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商庭州的第六年，他最爱的金丝雀瞎了。

那个曾说要跟我白头偕老的男人逼着我接受她：「婉婉进门了，你要好好待她。」

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把我的眼睛给她吧。」

商庭州眼神凶狠：「孟诗，你又要闹什么？婉婉已经看不见了，你还容不下她吗?」

我心灰意冷，一言不发地扭头离开。

这次我不闹，我把商太太的位置让给她。

1

我和商庭州是青梅竹马，相知十二年。

十四岁时，商庭州父母双亡，他被寄养在我家。

虽然年纪很小，但是他那深邃的眼眸，俊美的脸庞怎么都让人忘不了。

我那时就暗暗喜欢他。

上大学后，我们在一起了。

像千千万万平凡的情侣一样，我们爱的真诚热烈。

毕业后，我家破产，我从衣食无忧的大小姐变成落魄千金。

而彼时的商庭州早已创业成功，有了自己的公司。

他毫不犹豫地娶了我。

婚后我们依旧甜蜜幸福。

只是再好的感情都敌不过时间。

婚后的第二年他就腻了，身边开始围着不少女人。

他的容貌和气质都是顶级的，公司越做越大。

刚开始他还会遮掩，可渐渐地他变得无所谓。

夜不归宿地搂着各路的女人。

我知道后心痛如绞，哭过闹过，甚至用跳楼威胁他，求他不要再和别的女人来往。

可他只是冷眼看着我闹，斥责我像个疯子。

我不明白原本如此爱我，为什么会在一夜间变成这样？

后来我跪在他面前，哭得撕心裂肺：「阿州，我错了，你打我吧，我以后不会闹了，我会当一个好妻子的。」

他却看都没看我一眼，语气里尽是反感：「孟诗你不要跪了，起来。」

任凭我怎么哭着求他，他总是一脸冷漠地说：「孟诗你不要再闹了。」

我心灰意冷，现在想来，我那时的确是个疯子。

后来我变得沉默寡言，可他却变本加厉。

第四年，他遇见了他最爱的金丝雀夏婉婉。

商庭州把她带回了家，那是他第一次带外面的女人回来。

身体娇软的女人倚在他的身上：「商总，我胸口痛，你给我揉揉吧。」

商庭州勾着嘴角哄道：「小妖精，还想要我怎么揉?」

夏婉婉娇嗔：「你坏死了！」

我听着她温柔的语调，忽然有片刻的恍惚。

曾经，我和他撒娇，他也会用这般宠溺的语气逗我笑。

每次都能把我撩的面红耳赤。

只是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一样，真的爱上一个人就会无条件的宠她。

商庭州的眼睛扫到了角落的我，神情不悦：「还不睡?」

我看着他们俩在沙发上的亲密举动，愣了神：「嗯，马上睡。」

夏婉婉看见我瞬间不满：「庭州，你只准看我！」

商庭州揉了揉他的头：「小醋包。」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快步上楼。

以前常有人说婚后的男人就会变心，那时我不信，因为我和商庭州不仅是青梅竹马，更是两情相悦。

可是，曾说要白头偕老的青梅竹马终究比不过天降。

再热烈的爱也会冷掉。

我一个人独自坐在床边等他到天亮。

他来卧室换衣服，看见失魂落魄的我一言不发。

我漠然地开口：「商庭州，我们离婚吧。」

商庭州愣住了，他停了手下的动作：「孟诗你别……」

我的双眼布满泪痕：「我没闹，真的，我累了。」

「好累好累，我不想再这样过下去了。」

商庭州系好领带，冷冷地说：「不可能，我不会离婚的。」

我不解，嗓音沙哑的我：「为什么？你就放过我吧。」

2

商庭州走出门，只留下一句话：「孟诗我不会离婚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死了。

我开始过起了丧偶式婚姻。

只要商庭州不同意离婚，我就不可能走。

因为我知道我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结婚第六年，他和夏婉婉感情越来越好。

给她买了连排的别墅，数不尽的豪车和奢侈品，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逐渐把夏婉婉那当作他的家。

可是，天不遂人愿，夏婉婉出车祸了。

伤势惨重，四肢骨折，内脏受损。

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睛瞎了。

商庭州急疯了。

给她找最好的医生，一天不离的陪在她的身边。

夏婉婉的身体逐渐恢复，可眼睛仍然看不见。

医生说要恢复光明就必须进行眼角膜移植。

可是夏婉婉不愿。

「庭州，我不要，我不要用别人的眼睛。」

商庭州语气极致温柔的哄着她：「好好好，不换就不换。」

夏婉婉抓住他的手，伤心的说：「庭州，我看不见了，你不会不要我吧？」

商庭州双眼猩红：「不会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夏婉婉感动的抱着他：「庭州，我不想跟你分开。」

她轻轻拍着夏婉婉的背，像哄小孩儿一样亲昵的哄着她。

看到这幕，我只觉得鼻尖一酸，死掉的心却学不会疼了。

第二天，夏婉婉就住进了我和商庭州的别墅。

商庭州冷眼看着我：「婉婉进门了，你要好好待她。」

我扯了扯嘴角，明白了夏婉婉的用意。

他想靠同情心进商家的门，想取代我的位置，有一天可以名正言顺的当上商太太。

只不过想取代我的位置并不难，因为我也累了。

「商庭州，我们离婚吧。」

「我没闹脾气，我说真的。」

「有人陪在你身边了，为什么还耗着我不放？难道就这么爱折磨我？」

趁着夏婉婉在他身边，我直接讲明了。

商庭州只当没听见，扶着夏婉婉往楼上走。

我冲着他冷漠的说：「把我的眼睛给她吧。」

商庭州脸色大变：「孟诗，你闹够了没？」

「真是疯子。」

我闹?疯子?他还是只会说这些话。

滚烫的热泪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流下，眼底全是失落。

可是，我真的要死了。

3

商庭州安顿好夏婉婉后，一个人独自坐在客厅喝酒。

我穿着他最喜欢的白色睡衣裙走过去：「商庭州，我们聊聊吧。」

「我很冷静，没有闹。」

我强忍着眼里的泪水，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商庭州敞开领口，半躺在沙发上：「聊什么?婉婉已经睡了，小点声。」

我点了点头：「阿州，你还记得你向我求婚的那个晚上吗?」

「那天正好是小年。」

商庭州向我的那个晚上是小年。

我们俩当时都特别激动。

好像是两个孤苦无依的人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彼此。

我家破产后，爸爸一个人扛不住巨额债务的重压，病倒了，不久后就去世了。

我当时特别难过，靠在他的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那一天，我彻底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靠在商庭州的怀里，我觉得自己还有依靠，还有人在继续爱着我。

于是，我决定继续活下去。

他向我求婚的那天，我们正在楼下的馄饨店吃馄饨。

他突然跑开了，说要给我惊喜。

天空突然下起了好大的雪，小年的烟花声在旁边此起彼伏。

三三两两的小孩在一旁堆雪人。

我望着天上飘落的雪花正在发呆。

他突然推着一个用粉色玫瑰做成的Hellokitty出现，四周燃放着粉色的烟花。

他脸颊微红，把我拉过去。

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粉色的蝴蝶结钻戒：「诗诗，嫁给我吧！」

「今生我只爱你一个人！」

我看着鼻尖冻红了的他，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我拼命的点着头：「嗯嗯，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商庭州高兴的给我戴上戒指，把我抱起来转了好几圈。

那天我觉得他像是一个赢了游戏的小孩，或是打了胜仗的胜利者。

总之，那一天是我人生当中最幸福的一天。

不久后我们就结婚了。

只不过，这个承诺，他很快就忘记了。

商庭州喝了酒有点醉，眼神迷离：「够了，孟诗，不要再讲以前的事了。」

我心凉了，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商庭州，是你说要一直陪我的，是你说你只爱我一个人的。」

我的喉咙有些哑，哽咽起来：「这是你说的，你忘了，我没忘。」

商庭州深邃的眼眸看着我，眼睛里有说不清的情感。

我再也忍不住，酸涩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你骗我。」

这么多年，除了失望我什么都得不到。

最先承诺的人却是最早走的。

旧爱的誓言就像一根根刺，只会扎一直在爱的人。

商庭州扯了扯嘴角，拿着酒起身，眼眸低垂：「真的够了，孟诗，不要再说了。」

我心一顿，擦干了眼泪：「也好，我死了以后就不会再说了。」

我从背后拿出水果刀，没有犹豫的在手腕狠狠的割了下去。

商庭州看到我割腕瞬间慌了：「孟诗，你疯了?」

以前的我老拿自杀威胁他，现在，就算我不自杀也要死了。

刀口划过皮肤的触觉像是解脱。

温热的血液流出，像是解决了我多年失眠的良药，只觉得好想睡。

再醒时，我已经在医院了。

4

偌大的病房内没有一个人，陪着我的只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好半晌过后，才有护士进来。

我刚要起身，护士制止道：「诶，别起来，好好躺着。」

我感到手腕一阵撕裂的疼。

「真是命大，要是晚送了一点，命就保不住了。」

「下手真狠，连动脉都割破。」

我冷漠的听着，心里泛不出一丝波澜。

给我处理完伤口后，他递给我一封信。

「这是送你来的先生给你的，让我醒后务必交给你。」

我小心接过信。

用另外一只手艰难地打开。

上面只写了五个字：「我同意离婚。」

望着这几个字，我哭出了声。

终于，终于能放过我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会如此的痛。

一晚过去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后，我就出院了。

刚打开手机，各个平台和新闻全在报道一个熟悉的人。

「六年前，江城有名的XX集团竟然涉及偷税漏税，孟志远身背数条人命。」

「孟志远为了公司利益，不惜派手下出去挡罪。」

我惊讶的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各种新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爸爸是不会做这些事的。

孟志远是我爸，新闻报道的这些恶劣的事情，我印象当中那个和蔼可亲父亲完全不一样。

我死的都不会相信。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

「孟志远派出去挡罪的人就有秘书：商承天。」

看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在一瞬间停了。

这个人是商庭州的父亲。

难道，他父亲的死是我爸害的?

不可能，这，这不是真的。

我的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心里是无尽的恐慌。

我赶到家里，商庭州已经在等我了。

看到我，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离婚协议，我已经拟好了。」

「签了字就可能了。」

我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商庭州，那不是真的。」

「新闻上报道的那些都不是真的，对吗?」

我红着眼，嘴唇微颤：「你爸爸是死于意外，对吗?」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是我爸……」

商庭州看着神色混乱的我，薄唇轻启：「是真是假又如何?」

「我们不是要离婚了吗，你也得到你想要的了。」

「我放过你。」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不，不会的，爸爸不会做那样的事。」

「骗我，一定是骗我！」

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崩溃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我最爱的人都要骗我。

先是商庭州，再是爸爸。

这么多年我都一直生活在谎言里吗？

我接受不了，我紧闭双眼跪倒在地。

紧紧捂住胸口，想尽力缓解这一切对自己带来的痛苦。

我倒在地上哭喊，无助，崩溃，多少个日夜带给我的痛苦在这一瞬间。

「商庭州，对，对不起……」

5

商庭州神色冷漠：「不要哭了，要离婚就快点签。」

听到这话，我颤颤巍巍地拿起笔。

在白色的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对不起商庭州，我们一家也对不起他们。

我还有什么脸面继续留在他身边呢？

巨大的痛苦犹如潮水一般向我涌来。

十四岁，商庭州来到我家。

那时我只记得我爸对他真热情。

吃的，用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把它当亲儿子对待。

我那时候很嫉妒，觉得有人分走了爸爸的爱，但后来我悄悄喜欢上了他。

这种喜欢发芽，我甚至觉得应该对他更好一点。

后来我们在一起结婚，我以为这一切都会走圆满。

可是，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我以为他变了，但事实是，我爸害死了他爸。

新闻报道里说：「我爸的公司当年面临非常严重的舆论压力，不仅涉及偷税漏税，制造伪劣产品，盗用专利科技等等。

重压之下，公司急需一个替罪羊。

我爸就盯上了商承天。

于是，商庭州的爸爸商承天就成了替罪羊，他必须死。

除此之外，我爸还拉了许多人垫背，身上背了许多条人命。」

看了这些，他怎么可能还跟我在一起呢？

如果我是商庭州，恨不得千刀万剐仇人的女儿。

而我爸对他的好，不过也是一种愧疚。

可是，我们相爱了这么多年，真的就要分开了，我的心里居然会是这么痛。

签完离婚协议书后，我不舍的收拾行李离开。

离开前我恋恋不舍的看着这栋别墅。

哭过，笑过，挣扎过，甚至自杀过……

而我和商庭州也应该彻底结束了吧。

一命偿一命，我也算是死过的人了。

离开后，我一边动用关系查询过去的事，一边工作维持生计。

回到出租房后，我突然觉得心脏一阵绞痛。

急忙跑进卧室想要寻找药，却发现只剩空掉的药瓶。

当晚我就被120拉走。

再醒时，我只听到医生在一旁对我说：「情况不容乐观，要抓紧找移植的心脏。」

「以后药没了要及时补上，不然很容易出事的。」

我没管他说什么，只问道：「我还有多久时间?」

医生说：「别那么悲观，只要找到合适的心脏，你还能活很久。」

听到这话我愣了神。

可是，我不想再活下去了。

我冷漠地说：「药停了吧。」

医生有些着急：「好好的小姑娘，不要那么悲观，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我掀开身上的被子，拔掉输液管，穿好衣服起身往外走。

「可是我没有钱买药，更没有钱去换心脏。」

医生在后面猛地制止我：「诶！」

十一月的江城风很大，出了医院我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6

看着手机屏幕上被辞退的短信，我又打开了招聘网站。

我爸的事情对我影响很大，我原本就是学新闻的，现在事情上了热搜，对口的工作算是完全找不到了。

为了生计，我入职了一家夜总会当服务员。

不为别的，只为钱挣的比别处多。

入职第一天，我忙得不可开交，周旋于不同的人之中。

领班从对讲机里说：「3028，9号包房有客人找你。」

我简单的回应了下，端上酒水前往九号包房：「好的，马上去。」

刚一进门，我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女人笑道：「哎呀，我们家婉婉这么漂亮，商总还不要被迷晕了，你们迟早会修成正果的。」

「别乱说，我们还没……」

站在门口的我顿了一下，这个声音是夏婉婉的?

我用对讲机对领班说：「9号包房可不可以让别人送?」

领班的声音很伶俐：「不可以，他们指定了你。」

我沉默了，难道他们知道我在这里?

为了保住工作，我硬着头皮也要上。

里面又传来女人的嬉笑声：「他都把戒指给你了，娶你还不是迟早的事。」

我低着头打开包房的门，昏暗的灯光下是一张张陌生的人脸。

我把酒放到桌上，故意夹着声音说：「你们的酒上齐了。」

夏婉婉突然开口：「你是孟诗姐吧。」

刚转过身的我听到这句话，又只好殷勤地转过来应道：「是，还有什么事?」

夏婉婉戴着墨镜，看来眼睛还没好。

她语气温柔地说道：「我也是听庭州说你在这，专门带了一些朋友过来，想给你捧场。」

「你看点这些酒够不够？不够我再点，都记到你账上。」

我低着头，心一紧，嘴巴好似封住了一样，吐不出一句话。

旁边四五个男女纷纷起哄：「还是婉婉命好，不像某些人……」

「跟我们家婉婉比起来差远了。」

夏婉婉开口制止道：「你们别这样说，孟诗姐人很好的，从来没有为难过我。」

我应和着：「嗯，是的。」

脑子里始终回荡着领班的那句「只要一个投诉，你们一个月的工资就少一半。」

敷衍完后，包房内除了音乐声，只剩下一片寂静。

「你们有需要再找我，我就在外面。」说完我退出了包厢。

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

这时却接到了领班的斥责。

「3028，你怎么回事?刚刚接到了三个你的投诉，这个月工资全扣了。」

「你现在还在实习期，如果之后还有你的投诉，你就不用干了。」

我默默地听着，最后只能答应下来。

忙到凌晨一点，我腰疼得厉害。

我靠在墙边勉强休息一下。

「小美女，来喝一杯啊！」突然出现了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

我下意识就想躲避。

男人穷追不舍：「小美女，别跑啊，咱们就喝一杯。」

「你看这是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

「只要你陪我喝下这杯酒，这些钱都是你的了。」

双手像不受控制一样，居然接过了他的酒杯。

我真的需要这笔钱。

胖男人喜笑颜开：「这就对了嘛，你喝了这钱就是你的了。」

我端起酒杯想都没想，就一口饮下。

胖男趁机用手搂住我的肩。

不知道是不是醉了，突然觉得眼前一阵模糊。

好晕。

只听到胖男人一阵嬉笑：「嘿嘿，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