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8月23日,上海参议会礼堂变成了审判冈村宁次的特别法庭,在上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当时很有名的大律师江一平居然出庭为冈村宁次做无罪辩护。
江大律师颠倒黑白令旁观受害者家属群情激奋,而更令人愤怒的,是法官居然当庭宣布:“对冈村宁次的指控证据不足,择期再判。”
1949年1月26日,冈村宁次案再次开庭宣判,但这次宣判,却不允许各界旁听,最后传出的判决结果,居然是“冈村宁次无罪”。
冈村宁次被宣判无罪,一时间掀起轩然大波,面对席卷全国的抗议浪潮,江一平被推出来当了替罪羊:将其免去“国民大会代表”和“国立复旦大学副校长”职衔,其父被气得卧床不起,妻子与其离婚,而冈村宁次则坐船回了老家。
江一平那样的律师在任何时期都不会少见,这些讼棍眼里只有金钱没有良心,而真正让冈村宁次逃脱惩罚的,其实还是老蒋和他的心腹近臣——要不是老蒋授意,江一平就是长了八张罪,也不能说服法官判决冈村宁次无罪。
是谁包庇了冈村宁次,曾为蒋介石八大秘书之一、国民党中央组织部秘书长的庞镜塘在回忆录中解开了事情真相:冈村宁次在日本投降后想出一条毒计,要保留一百多万的日军武装,继续在中国土地上烧杀抢掠,这条毒计,白崇禧何应钦都极力赞成,蒋介石也曾动心,这才授意法庭宣判冈村宁次无罪。
说起这位庞镜塘,那可是大大地有名,在济南战役被俘的庞镜塘,当时是山东党务一把手,与军政一把手王耀武是搭档,后来又在功德林战犯管理所做了同学。
庞镜塘因为颇受老蒋信任,所以才能出任山东党务一把手(他们叫主委),并参与了很多日本战犯的审判(包庇):第二绥靖区拘留的日本战犯一百三十六人,法庭只审判了二十四人——这二十四个被审判的,只有十八个被判刑,有六个被宣判无罪。
庞镜塘和法庭包庇日本战犯,连时任第二绥靖区司令长官兼山东省主席的王耀武,他一第二绥靖区的名义给庞镜塘当主任委员的“省党部”公开发电,对法庭宣布无罪的日本战犯冈本善平提出反对。
法庭宣称冈本善平无罪的理由很奇葩:“年五十六岁,日本静冈人,曾于民国二十七年六月来济南宪兵队,初任准尉,三十三年九月升大尉,担任庶务工作,并无不法行为。”
王耀武直接提出质疑:“查该犯来济南服务宪兵队时间最久,究竟有无犯罪行为,自非切实调查,不足以资证明。现在悬案待结,特电查照,饬属详查该犯有无犯行,电复来部,以凭核办为荷。”
被山东省党部包庇下来的有名战犯,除了冈本善平,还有芳川清、中村一郎、原弘之、笠原正登、陈野繁雄、山岸荣,只有吉田保男被判处了死刑——读者诸君超越当年惨案罪犯名单,就知道这些被包庇下来的日本战犯,其实个个都该杀。这些该杀的战犯都没有杀,自然不是庞镜塘一人的决定,这事儿跟冈村宁次和老蒋都有关系。
1960年庞镜塘第二批获得特赦,1961年写了一篇《日寇投降后冈村宁次的一个反共建议》,发表在全国政协《文史资料选辑》第二十二辑上,这篇回忆文章详细介绍了冈村宁次的那条毒计。
据庞镜塘回忆,冈村宁次因为跟蒋家王朝的很多高官大佬是同学关系,所以在日本宣布投降后依然很嚣张,而且也没有被直接逮捕,当时的陆军总司令何应钦派他的副参谋长冷欣“会见”冈村宁次,冈村宁次居然托病不见。
作为战胜者的代表,冷欣不但不发怒,还以探病为由,带着翻译和医官亲自到冈村宁次的住所,冈村也毫不掩饰地告诉冷欣:我没什么病,只是想让你秘密前来商量合作而已!
如果不是冷欣亲口告诉庞镜塘,庞镜塘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冈村宁次告诉冷欣:“现在我们驻在中国的军队还有一百几十万人,装备都是齐全的,趁现在尚未实行遣散,用来帮你们打仗,当能发挥一定的力量!”
冈村宁次说的打仗,当然是指老蒋即将发动的内战,连日寇都知道老蒋要打内战,可见老蒋当时的和谈根本就是一个幌子,冈村宁次一心要帮老蒋打仗,可见在日军眼里,八路军和新四军才是真正的抗战者,他们把日寇打出仇了。
冈村宁次表面上是要帮老蒋打内战,实际上他还有更阴险的后招儿:“我们的军队连同军队附属人员和散住在各地的居留民,总共不下六七百万人,骤然被遣散回国,不要说安置就业成问题,就是吃饭也成大问题。与其回去无法生活,还不如就在中国住下来好些。因此我考虑的结果,决定向中国政府提出建议,希望得到采纳。但事不宜迟,恐怕稍延时日,军心一经涣散,战斗能力就不能保险,要大大地削弱了。”
冈村宁次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他之所以要帮老蒋打内战,实际是想成建制地保留一百多万日军,那六七百万日本人,也继续在中国土地上生存下去,最后不断孳生,最后成为坐收渔人之利而又无法清除的祸患。
但凡是个有良知且脑袋没有进水的中国人,都会看出冈村宁次的险恶用心,但是冷欣对此居然大为赞同,“慰勉”一番后承诺,一定把冈村宁次的建议向上汇报。
冷欣密电向何应钦汇报,何应钦又向老蒋汇报,老蒋当时是真的动心了,他马上电令冷欣携带冈村宁次的详细计划飞赴重庆——当时老蒋还没有“还都”南京,就已经准备再跟日寇穿一条裤子了。
老蒋召集白崇禧何应钦“会商”,何应钦白崇禧都极力赞成冈村宁次的计划,并怂恿老蒋采纳,白崇禧还向外界透露:“冈村宁次这份建议,深得蒋介石‘嘉许’。”
庞镜塘和冷欣都不知道谁把这份计划透露给了美军,这下老蒋难办了:美方明确表示日军必须投降缴械,在中国保存一百多万武装日军是绝不可接受的。
因为美方的坚决反对,老蒋只好打消了保留一百多万日军武装的念头,但是他和冈村的勾结一直没有断绝,不但授意宣判冈村宁次无罪,还秘密聘请其为军事顾问,冈村也很恶毒地建议老蒋在解放区实行“三光政策”,老蒋虽未完全采纳,但也部分施行了。
1946年6月号《纽约客》刊载了美国记者约翰·赫西的报道,报道称日本宣布投降十个月之后,他在山西发现了武装的日军部队,在当地“土皇帝”阎锡山的军队中作战。他的报道中还提到美国和日本军官一起参加了一个策划反共作战的联席会议,一个参加这一会议的美国军官告诉他,这样的事情用不着大惊小怪,因为他们预期不用多久他们就将在一次更大的战争——对苏联的战争中并肩战斗。
读者诸君可以试想一下:如果老蒋真的留下了一百多万日军和六七百万日人,他们会不会继续烧杀抢掠?如果老蒋让这一百多日军壮大起来,后果会有多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