的定情玉佩,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连同我那颗心,摔得稀碎。
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我爱慕了十年的男子口中说出的。
我定定望着周叙知,不知为何突然看不清他的模样。
抬手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是泪水模糊了视线。
玉佩掉落的声音,引起屋内两人的注意。
我慌慌张张的离去,跑远的时候,脸颊还不甚被树枝划了一道。
顾不得疼痛,我一直跑到府内花园偏僻的一角,见四下无人才肯停下。
积攒一路的委屈,在那一刻喷发而出。
我抓着心口的位置,缓慢的顺着墙蹲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原来,这些年周叙知对我的温柔,都是因为我这张脸,和他爱慕之人有几分相似。
难怪,我总觉得他看我时,目光总有些深意。
原来是在透过我的脸,看他真正在乎的人。
更可笑的是,我在知晓这一切后,没有勇气和他理论。
为了维持那点可怜的自尊心,选择落荒而逃。
或许,在我的心底最深处,也认为周叙知说的对。
离了周府,我无处可去。
苦水在心底翻涌,却不能由我悲痛。
阵阵脚步声正在朝我接近。
我快速起身,将泪水擦干,端起小姐的架子,装作旁若无事的模样赏花。
丫鬟们并没有注意到我,端着花盆边走边闲聊。
“虽说一早就知道公子会和阮姑娘在一起,但他们二人的身份并不算相配,阮姑娘是商贾出身,又是无靠山,老爷完全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了她,为何会极力促成他们二人在一起?”
“我这也是听来的,你不要到处去说,据说当年老爷决定收养阮小姐,是看上阮家留给阮小姐的家产了,不然你以为咱们老爷一个五品官,府内为何会有这么古董宝贝?”
我神色一怔,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2
这些年,我也曾猜想过会是这个原因,但想着日后总要和周叙知成婚,年幼时又是我请求周伯父替我照顾阮家生意一二,便没有过多计较。
却没料到,此事已经在下人中间传开了。
我神思恍惚的离开,一路上遇到不少下人,明明他们还和从前一样的恭顺,我却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很多从前没有发觉的怪异。
那种刚到周家时,寄人篱下的感觉,再一次吞没我。
回到院子,我只留了自幼跟在身边的佩兰伺候。
“小姐不是去给公子送定情玉佩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脸色还这样难看?”
我抬眸看向她,语气沙哑询问:“佩兰,你在周府有没有听到一些闲言碎语。”
她肉眼可见的慌张了一瞬,不过片刻又被她掩饰下去。
“小姐,奴婢什么也没有听到。”
我闭了闭眼,“佩兰,我真是未曾想过你会欺骗我,还欺骗我这么多年!”
佩兰被吓得跪在地上:“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之所以不告诉小姐,是不想让那些难听的话侮辱了小姐的耳朵。”
“小姐已经将周府当做家,过不了多久还要嫁给公子,小姐已经要得到幸福了,奴婢……”
我抬手打断她的话:“你可知周叙知一直有一个爱慕的人?”
佩兰张了张嘴,没再开口。
我脸色瞬间苍白,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原来你也知道。”
“你为什么不告知我,任由我做傻子,深深陷进这漩涡里。”
佩兰哭了出来:“奴婢看小姐实在爱慕周公子,又想着叶姑娘远在扬州,根本不会破坏小姐和公子的感情。”
我落下两行清泪,嘴唇颤抖:“那位姑娘不日就回京城了,我纵使是商贾之女,也绝不可能给人做妾,我要离开周府。”
佩兰慌了神,跪着来拉我的衣摆:“小姐,不可啊!”
“难不成,你要我日夜看着心爱之人将我视作无物,亦或是把我踩进泥地里吗?”我再也控制不住怒火,质问。
佩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实在不是奴婢想看着小姐入火坑,而是现在阮家的产业全都捏住周家人手里,小姐你离开无处可去啊!”
佩兰结结巴巴的将这些年瞒着我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我。
几年前,她意外闯入周叙知的房中,看到他藏在屋子里的画像。
一开始她以为是我,仔细端详后发现画像是另有其人。
她想告诉我真相,又在无意间看到,周伯父用阮家的铺子行贿。
几次调查下,她才知晓,周叙知房中画像上的女子名为叶苏荷,家道中落后,搬到了扬州,在我五岁来京城前,和她有过两年,两小无猜的情意。
而周伯父这些年,打着我的旗号,将阮家产业全都变成了周家的,一些变不了的就卖出去行贿。
就算是我现在想收回来也难了。
佩兰觉得我无依无靠,和周家撕破脸皮,只有流落街头的命运。
索性周叙知的心上人,远在扬州,我和他又有一丝情意,周伯父看在产业上,也愿意给几分好脸色,便将一切都给瞒下了。
我没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
我不相信,把我当做亲女儿的周伯父,背地里会将阮家产业变卖受贿,疯了一样跑出府。
来到阮家在京城中开的几家铺子求证。
没想到正如佩兰所说,铺子里的人全都大换血,他们只当我是普通客人,无人认出我的身份。
我颤抖的走出米铺,抬头看着还是父亲在世时写下的牌匾,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难怪,前两年我想出府,府中下人百般阻拦,不是说教课的夫子要来,便是最近京中不太平,不宜走动。
这段时间,才允许我出来。
原来是将人都换干净了,就算日后我知晓一切,我没有了靠山,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不买东西滚一边去,别在这里挡着。”
突然一双大手,将我狠狠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