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认识哑女的,只不过哑女本来不哑,是后来才哑的。
尤其是那件事之后,人们提起来只以哑女来称呼她,久而久之,大家就都忘记了哑女曾经也是有名字的。
除了我。
一、“你说说哑女长什么样?”
这是张警官第一次问我的时候。
她长得不能说多么多么多么的漂亮,但绝算不上丑。以前听她说过,她遇到过一任渣男,那人当着她面说‘你吧,论长相,打分的话,十分,也就7.5分吧。’
“她有什么爱好?”
她喜欢看书,经常见她去图书馆,喜欢接触新鲜事物。
“你在京海再次见到哑女是什么时候?”
我是半年前搬到京海的,大概是两个月前的晚上,我因为醉酒被带到局里,坐在最里面的椅子上,正好看到她坐在最外侧,她中间隔着一个空位,旁边坐着一个眼镜男。
在那种地方,我不好意思跟她打招呼。就见她直直地盯着眼前的窗户,或者台上的纸笔,感觉不聚焦一样,眼睛盯着前面,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时候我缩在里面的椅子一角,早已清醒。
只看到哑女的脸上一滴一滴的眼泪,不断滑下来。
“也是在这个局里?小李,你去查下咱们这的两个月前的这个记录。”
“你继续说。”
我看到有个中年男警察问她,“是你报警家暴的?是被打了吗?被旁边这个男的吗?”
她点点头,说是。
“打哪儿了?身上有伤吗?”
她摇头说没有。
“那他是怎么家暴你的?”
她说:“他推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压制我,让我无法反抗,动弹不得。”
“你为什么压制她?”
那男的说他没有,只是想跟她亲热亲热,她就不愿意。
“你们是夫妻吗?有结婚证吗?”
他们俩说有结婚证。
那男盖帽跟里面的同事呵笑一声。
我看得非常清楚,他还说:“人家不愿意,你干嘛强迫人家?”
又提高了声音说:“我们这儿啊,没功夫给你们调解夫妻矛盾,有什么问题,自己解决。”
“还有,我跟你说啊,姑娘,我告诉你什么是家暴?家暴就是他打你了,伤到你了,你有伤,那我们该拘留拘留,现在,你什么伤都没有,这构不成家暴,我说的听明白了吗?”
那意思是我要等到他打到我身上才能报警,才算家暴吗?只有在我身体或生命受到侵害时才算吗?
男盖帽说:“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这不叫家暴,你说的他压制你不让你动,扬言说威胁要打你,那也只是口头威胁,实质上构不成,而且也得有证据,刚跟你说的明白了吗?听清楚了吗?要不要再说一遍?”
她点了点头,眼泪都凝结到下巴处,才看到她穿着一身黑色薄纱裙,脚上一双拖鞋。
男盖帽看着椅子上的男的,又看看她,接着说道:“你报警说被家暴,我看你身上什么伤也没有哇,倒是你看看他胳膊上都是伤,”那眼镜男将袖子撩高高撩起,大盖帽:“到底是谁家暴谁啊?这,嘿!真有意思。”
她又哭了,情绪激动地说:“是他一直死死压制着我,我动不了,我只能本能地抓扯、挣扎,碰到什么抓什么。我不知道混乱中怎么造成的,如果我是能自由活动的,我会去伤他吗?我有那个体力去伤到他吗?”
男盖帽:“我不跟你掰扯这么多,”继而对着椅子上的男的,“嘿,哥们儿,我看你身上有伤,要做鉴定?需要办手续吗,给她拘留还是怎么?”
那男的抿抿嘴笑说:“不用了,她就是情绪比较容易激动。”
她站起来,惊讶地指着眼睛男说道:“我情绪比较激动?为什么我情绪激动,我好好的会是这样的吗?你现在干嘛摆出一副绅士的样子,你在家是什么样的面孔,你怎么不在这里摆出来,现在反倒在这演戏来了?我情绪激动?我只是没你会演而已。”
“行了,行了。男的说不追究,那就算了,真追究的话,你还真得......呵,没什么事就在这签个字,姓名、日期上摁个手印就回去。”说完就一屁股坐下,“哎......哟”咂巴了口茶,“没功夫在这瞎弄,要打情骂俏回家去。”
张警官:“然后呢?”
然后,我就看到她和那男的回去了,是那男的打的车,好像她没拿手机。
那都九月底了,凌晨两三点,吹着冷风,夜里还挺凉的,我看她直打颤。
张警官:“你怎么记这么清楚的?看这么仔细?”
我后面也没什么事,只是喝多了,被人送到这,早就酒醒了,风一吹更清醒了,所以记忆比较清晰。
刚才叫小李的拿了一叠资料递到警官桌旁,并耳语了几句。
张警官:“你说后来你还见过她同谁发生争执吗?”
就是上一周,巧了不是,我也是才发现她就住我对门。
二、那天晚上我睡不着,到楼道里抽烟,就听见对门有争吵声,隔着门听不太清而已。
后来就看到警察上门了。
我看到她穿着黑色薄羽绒外套,灰色裙子,黑短靴,白毛衣,明显刚哭过,但仍旧一脸的硬气。
俩盖帽就站她旁边等电梯,也等屋里的男的出来。
还是那个中年男盖帽说的,我才发现上次也是他。
他说上次报警不也是你吗?怎么了?不会死报警家暴吗?怎么不离婚啊。
她感到冒犯,但并没畏缩,昂着头说回道:“我上次离了,只是没离成。”
男盖帽:“你可以法院起诉啊,不是一个月冷静期吗?冷静期过了就可以啊。”
我需要时间,不是我不想离,是没那么容易,我不能说做成就做成。
“那你可以搬出去住啊,那还住一起干什么啊。”
她欲言又止,我估计她应该是经济有限,她想说什么,没说了。
然后那男盖帽又提高了声音说:“你说你又不分开,还一天天报警。你干嘛不保护好自己啊?”我
我听她说:“你能别这么大声、咄咄逼人的吗?是我感到被威胁,生命受到侵害,向警察求助,你能别这么高高在上,以一副维护男性立场的角度说话吗?”
“嘿,你可真逗!你打电话报警的,你又不离婚,还男性,你爱听就听,不听拉倒,我跟你说不着。别墨迹,赶紧下去。”
到了楼下,我看到他们还在吵。
屋里那个男的出来后,倒是什么话都没说,非常平静地坐在车里看着她和男盖帽吵。
两人声音都挺大的。
她一直说:“你为什么要一直对我,对我!咄咄逼人,什么叫我不保护好自己?我首先、当然、肯定愿意第一时间保护好我自己,只有在我无法确定,在我无法保护好自己,意识到危险时,我才打电话向你们求助,而不是要你在这里一个男性视角向我无限示威、施压!”
“哎,上车吧,上车吧。”
有居民在小区楼下经过时看热闹围观,大盖帽拉开车门,对她嚷着,“甭废话。我,我还真多余,我,我还懒得说了呢,赶紧上车走人。”
她坐进了副驾,一边哭着打电话,一边试图用手扣安全带,估计是扣不进,我在窗外看她试图拉了好几次。
然后他们就又去了局里。
张警官:“那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你刚好也在?”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只得如实说出。
我不是说了吗,那天我正在楼道里抽烟,才看到的那一幕。
我以为那盆里一直摆放着的枯木早都枯死掉没人要了的,就将烟屁股掐灭丢进去,偏偏被一个退休的大妈看到,说我恶意毁坏他人物品,这不,前后脚就被带过去了。
我去到的时候,他俩好像才各自录像陈述完。
只不过,她没注意到我。
没人管我就批评教育了几句,然后带我的盖帽就去上厕所了,说等他回来让我签个字。
所以我得空一直在旁观察她。
我看到一个大盖帽,说:“这不还是那俩吗?上次因为什么说不给亲热,报警家暴,老大处理的,局里都知道的。这回又怎么了?”
问询的盖帽跟他说了句,他惊讶道:“哟,还是家暴啊,啧啧啧。”
那个圆脸大胖子盖帽站起来,隔着一扇门,拄着桌子说:“我告诉你俩,我这也不是红娘、调解场所,没功夫调节你们夫妻矛盾,”一个小年轻民警抱着一箱水进来,“哟,给我一瓶,有热水你不喝。”说着就从里面掏了瓶水走。
接着又说道:“姑娘,你这一有什么就报警,那也不是个事啊,你这不浪费公共资源吗?一点小事就报警。哎哟,我们这是什么?你说?”
她盯着盖帽说:“我本无意占用公共资源,也不是吃饱没事干晚上来这儿,我报警是寻求帮助。这个人推我,还将我从床上拖拽......”
“行了,”盖帽打断她的话,“刚你们不是各自陈述完了吗?刚问你,你不是也回答身上没伤吗?俩人回答得差不多啊。而且他还说你踢他、踹他呢?”
她转头看向眼镜男:“是我先踢你吗?是你拉着我的脚腕,把我从床往下拖拽,我挣脱不了,只能凭本能挣脱,你为什么要拽我?”
盖帽说:“你为什么拽她腿?”
眼镜男说我没有。
“你在撒谎。如果你没有拖拽我,你为什么说我会踢你?”
盖帽问道:“那他打你了没有?”
没有。但是他扬起拳头在我面前示威、威胁我。而且在我不止一次地跟他说我不喜欢,请不要在我面前扬起你的拳头、晃动你的拳头,但是他不听,继续挑衅我,说他就那样了,怎么了。
“那他为什么从床上拽你?”
因为我从床上拿衣服,拿手机要打电话给家里,并报警,但是他不让,所以,就要把我从床上拖拽下来。
眼镜男继续说,我没有,我也没有扬起拳头。
她一下被激怒了,跳起来强烈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撒谎,在家里打电话时,你对着电话怎么说的,你说你就扬拳头怎么了?你为什么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到这儿就继续扮演你良好品性、绅士的一面了,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简直虚伪至极!”
眼镜男说他只是安抚她、开玩笑,因为她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生气。我只是发泄情绪。
“开玩笑?那你为什么不在你家里人,不在你爸妈面前开玩笑,为什么不在你的领导和同事面前扬拳头开玩笑?为什么你偏偏选择在我面前,就认为对我是开玩笑,认为我就会接受呢?”
她在不停地质问,可见她心里有多么多么的愤怒,“而且我跟你说过了不要在我面前这样,可是你非得这样,我有没有好好跟你说过?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两次三次,你不会在你家人、领导、同事面前做的事,也不要在我面前做。”
圆脸盖帽就一直看着他俩,然后才接话,说了一些开导、调解的话。
这时候,里面那个中年盖帽说道给他俩弄一张家暴书什么的,圆脸盖帽说那也不构成家暴,我也不能瞎弄啊。
最后说了一大堆,继续说道,“姑娘,要不你俩离婚啊,可以法院起诉的,或者搬出去住。俩人别住一块不就看不着了吗?省得看对方碍眼。还有你这也不构成家暴,并且,你去法院也得讲证据。”
她说:“那我就只能等自己受到伤害过后才能事后解救自己吗?”
那我也没什么办法,法律就这么规定的。你问我也没用。
没什么问题就签个字该回去、回去。
三、末了,里面的电话响了,圆脸盖帽接了后说好的。然后对着他俩说:“你俩去各自写个陈述书去,时间、日期、陈述经过、结果,写完名字、日期再摁上手印。我再给你们出一个家暴告诫书,这个一式三份,一份自己留、一份对方、一份居委会。”
眼镜男有些慌,问会不会构成影响?
盖帽说,对你俩行为都有训诫,居委会反正能知道。影响不影响我不知道。
他俩就在那写自述书。
眼镜男草草写完交上了事。
她还在写,纸上几乎要写满了。
门里的盖帽提醒说:“三言两语写清楚事实就可以了,这不是写作文。”
我看她似乎想要说什么,顿了顿才一字一句地说,“我当然知道这不是在写作文,我正是在清楚地陈述事实。”
“那你快点,纸上的空就那么多。”
“我就快写完了。”她昂起头似乎想说,我全都照做了,还想怎么样?!
等她写完后,纸放在外面的台子上,她去大门处的桌子上拿印泥。
我这人好奇心就重,就立马走过去迅速看了一遍,上面写着:
支芳,女,身份证号3515752927182930030,现居住地址京海市京海区京海路京海花园南泉苑750室,电话号码:1817082802571
二零二零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周三,晚约23:00来到京海局所。
今日晚约十点从图书馆回到京海花园南泉苑750室,我请王中王帮我拿取放在他座椅身旁的电脑,他不愿意。我未做其他,于是去洗漱。
出来后,王过来说我生气了,说我遇到一点小事我就生气,两人言语不合,发生争执,王就挥起拳头在我面前晃动,我再三跟他好好说过不喜欢,请他放下来,可他一再挑衅、激怒我并推搡我。于是我到床上准备拿衣服和手机打电话并报警,被他强硬阻挠,拉着我的脚踝试图将我从床上拖拽下来。
所以,最后来到局所,但他仍矢口否认所做过的事,并一再避重就轻,且有意引导警官说我情绪激动,以证明我对的他指控有失准确。他言行不一,道貌岸然,恐怖如斯、令人生畏。
支芳、二零二零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张警官:“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的?”
我从小喜欢看书,别的不行,记忆力还挺好,基本上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小李,把这个月的这个日期这两个人的自述书打印一份给我,你接着说最后还发生什么了?”
哦,对了,在他们走之前,她还和一个尖脸的盖帽有争执。
起因是,她正在摁手印,尖脸在旁边,看眼镜男说,“你脖子上,怎么还有伤痕呢?”
眼镜男笑笑,就当说明一切。
“他脖子上的伤痕是他将我从床上拖拽时,我挣脱不了,只能逮到什么抓什么,”她心里不满,抬起右手,说“我的手也有擦破,您怎么不说呢?”
这一下惹着了那尖脸盖帽,他一下火大起来,高声道:“你谁啊?怎么说话呢?我看他你就说怎么没看你?难道我要盯着你看才行啊?这合适吗?要盯着你看?”
“我没说要你盯我看啊,我只是问你怎么只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有伤,我的手上也有伤怎么没见你看到,你说没看着就没看着,你干嘛非说什么我要你盯着我看?而且你什么态度啊?你那么大声干什么?你吼什么呀?”
那尖脸更加大声,“我什么态度,你什么态度啊,让人盯着你看,合适吗?”
她让他别那么大声嚷行吗?尖脸说你不也在说吗?
她说:“你自己问问谁的分贝大,你一直吼个什么,就你这样还人民的护佑呢?!”
那尖脸就差骂出来,叫道:“我怎么了?那你打电话找我们干什么?有本事别来找我们啊。”
她也予以回击:“我找也不会找你。”就差说出一句,呸!天下乌鸦一般黑。
眼镜男就在一旁面带微笑地看好戏,好像无声地对所有人展示,看吧,看吧,这就是她情绪激动的一面,我所言不虚吧,你们都看到了没有?都快来看哪。
屋子里的盖帽们都盯着热闹看,没一句话。
眼镜男还在帮尖脸分哪一份该给谁拿,哪一份该自留,赚足了情绪稳定、绅士、品性良好、涵养高的定义。
她拿到那张训诫书,一甩手,大步流星推门而去。
哑女就是从那开始慢慢变哑的。
“你说你后来看到他们在外有过纠缠?”
对,我签完字后也就出去了,却看到他们还没走,估计是在打车。
京海的冬天非常冷,尤其夜里,估计她出家门时太匆忙,所以,光着腿只穿了一条灰色裙子,外面一件黑色薄款羽绒服,站在户外,冷得都能听到牙齿打颤。
眼镜男让她坐车,她非常抗拒地拒绝他的任何靠近,说如果他还是那样,那就再去一趟局所。
眼镜男直接说,好哇,他不介意。
最后一辆白色的车到了,她坐到后座,眼镜男看她上车才钻进自己车里。
四、我本来就是要回小区,看到眼镜男的车往小区开去,结果她的那辆车更改了路线,直接去了另一条辅路。
我很好奇也就跟过去,就看到有些反常的情况。
她先是去了麦麦堡店,我以为她饿了,正好我也想要不点个宵夜吃。
结果看她空着手出来,站在路边盯着手机滑动。
估计是麦麦堡已经打烊了。
我就看她往哪儿去,想着要不要送她一程。
就看到她拿着手机拐到小路,进了一家商务酒店,在大厅的最暗的角落里坐着。
我进去才看到的,她明显非常紧张,大门只要有什么动静,她就无比惶恐、警戒地缩着身子,盯着门口看。
最后,我就走了,回自己的住处了。
张警官:“哦?就这么简单吗?你跟了一路就这么回去了?”
你们真是冤枉我了,那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就是跟所有人牵扯上,也不可能跟我有一点儿关系。没什么是我要负责的。
我所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们了。
张警官:“那么,那部手机呢?你还想隐瞒吗?”
手机?!
看来他们还是知道了。
那部手机?好吧......
好......吧,事已至此,我说。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去小公园的河边散步,看着一群人远远围着,我看到了是她。
有好心人打了电话,车来时,因为场面一度混乱,所以滑在草丛里的手机没人注意,当然也没人保管,谁也不敢啊。
我想着好歹我认识她,带回去,也许有机会能还给她。
“撒谎?!浸泡了一晚上的尸体,你还狡辩说是保管?哑女都死了,还她?简直荒唐!”
我确实有撒谎的成分,因为我......我不相信她就会这么,这么离开。
所以,我保管了那部手机,但也拆开破解了信息,我想要找找是否有什么被隐瞒的真相。
这对我来说如同小儿科,因为我原先就是电子通信工程专业的。
我看到她和家人的聊天记录,就是最近几天的,大段大段的文字。
她家人的语音无法恢复,只能看到她发送的文字。
说为什么都要她懂事懂事懂事,为什么都要要求她来听话
她说她不是机器人,她做不到事事、时时刻刻懂事
她说她受够了被人规训懂事、听话,谁在跟她说这些就滚、全部滚、统统滚、全都滚蛋。
为什么事事都要压在她的身上?老人生病也要压在她的身上,要她时时刻刻绷着弦,干什么不要惹他们生气,否则她就是罪人,她不能发脾气,使性子。
她说没人关心她的情绪。
她还说为什么哥哥的婚事也要压在她的身上?她负担不了那么多,她连自己都管不了。
对待老人,她已经尽其所能,尽最大能力照顾、关心、带他们看病买药。
她顾不了所有人,她没办法负担哥哥结婚的费用。
她不是可供掏取的无底洞。
她说没人真正在意她的情绪,也没人听到她说话。
那些各自发来的信息,充斥着屏幕,所有人都只是在帮衬着规训她,试图让她变得同他们一样。
他们指责她,为什么就你要求多,事儿多,别人都能妥协、付出、奉献,为什么你就不能,为什么你要这么自私?
自古以来,孝顺、友爱、孝敬长辈、遵从丈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的,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就你,一个自以为多读了几本书,多认了几个字,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要人人顺着你的心意来才行。
像你这样的不被好好打一顿都是长不了记性的。
还是饭吃多了,书看多了,闲的。
就该多找事做,忙起来就不会七想八想。
累得没时间休息,哪还会有这么多事。
我想她应该是疯了。因为最后一句,她写道:原来,这依然是那个吃人的世界。
“别说这么多没用的,讲讲有用的线索,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哑了的?”
不知道。
好好的人不会一下就哑了的,我是说她是从那次回去就有些哑,后来是那些流言,揣测她是哑女,因为他们都说,她要是会说话,她完全可以呼救啊。
那条路也不算太偏僻,她要是呼救,难不成谁见了会不施救?基本的人性、良知人人都是有的。
所以,最后就是这样的结果。
张警官打了个哈欠:“得,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如果案件有需要我们还会再传你,近期不要再去哪里了,也不要在网上谈论哑女的事情,注意对你个人的影响,不要为自己找些不必要的麻烦,懂了吗?听清楚了吗?”
好。我点点头,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谈论、勿声张。
只记录。
对了,她有名字——支芳。
“空白处,我叫你签你自己的名字,明白吗?”
我叫支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