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吴属十二年，朝堂暗流涌动，无人能摸透身居大殿之上的王是如何打算。

宋家书房，家主和嫡子宋历，嫡女宋知分析当下局势。“根据当今热门太子人选分别是季卡，季盐，季度，三个世孙。我们家决不能站错队伍，需得明哲保身，谁做皇位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们这百年基业必须保住。”“爹，目前看来太子人选应当是季盐，但此人阴险，若是助他，难保事成之后宋家会被他第一个开刀。”宋历首先发表意见，排除对自家不利的选择。宋家家主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回他“历儿说的有理，季盐不当选，几个王爷虽不大争气，但他们的儿子确实不错，季卡和季度两位世孙确实相对仁慈，或可一选。

”“知儿，你怎么看？”宋家家主看向沉默不语的女儿，用眼神鼓励她大胆说。“爹，女儿另有一想法，我们既是想保住宋家，保住您和大哥的官衔，又何必非要费尽心力选最能成为太子之人？您想啊，无论选这三个世孙中的谁，他们一旦成就大业，势必会论功行赏，哪怕他们有些仁慈名声，也难保不会为了巩固皇权，借用我们的势力，宋家只要选了他们，就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宋历被妹妹一番话说得有些激动：“小妹，你继续说，那我们该如何自保呢？

宋知看了眼轻轻摸胡子的爹爹，又看了看热烈盯着自己的哥哥，她将两人拉的近些，用手捂在嘴边，声音极小地说：“我觉得，我们可以选最小的世孙，季清。”宋历瞬间惊恐：“什么！妹啊，他可是个傻子！你……““嘘，兄长，小心隔墙有耳。”每个大家族中有一些被安插进来的暗卫是众所周知的事，因此宋知第一反应就是阻止哥哥说出更为大逆不道的话来。宋家家主以赞赏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女儿，轻点了下头。书房密谈就此落定。

2

入秋后，落日变得更红了些。宋知倚靠在门边看政书，未觉天色已晚。“小姐，奴给您搬了藤椅，您躺一会儿吧，还有这新做的糕点，再不吃些，您这肚子也受不了啦。”红芋实在心疼自家小姐，只好打断宋知，让她歇一歇。对小姐撒娇一贯更有用点，所以她练就了非常标准的夹子音。“我把这剩下几页看完就好，你放那儿。”宋知敷衍地说了句。“那可不行，小姐～～”，红芋一边蹭着宋知，一边摇晃着她的胳膊，势必要让她休息。宋知耐不过红芋的软磨硬泡，便想站起来顺了她的意，岂料双脚发麻，险些摔倒。“哎呦，小姐，您这个习惯真的要改改，总是爱在门边坐着读，多伤身。”“太麻了，红芋，停，别念叨了，我麻。”宋知强忍着酥麻，在红芋的搀扶下坐上藤椅，披上提前准备的大氅，任由着红芋拿来滚棒轻轻揉搓她的腿。她手中的书依旧牢牢握在手里。

宋历刚下朝就走进妹妹的院子，“小妹，快看，我又给你带了好东西。”“照常放那边桌子上呗。”“嘿嘿，明儿个辰时给我哈，我上朝要交。”宋历咧着嘴笑，讨好地看着自家妹妹。“主要是上头给的折子太多了，我一个人实在弄不完。”“嗯，我准时给你咯。”宋知无奈地看着宋历，脑袋里突然有个想法，于是脱口而出：“兄长，你的外表真的很具有欺骗性。”宋历居然非常顺畅地接了句，“看着貌似潘安，精明能干，实则蠢如阿花？这话你幼时就经常在我耳边说啦。我承认，你说的都对。”“只要我给你把这一沓折子全做完，最好和以前在学堂时一样，写些心得或批注？”宋知斜眼看着嬉皮笑脸的兄长，忍不住更想调侃他。“太对了，我的好妹妹，聪颖又善良。”

“不打趣了，看，我还给你带了什么，”宋历说着让门外跟着的随从小锅台搬着一个大箱子进来：“你看，之前你要的绝版《智慧谋略》，《临河游记》 ，还有西域来的稀奇古玩，为兄我可都给你弄来了。”“哇，谢谢兄长。”宋知看到这些两眼放光，难得的有些小妹妹的姿态，往宋历的身上跳。宋历心想，他的妹妹真可爱。

3

天气晴好，宋知约上好友李梳苏一同去逛市集，她求了母亲好久才能出这一趟远门。“知知，约你逛街好难啊，呜呜。”一见面，李梳苏就抱着宋知哭，“不行，我们得赶紧逛，听说你两个时辰就得回去了，快走快走。”宋知还没来得及安慰好友，就见她已经先自我安慰好了，并且立马带着她往前冲。

她们走到一个卖着各种小葫芦哨的摊位，李梳苏突然捂着肚子“知知，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如厕，肯定是早上那枣泥糕给闹得，你先逛，你先逛。”说着就带着丫鬟往巷子里走，宋知忙说了一句：“小心，不着急，我等你。”宋知带着红芋在这个点位等待，听着来自各个地方的摊贩叫卖着自己的东西，她觉得这样国泰民安的世道真的很幸福。正发呆时，红芋猛然大喊：“抓小偷，抓小偷，”一边喊一边跟着追，宋知这才发现，她的钱袋不见了。

宋知心下思索了一番，决定还是原地等，并拜托小贩帮忙报官，红芋身上有些本事，倒是不用担心，只怕李梳苏回头找不见自己会着急，所以她依旧脸色如常，挑拣着这些吹哨，仿佛丢钱袋子的不是她。

“宋小姐，果然如传闻中所说，智慧冷静。”就在此时，身着青蓝色衣袍，手拿佩剑的男子走近了宋知，并与她搭话。宋知看了一眼他，微微低身福礼：“小女子见过小郡王。”季清内心发笑，这女子，果然知道他装傻。“你未见我真容，岂知我就是你口中之人？”“易容技巧不论多精妙，眼角下的痣总会留下些痕迹，何况您刻意带了您的紫杉剑，小女子自是不能装傻。”宋知一边回他，一边依旧保持着福礼的姿势。季清心中暗叹，居然阴阳了我一番，看来，一切都是必然，有趣，哈哈。季清轻说：“免礼吧。”宋知这才站直身子，静观其变。

“宋家小姐，你想如何与本郡王合作？”季清深知自己若不开口，这女子是势必沉默到底了。“小郡王，小女子不懂政事，您可登门与家父、家兄好好聊一聊，或可得良策。”宋知不卑不亢，缓缓回道。“哈哈哈哈哈哈，好。本郡王期待在宋家与你再见。”季清被气笑了，但又有些无可奈何，终是没忍住调戏了她，却见她依旧镇定，自觉没趣，带着侍从转身离开。宋知看着季清走远后，才敢轻抬手摸了摸加速的心跳，“冷静，冷静。”

不一会儿，红芋拿着钱袋子回来：“小姐小姐，钱袋子拿回来了，但是没抓住人。”宋知温柔回应：“没事，银子拿回来就好。”与此同时，李梳苏也如厕归来，“知知，久等啦，我们继续逛。”宋知了然，想必，这摊贩也定然未曾帮忙报官了……

4

朝堂的争端逐渐摆到台面上，季清往宋家走得也越发勤快。宋知知道，过了这个冬天，来年开春想必就会有定论了。今天母亲趁着最后一场雪落下，在庭院里围上一圈，宴请各大世家千金一同品尝母亲祖家新产的茶叶，据说经过一年的封存，加之温水浸泡，更具一种别样的口感。一群人围着精心打造的灶炉，品着现煮的茶，还有一些糕点和果干，谈笑着最近的趣事和时兴的布料。大多时候宋家主母的宴席，无人会拒，因为在席上没有所谓的琴棋书画表演，更没有针织女工的攀比，只是大家闲谈一番，或有一些信息交换。

宋知端坐在一旁，静听着御丞相家的嫡女和辛侍郎家的次女的抱怨。“我爹也真是的，非要我今年嫁出去。”“是啊是啊，我不过刚及笄，和世家相看几乎塞满了我的日程。”她们讨论着及笄后的苦恼，突然想起宋知也还未说亲事，丞相嫡女御灵先问“宋知，你要不要和我家阳哥儿相看相看？”辛侍郎次女辛酉也是带着任务来的，立刻加入：“其实，我长兄文博也不错。”见她们如此，宋知大概也明了这些人的目的如何，便找了个拒绝的借口：“父亲，母亲尚未给我择婿，父母之命，愧不敢违。”

正说着，前堂议事的男子们也进了茶园，领头的季清听到了她的话，不顾礼仪地接话：“既如此，宋小姐不若做我的郡王妃如何？”他故意说话吞吐不清，却又能让所有人听明白他的意思，紧接着依旧保持傻笑的神情，这样的表现，大家早已见怪不怪。季清话音刚落，宋知就能感觉到身边一群人看笑话的眼神，隐隐人群中还传来阵阵笑声：“这傻子王爷，……”眼看局面有些尴尬，甚至要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宋知想做点什么，却一时也有些窘迫，分不清季清是真有此意，还是故意为难，她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此时，前厅回廊传来一声呵斥“肃静！”严公公操着奸细的嗓音，紧接着说：“皇上～驾到。”群人见礼，头发已花白的吴属王摆手让众人平身。

季清仍一副痴傻的模样，拍手叫好：“跪跪，平身，平身，皇爷爷来了，来了来了。”季清这招用的巧妙，时清醒，时痴傻，所有的行为都会有一个合理的归处。“皇爷爷，娶她，小清，要娶她，做郡王妃。”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皇帝会来，更没想到，季清会如此行事。

5

宋知庭院，男人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前。宋知心下恼怒：“小郡王如此行事，不知为何？”“为你呀，吾当娶最具智慧之女子。”季清一改往日性格，反倒带着些无赖的气息，看着头快要低到地面的女人，心里更为喜欢：“抬起头跟本郡王说话，我又不会吃了你。”宋知无法说明此刻的心境，她算准了一切，也明白该如何让宋家明哲保身，唯独没想到会把自己搭进去。

“若我不嫁呢？”“呵，那这合作就到此为止，总得给本郡王一个护佑宋家的理由不是？”季清看着宋知气恼的表情，反倒心生愉悦，“这可是卖命的事，不管谁上位，都不会把我当对手，可拿不准他们会不会做出点难以预料的事，不是吗？”宋知看着眼前的男人运筹帷幄，势在必得的模样，心绪复杂。有气恼，也有无奈，心底深处隐隐有些羞涩和期待：“小郡王能接受的理由，是…？”“对，就是这样，皇爷爷已经同意了。”

宋知和季清的大婚，以最高规格的礼俗办成，吴属王下令礼部用太子妃的规模置办，这操作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并未给季清一个身份，却又用最高礼仪为其娶妃。朝堂势力悄摸摸又洗了一次牌。

6

婚后一年，借冲喜的由头，季清“非常自然”地治好了他的痴傻，在朝中有了职位。红芋陪着宋知赏花，“小姐，姑爷专门差人给您建了这六里居，您看，湖边可是您最爱的木棉，听说很难培育呢。”“嗯，红芋，你快要把他夸上天了都。”宋知摸着肚子，嗔怪。“那是，我不值得夸吗？”正巧，季清走进亭子，听到了她们的话，便快速蹭上宋知，并且撒娇说着自己多厉害，多值得夸。红芋见状默默退下。

“今日也一切顺利吗？”宋知拉着季清的手，一同放在已见月份的肚子上，温柔问着。“嗯，本郡王出马，肯定行。”季清放下所有防备，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大胆发言。宋知忍不住感叹：“原来，真实的你是这样的啊？和我兄长一样，你们的外表都太有欺骗性了。”季清斜然一笑：“知儿，或许，是你棋差一招呢？”

宋知身体一僵，灵光乍现，想到了什么：“季清，你，你和我兄长，你你你你，你们……”，她转过身，手指着他。季清讨好地笑着，紧抓她的手指，轻轻避开肚子，将她拥入怀里，脸皮颇厚“总之，我们在一起，你和你肚子里的这个都是我的。哈哈”。月影在湖中发亮，水里的小鱼儿依旧欢快，他，得偿所愿……

番外1

宋历着急慌忙地往郡王府跑：“季清，救我，我妹要绝版的书，还要好多玩意，我去哪里变出来喔。”季清看着狂奔进他书房的好友，“莫慌张，呐，管家在外面呢，你自己去我库房里点呗。”“感谢！”

宋历走后，季清和自小相伴的随从小锅台一起去看库房，“郡王，这，……我没拦住。”季清咬牙：“这厮够狠，居然给我全搬空了。我势必要做他妹夫！”小锅台满脑子疑惑：“？？？？郡王，一定要如此吗？？？”季清看着跟自己多年的小锅台，怒斥：“你不是跟过去看到她了？！”“嘿，嘿嘿，嘿嘿嘿嘿。”小锅台，仆随主人，装傻。

番外2

御书房，辛勤批奏折的吴属王，放下毫笔，盯着季清。“听闻，你想娶亲？谁家的姑娘？”“回皇爷爷，宋家的。”“哦？那个被宋老当宝贝一样的独女？他可不舍得。”“所以，孙儿来求皇爷爷。”“求我？那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做好准备了？”威严又慈爱地询问让季清心中一紧，立刻蹲下跪拜：“皇爷爷，孙儿甘做小郡王，一生不入仕途。”

听到此处，吴属王便要耐不住火气，拿起手边的茶杯，向下摔去：“是吗？那你还敢让朕给你提亲？！”季清见状连忙上前，安抚年迈的爷爷，“皇爷爷不生气，皇爷爷，孙儿志不在此，但孙儿可以给您生一个啊，孙儿给您培养一个，您想什么时候休息都行。”吴属王火气降下了一些：“这还差不多，那你婚后就上朝堂吧，过两年，我会给你一个摄政王的身份，你最好第一年就给我生个重孙，我等不了太久了。”季清一边给吴属王捏肩捶背，一边安慰：“怎么会呢，皇爷爷长命百岁，孙儿也一定不负您的期望，保准都做得好好的。”吴属王朗声大笑“哈哈，你呀，真拿你没办法。”

番外3

宋历跪在御书房，季清站于吴属王的身边，吴属王一边轻摸了摸自己的花白胡子，一边慈爱地问宋历：“这调粮之策是你提的？”宋历有些心虚回到：“回今上，是。”“那这建棚舍呢？也是你？”宋历听到这，不受控制地有些结巴：“回，回今上，是是的。”“宋家小子，朕记得，你似乎并未参与科考，而是宋老推举上来的？”“臣，臣，”“不必紧张，起来说话吧。”

宋历晃晃悠悠站起来，季清扶着他，他悄悄捏了季清一把，心里咒骂，你个坑货，害惨我了。季清用眼神与他交流，谁让你们家都决定不了你妹的婚事。宋历回望过去，那也是可以想其他法子的，为什么要揭我短，我讨好我妹给我批折子已经够难了，还要和你一起骗她。季清微微一笑，没事，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会对你好的。

于是，作为交换，吴属王在发现宋知智慧超群，符合他的要求后，便答应了指婚，成就季清和宋知的姻缘。一盘大棋落于指下，他后继有人，心中安矣。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