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和她结婚,我做了她白月光的替身

言湘故事会 2024-11-12 10:20:40

“喻先生,我们建议您不要再参加任何比赛了。”

电话那头,医生的声音略显低沉压抑:“您的双腿长期处于高压状态,上一次右腿更是直接韧带断裂,我们建议您起码休整调理一整年的时间,否则等待您的可能是终生残疾……”

喻序北挂断电话,休息室的房门被人推开。

人群鱼贯而入,空旷的休息间瞬间填满。

喻序北的弟弟喻之扬站在C位,举着奖杯,满脸激动兴奋。

“恭喜之扬哥,成功入围全国十强!”

“半个月后的决赛,之扬哥一定可以斩获冠军,留下体坛不败神话,光荣退役!”

程南溪是在这个时候来的,簇拥的人群为她让开道路。

推推挤挤之间,喻序北被人踩到了脚背,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他刹时冷汗涔涔地倒吸一口凉气。

踩他的人一脸嫌弃:“不好意思啊,但你能不能别在这里碍事?”

程南溪更是根本没注意到喻序北,哪怕他才是她的未婚夫。

她那满是星辰的双瞳里装满了喻之扬:“之扬哥,我订了你最喜欢的那家旋转餐厅,今天晚上吃饭为你庆贺如何?”

喻之扬的眼神此刻才穿过人群,落到喻序北的身上。

他迟疑开口:“让我哥一起吧?”

“毕竟他……”

余下半句话,他没有继续说出口。

但程南溪应该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想要说什么。

毕竟,从两年前开始,喻之扬取得的所有荣誉,都该属于喻序北。

喻序北并不喜欢跑步。

虽然从小他就被教练看中,说他具有极高的天赋。

但跟运动比起来,他更喜欢当一个算题、做实验的理工男。

他和程南溪是指腹为婚,从小到大他一直默认程南溪是自己未来的妻子,所以把所有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

可偏偏,程南溪喜欢上了喻之扬。

喻之扬是短跑运动员,程南溪就主动请缨当了他的经纪人,他们从市队一路比到省队,再到国家队,喻之扬是队里的头号种子选手,是所有人眼中的明日之星,承载着无数人的希望。

几年运动生涯,喻之扬确实取得了傲人的成就。

但两年前,一次比赛时的意外,让喻之扬的左腿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他再也没办法站在赛场上。

可他还没拿到职业生涯里最大的那个奖项。

于是,那个深夜,程南溪扑在喻序北的怀里,失声痛哭。

“序北哥,我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应该,但是,我真的希望之扬哥能实现他的梦想。”

“我带了他那么多年,这同样是我的梦想。”

“求求你,帮帮我们好不好?等梦想成真,我们就结婚……”

程南溪让喻序北代替喻之扬去比赛。

他们两兄弟虽然相差两岁,但长得非常像。上场的那么短短几分钟时间,极难被人察觉。

起初,喻序北是坚决拒绝的。

但他心肠软,到底扛不住程南溪的苦苦哀求。

从两年前的某一天开始,他成了喻之扬的替身。

替他上场、替他比赛、替他拿奖。

替他,实现梦想。

今天,喻序北顺利跑进了全国十强——同时,今天也是他的生日。

可这满屋庆贺,没有一个属于他。

全都归了喻之扬。

程南溪更是淡漠地收回视线:“算了吧!今天是你的庆功宴。”

喻序北心冷得好似寒冰,僵着身子,几乎是麻木开口:“南溪,今天是我的生日,之前说过要陪我回家看我妈……”

程南溪皱起眉头,眼中嫌弃更是一闪而过:“喻序北,你能不能别老拿伯母说事?要是知道之扬入围全国前十,她也会很开心的。”

“伯母又不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

她挽起喻之扬的胳膊往外走去:“去看伯母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休息室里的人很快便一哄而散。

满地礼花凌乱散开,一地狼藉。

喻序北缓慢地蹲了下去,按住自己疼得几乎麻木的脚踝。

他想,或许接下来的比赛,他没办法再继续了。

看到喻序北一个人回来,喻母难掩失落:“南溪又没空啊?”

喻序北点头,喻母垂下眼,泪水氤氲:“倒也是,之扬今天入围全国前十,他们队里的人都去开庆功宴了吧?”

喻序北打开蛋糕盒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没有告诉喻母,程南溪是和喻之扬单独去吃烛光晚餐了。

喻母长叹一声:“序北啊,你也长点心,妈妈没几年好活了,死前最大的梦想就是看到你和南溪结婚……”

喻母前几年得了乳腺癌,手术后癌细胞转移扩散,医生说寿命不超过五年。

今年已经是第四年。

她查出癌细胞扩散那年,就是喻之扬腿出事那年。

一方面是喻序北心软,另一方面是,喻序北真的信了程南溪的话。

他们可以结婚。

可两年过去,喻序北想明白了一件事。

不爱你的人,你为她做再多,也换不来爱。

喻序北切好蛋糕,递给喻母。

他的三十岁生日,本该是快乐的日子,气氛却压抑到极致。

喻序北非常勉强地笑了笑:“南溪在忙,我给她打个视频,让她跟你说两句。”

喻母忙抹了泪:“好啊。”

喻序北没敢当着喻母的面打视频,他拿起手机,先进了房间。

打第一次时,程南溪挂了他。

他不厌其烦地开始打第二次、第三次……终于,程南溪接起来,满脸写着不耐烦。

很快,摄像头对准了桌面,看不到她的脸。

程南溪烦躁的声音响起:“你闲得慌吗?不知道我跟之扬哥在吃饭啊!”

喻序北沉声道:“我妈想跟你说两句话。”

“真服了。”程南溪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厌恶一闪而过,“喻序北,你又拿伯母来说事!怎么,又要扯她的癌症是吗?你每次都拿这个当借口,不腻吗?说她身体不好,说她快死了,都复发两年多了,我也没见她死啊。”

听到这话,喻序北当即冷了神色:“程南溪,你有点过分了。”

程南溪毫不愧疚,甚至嗤笑一声:“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伯母要是知道你总是拿她要死当借口来威胁我的话,应该也不会很开心吧?”

电话那头,喻之扬出声阻止:“南溪,你别这么说……”

“之扬哥,你就是太善良了!”程南溪冷哼道,“你妈永远只当喻序北是他亲儿子,你还帮他们说话,当年,要不是你妈,你的腿又怎么可能……”

喻之扬叹息一声:“那只是个意外。”

在所有人的眼里,喻之扬两年前出事,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但程南溪不这样想。

因为喻之扬和喻母的感情一直不好。喻母生喻之扬那年是早产,羊水突然破了,喻父大半夜着急忙慌送母子俩去医院,结果路上发生车祸。

喻父当场没了,喻母更是九死一生才生下喻之扬。

所以从小,喻母就一直对自己的二儿子喜欢不起来。

由此,喻之扬更是对喻母感情淡薄。

两年前,喻之扬上场跑步的那双鞋,是喻母买的。

谁知道喻之扬穿着那双鞋出了事。

“算了。”程南溪烦躁地按住眉心,“你把电话给她吧,说两句话而已。”

喻序北这才出了房间,将手机递给喻母。

喻母刹时喜笑颜开:“南溪啊,什么时候有时间来看伯母?”

程南溪露出很勉强的笑:“等我有空就来。”

“有件事,伯母想跟你商量一下。”喻母轻声道,“你和序北的婚期,定在半个月后怎么样?伯母前几天去复查……”

程南溪眼神中闪过厌烦,打断她:“结婚的事,有时间了我们当面聊吧!”

喻母神色僵住,只能苦笑一声,说了句“好”。

别别扭扭地寒暄两句,程南溪的表情愈发控制不住。

喻序北只好马上找借口拿走手机。

见喻母不在,程南溪也彻底不装了:“喻序北,你们家的事儿能不能别老是来烦我?我只是你未婚妻,又不是你妈,没有义务帮你处理你的烦恼。”

垂着眼,喻序北的情绪前所未有的冷静。

他甚至笑了笑,说:“有件事,我也得跟你商量一下。”

“说。”程南溪一脸烦躁。

“半个月后的决赛,我不参加了。”喻序北说。

程南溪刹时起身,打翻餐桌上的烛台。

烛光晚餐顿时灭了光。

她翻转摄像头,终于把镜头对准了自己的脸。

她满脸写着难以置信:“喻序北,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在跟你商量。”喻序北淡淡道,“上次比赛,我韧带撕裂,去做了检查,医生建议我修养一年时间,不要再参加任何的比赛。”

喻序北以为说出这番话会极度困难。

但没有。

原来,他可以做到如此平静。

他甚至笑了笑,说:“如果继续比赛的话,可能会残疾。”

手机那头,呼吸一窒。

程南溪的眉头紧皱起来。

“残疾?喻序北,你这是觉得用你妈来威胁我不够,所以想出来新的法子了?”

程南溪发出冷笑,神色漠然:“不就是想以此来威胁我跟你结婚吗?说吧,你跟你妈定的结婚日期具体是什么时候。”

喻序北捏紧手机,太阳穴微抽:“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南溪打断他的话:“这场比赛对我和之扬哥来说,都非常的重要,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你也得去。”

“别说是残疾了,哪怕你比完赛马上就要死,你也必须出场。”

程南溪眼神厌恶:“我承诺过你的不会变,等你拿到冠军,我们立刻举办婚礼。既然你和你妈执意要我一个答案,那婚礼日期就定在比赛结束的第二天……这样总可以了吧?”

说到最后,她的神色只剩厌恶。

视频最后的画面,是她骤然盖下的摄像头。

以及喻之扬匆忙一句:“别生气了,他也是担心我妈的身体,想让她早点完成心愿。”

“想到下半辈子要跟这样一个工于心计的男人度过余生,我只觉得恶心至极。”

喻序北按断了通话。

怔忪盯着黑屏的手机,脚踝处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恶心”二字,如同骤然敲响的警钟,轰地一下砸在他的身上。

这么多年来,从未思考过的一个问题,突然盘旋在心里。

难道,一定要和程南溪结婚吗?喻序北想道。

第二天一大早,喻母就打来电话报喜。

“序北啊,跟南溪的婚期定下了,就在下个月3号。”喻母喜气洋洋道,“我跟你宋伯母都商量好了,你们不用操心,一切我们来办。”

喻序北下意识开口:“一定要结婚吗?”

喻母顿住:“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南溪吗?”喻母困惑开口。

“我不是那个意思……”喻序北叹息一声,心里乱糟糟地一团,“算了。我知道了。”

他默认了这个时间。

喻母松了口气:“下午你们俩就去试婚纱,我已经预定好了,待会儿把地址发给你。”

挂断电话,喻母的地址发来,喻序北却一眼看到了程南溪的未读消息。

【现在你满意了?】

【你想要的,我给你了。比赛总可以好好进行了吧?】

【别再耍什么其他的花样!】

程南溪的头像,是一张男人的侧颜照。

黑T,短发,全世界的人都以为那是喻序北。

只有喻序北知道,那是喻之扬。

耳垂上那颗几不可察的黑色小痣,只有他最亲密的人才知道。

而程南溪的朋友圈介绍,写着:【痣是最温柔,也最隐秘的汹涌爱意。】

喻序北按着太阳穴,疲惫万分的拿出医生的诊断报告。

韧带撕裂、骨裂……数个专业名词触目惊心。

他拍下来,发给了程南溪。

喻序北抵达婚纱店时,喻之扬和程南溪已经在那了。

换上婚纱的程南溪和穿着西装的喻之扬宛如天生一对,连店员都在连连赞叹:“两位真的太有夫妻相了!祝你们百年好合。”

直到喻序北走进去,喻之扬笑笑,退到一旁:“你误会了,他才是新郎。”

店员刹时面露尴尬:“抱歉,我还以为……不过两位是双胞胎吗?长得很像呢。”

“不是。”喻之扬率先开口,“我们差了两岁。”

店员忙迎上来,开口问道:“喻先生想要试什么样的西装?”

喻序北逡巡一圈,正要开口。

程南溪已经率先道:“就穿之扬哥身上那套吧!他都已经帮你试好了。”

喻序北并不喜欢那套西装。

白色西装,他不喜欢过于招摇的颜色。

于是他摇头:“给我拿套黑色的。”

程南溪有些不愉,皱起眉头,走向喻之扬:“之扬哥,我这婚纱怎么样,你喜欢吗?”

店员在一旁看着,也察觉到这诡异的氛围,连连咂舌。

“好看。”喻之扬抬手揉揉她的头,说,“你穿什么都好看。”

“你喜欢就好,那就选这套吧。”她说完,从兜里取出一枚戒指盒,递给喻序北,“戒指你也不用再买,就用这对就好,也算帮你省钱了!”

喻序北打开盒子,看到里面那对戒指,再也控制不住表情,轻轻皱起眉头来。

戒指中的其中一枚,程南溪经常戴。

这是喻之扬送给程南溪的礼物。

只是,其中一只老旧,另一只却像是刚刚才买来的新戒指。

就连结婚,程南溪也要用喻之扬送给她的戒指。

宛如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她真正想嫁的人,是喻之扬。

从来都不是她喻序北。

程南溪更是毫不避讳:“反正这场婚礼只是为了满足你妈的遗愿,随便办办敷衍一下就好!”

说完,她甚至讥笑了一下:“这么说,也不完全对,还为了满足你。毕竟,你用这场婚礼来威胁我,我也不得不妥协。”

“所以,比赛,你一定得拿冠军,让之扬哥站上领奖舞台之巅,否则的话,婚礼,我绝不出席!”

她眉飞色舞,满脸傲然。

喻序北却没有再试那套店员拿出来的西装。

而是平静地将戒指放回戒指盒,还给她。

程南溪意外之际,喻序北已经开口:“冠军,我拿不到。”

程南溪脸色猛变:“你什么意思,你玩我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点开喻序北发来的那份检查报告。

喻序北一顿,心想原来她已经看过了啊。

她看过了,却没回复。

“你不会又要说什么你要残废了吧?喻序北,你觉得我真信你吗?”程南溪连连冷笑,“不知道去哪里P一张莫须有的图,就开始腆着脸装可怜卖惨,我不是三岁小儿,那么容易就被你欺骗!”

“有本事你真残疾了上不了场,否则这比赛,你必须给我去!”

“你也不想,你妈盼了这么久的婚礼,最终又没了吧?”

冷漠在她的瞳孔之中闪烁。

威胁人的,分明是她。

喻序北不知道,到底凭什么她觉得是自己在威胁人呢。

喻序北轻轻摇头,勾起一抹苦笑:

“我还是那句话,我没骗你。”

“我确实没办法上场了。”

“你——”程南溪激动上前,抬手指着他的鼻子,气得胸口上下起伏,“那你到底什么意思?这婚礼还办不办了?”

“不办了。”喻序北淡淡开口,“程南溪,我们分手吧!”

程南溪猛地僵住了。

难以置信从眼中闪过,程南溪上前一把抓住喻序北的胳膊,指甲嵌入他的肉里:“你什么意思?要跟我分手?”

喻序北被她掐得一阵刺痛,甩开她的手。

谁知,程南溪猝不及防往后摔去,跌倒在地。

婚纱大大的裙摆在地上逶迤散开。

她红着眼眶:“喻序北,你居然打我?”

“跟我分手,伯母不知道吧?她癌症转移扩散,你就不怕她知道后气得病更加严重?”

“你不就是气不过我跟之扬哥平时走得近吗?但我是他的经纪人,我的工作就是围绕着他转!你能不能别乱吃飞醋?”

喻之扬伸手将程南溪拽起来,一脸为难:“哥,你别这样,南溪会难过的。”

“你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不要因为你逞一时之快,就断送了,到时候后悔的,也是你……”

喻序北冷静至极:“我不是在赌气,我是认真的。”

他看向程南溪,一字一顿:“这件事,我思考了很久才下定决心。”

“我是真的准备和你分手了。婚礼,也不用准备了,就这样吧!”

喻序北将戒指盒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转身时,衣角带起戒指盒的一端。

竟掀翻了它。

里面的戒指掉出来,骨碌往角落里滚去。

程南溪刹时冷了神色,怒不可遏地冲上来,甩了喻序北一个巴掌:“你什么意思!分手就分手,拿之扬哥送我的戒指发什么气?”

喻之扬同样急得蹲下去找戒指。

可戒指已经掉进了桌子下面。

很狭窄,完全不方便拿。

喻之扬要趴下去,被程南溪一把拉去:“谁扔的,谁来善后。”她冷脸看向喻序北,一字一顿,“总不至于这点男人的担当都没有吧?”

一旁的店员连忙开口:“程小姐,我来吧……”

“不要你。”程南溪指着喻序北的鼻子,咬牙切齿,“把我的东西捡起来,还给我。”

喻序北蹲下去时,脚踝一股剧痛瞬间袭来。

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趴下去捡戒指,这样只会加重他的伤势。

可程南溪已经冲上来,手掌狠狠按在他的背上。

喻序北控制不住地往下爬去,再次压住脚踝。

刺痛袭来,喻序北凭空疼出一身冷汗。

他几乎是抖着手,从缝隙里摸出了那枚戒指。

“帮我带上吧。”程南溪举起手,将戒指递给喻之扬。

她婚纱逶迤,他西装庄重。

他为她戴上戒指,就像真的在婚礼现场一样。

喻序北却趴在地上,疼得几乎直不起腰。

程南溪回过头,发出冷笑:“还装?不就捡个戒指吗?至于表演得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吗?”

喻序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十分费劲地转了个身。

在店员的帮助下,他终于站了起来。

程南溪却冷声道:“不是腿断了吗?这不是还能站吗?”

喻序北抿着唇,几乎强撑着所有力气,转身向外。

可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手机那头的声音十分急促:“请问是喻序北吗?您母亲晕倒送去急救了……”

喻序北甚至没来得及听完后半句话,他强忍着脚踝剧痛,疯了似地往外跑去。

“喻先生,您母亲的癌细胞已经扩散转移十分严重了,剩下的日子,好好陪她,有什么愿望,都尽量满足她吧!”

医生发出一声叹息,转身离开病房。

喻序北回过头,喻母已经睁开眼,平静地靠在床头,看着她。

她问道:“之扬知道了吗?”

“还没跟他说。”喻序北压低声音。

“不用告诉他。”喻母苦笑一声,“他忙着比赛呢,别浪费他的时间和精力。”

喻序北应了一声,喻母握住他的手掌,勉强提起笑意,问道:“和南溪婚纱试的怎么样了?定下来没有?”

“你不用为妈难过,妈这辈子活到这把年龄,没什么遗憾了。尤其是,还能看到你和南溪结婚,更是完全没有遗憾了……”

看着喻母脸上流露出幸福之色,喻序北心头狠狠一震。

他嘴唇翕动,实话到嘴边转了几圈,都没能说出。

他该怎么告诉此刻幸福的母亲,他和程南溪分手了呢?

不,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那天晚上,喻序北几乎一夜未眠。

晨曦微露,他替母亲掖好被角,起身迎着朝阳,给程南溪发去一条信息。

【比赛,我会好好比的。】

【我会拿冠军。你放心。】

【婚纱照场如期举行。】

程南溪并未回复。

但当天下午,她罕见地来了一趟医院,看喻母。

见到程南溪,喻母格外的开心,捏着她的掌心不断絮叨着:“我和你妈当了这么多年的闺蜜,现在能看到你们两个小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是满意啦!”

“我觉得我这辈子,从来都没这么幸福过呢。”

程南溪待了不到半小时就要离开,按照喻母的要求,喻序北出门送她。

在医院门口,程南溪到底没忍住,嘲讽出声:“怎么,不装了?”

“你不是残废了上不了场么?我看你好好的,一点都不像残废的样子啊。别是脑子残废了吧?”

听着她这些嘲讽的话,喻序北已然麻木。

他平静开口:“我妈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你放心,等我妈去世后,你随时可以跟我离婚,我放你自由。”

程南溪一脸无语:“伯母要是知道你这么诅咒她,没事也会被气得有事!”

“这段时间好好训练吧!离上场没几天了。”

程南溪不再多言,迈腿往远处走去。

喻之扬等候她已然多时。

他都来了医院,却没有进去看喻母一眼。

喻序北心中不由一片荒凉。

得知喻序北要上场,医生兼好友宋与辰竭力阻止:“你疯了吗?你现在的腿走路都费劲,还上场比赛?你真不怕你下来之后直接成残废?”

打开缠绕的纱布,脚踝已是一片红肿。

泛起的青筋触目惊心。

“替我再打一针封闭。”喻序北狠心道,“我必须比完这一场!”

“你昨天已经打了一针!”宋与辰咬牙切齿:“为了个女人,值得么?”

喻序北轻轻摇头,再不解释。

休息间房门推开,程南溪姗姗来迟:“准备好了吗?马上就到你上场了。”

宋与辰按捺不住,激动起身:“程南溪,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女人,你不知道序北现在的腿根本就不能上场吗?他很有可能因为这场比赛而成为残废的!”

程南溪扭头看向他,满脸冷漠,嗤笑道:“喻序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会打算反悔吧?”

“还拉着你的狐朋狗友来一起骗我,真当我傻?”

“行了!你要是不想比赛,现在大可以回去,只是婚礼……”

“我去。”喻序北站起身,沉沉看向宋与辰,轻轻摇头。

宋与辰深吸一口气,将满肚子的怒火压下,冷声道:“程南溪,希望你别后悔!”

程南溪冷笑:“也就只能打打嘴炮了。”

在满场尖叫声中。

宋与辰的脚,犹如针扎般,踩在地上。

他和其他几名运动员一起,站在跑道上。

不远处,是程南溪举着的旗帜。

解说员正在进行解说:“我们可以看到运动员们都已经登场了,站在最右侧的是此次比赛的头号种子选手喻之扬——”

“他到底能否摘得今日比赛头冠,赢取退役前的最后一场比赛,造就从无败绩的神话?”

“比赛,正式开始!”

喻序北冲了出去。

那一瞬间,他的世界什么都没有了。

他只看得到终点,然后不断地向终点冲刺——

他超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比赛对手。

更是超越了他自己。

喻序北不由想起十八岁那年,他的成人礼。

刚满十六岁的程南溪送给他一个生日蛋糕,是她亲手制作的。

她说:“序北哥,生日快乐!”嘴角扬起醉人的酒窝。

那时候的她,明明没有那么讨厌他的。

可是后来,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喻序北不停地向前、再向前,他看向了程南溪。

“怎么回事!”程南溪脸色难看至极,“他速度怎么变缓了?加速啊!”

宋与辰发出惊呼:“序北的情况好像不太对……不行,他必须马上终止比赛,不然真的会出事的!”宋与辰举手示意,却被程南溪狠狠按下。

程南溪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不可以!他必须拿到冠军!”

喻序北打了封闭针。

他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确仍在继续着。

可他的动作却越来越慢了。

宋与辰急得浑身发抖:“程南溪!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程南溪红着双眼,发出一声怒吼。

可下一秒,“砰”地一声巨响响起!

刚刚还飞驰在赛道上的喻序北,身体宛如抛物线一般,重重的摔了出去!

下一秒,他跌落在地,右腿重重敲下,纱布散开!红肿不堪、暴起青筋的脚踝呈现在众人面前,已是90度扭曲变形,触目惊心。

全场哗然,悍然起立!

程南溪满是怒意的吼叫更是戛然而止——

她茫然又惊恐地看向大屏幕上,正在直播的,喻序北的右脚脚踝,浑身颤抖:

从嗓音里挤出沙哑的一句:“怎么会这样?”

喻序北被紧急送往医院。

痛到昏迷的他,即便是在晕倒时,嘴里也不停嘟囔着:“冠军,我一定要拿到冠军……”

程南溪苍白着脸,跟随救护车一同驶往医院。

她神色迷茫惶恐,像是吓得失了魂。

手机铃声响起的瞬间,将她拉回现实,她顾不上接电话,双眼惊恐地看向宋与辰:“怎么会这样?他的脚为什么突然会……”

宋与辰对这个女人的耐心已趋近于零,闻言,不由发出一声冷笑:

“到底是谁把他害成这样的,你难道不是最清楚?”

“他的腿本来是可以逆转的,就因为这场比赛,有可能他以后终生都需要坐轮椅!”

“他为什么不说呢?”程南溪惨白着脸,不停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我如果知道,一定不会让他上场的……”

宋与辰回过头,神色冷漠至极:“程南溪,你扪心自问,他真的没有告诉你吗?”

“还是……他说了无数次,只是,你从来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顷刻间,无数喻序北说过的话,在耳边回荡。

程南溪眼中闪过心虚:“我……”

就在这时,救护车紧急刹车,医院到达。

喻序北被推下救护车,程南溪连忙跟上。

然而,一道身影却突然从一旁扑来,一把捏住程南溪的手腕。

回头,喻之扬神色阴沉、眼神阴鸷地开口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怎么了?”程南溪迷茫开口。

“你知道现在网上都是怎么说我的吗?!”他怒吼出声,“说我打假比赛,根本没有任何实力,从头到尾都是个A货!”

程南溪骤然停住步伐:“怎么可能?”

她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点开社交平台。

榜单上,#喻之扬替赛#的话题,已经悄无声息的爬上了热榜前三。点进去,最前排的便是几张喻之扬和喻序北的合照,以及比赛后台,喻序北和喻之扬同时穿着比赛服装的照片。

一篇长达千字的小作文,行云流水地描述了这些年,喻序北代替喻之扬比赛的全部细节。

评论更是盖起了千层高楼。

【卧槽,亏我追了他这么多年,还天天喊老公,居然是个A货?】

【难不成他这么多年的战绩全都是假的?打这么多年的假比赛,欺骗了这么多的粉丝,他午夜梦回时肯定觉得特别得意吧,把我们大家都骗到了!】

【真挺恶心的,路转黑了。】

……

程南溪越看,脸色越发苍白,看到最后,已有些站不稳道:“怎么会这样?IP查了吗,这些内容都是谁爆出去的?”

喻之扬连连冷笑:“还能是谁?”

程南溪面露迷茫,他已经斩钉截铁道:“这件事的最大获益者是谁?”

“今天这场比赛结束,我本来可以功成身退、顺利退役,偏偏他喻序北突然中途倒下,他一倒下之后,网上便爆出了我替赛的事情——”

“南溪,你觉得,始作俑者,还能是谁?”

喻序北睁开双眼的第一件事,是去摸自己的腿。

幸好,腿还在。

宋与辰嘲讽又不忍的声音已在一侧响起:“离残废也没差多少了!”

喻序北连忙发出一声苦笑,侧头看他:“谢谢你,老宋。”

宋与辰按住他的肩膀,迟疑半晌后,从喉间溢出一声喟叹。

他说:“你说说你,这是图什么呢?那个女人……有什么值得你好喜欢的?”

他情绪激动起来:“你知不知道,你都已经成这样了,你那个弟弟一过来,她就立马像个跟屁虫似的黏了过去!完全对你不管不顾……”宋与辰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让她给你买碗粥回来,这都两小时过去了,连米的影子都没瞧见一个!”

他话音刚落,门便被人推开。

程南溪提着一个打包盒,微冷的面容被病房暖黄的灯光照亮。

喻序北满脸病容地躺在病床上。

她的第一句话却是:“这次你卖惨卖得确实很有成效。”

喻序北神色一颤。

程南溪随意将那碗买来的粥扔在床头柜上:“喝吧。”

程南溪是会做饭的。

在喻序北的记忆之中,每次喻之扬生病了,都会吃她煮的碎肉粥,很香,只可惜喻序北从来没吃到过。

宋与辰深吸一口气,将怒气按下。

他打开外卖盒子,扶喻序北半坐起来,故意开口道:

“你的脚刚做完手术,切忌再像以前那样跑跳,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看你这至少前三个月内都不要随便下地走动,一年内都不要剧烈运动。”

“别说是恢复成以前那样了,就是半年后你能正常走动,都算是运气好了!”

喻序北连声应着,直到拿起勺子,舀起半勺粥。

他这才发现,这是一碗花生粥。

而他,花生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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