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暑假在即，父亲打来电话。

「儿子，找没找到女朋友？」

「没……没呢？大学里的女孩哪那么容易骗……」

我内心焦灼，却无计可施。

「祭祀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你再不找女朋友，你妹妹就要被献祭了……」

我的心猛然揪成一团，眼前浮现出妹妹天真活泼的模样。

一旦妹妹献祭，她就会尸骨无存，彻底消失在这世界上。

可想到必须用另一个陌生人去拯救妹妹时，我的心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毕竟，我也不想伤害任何无辜的生命。

八岁那年，我无意中获悉了一个秘密。

桃源村里每家每户都是人贩子。

更离奇的是，被拐的人是清一色的未婚女子。

村民拐卖少女并不是贪图钱财，而是用来祭祀藏龙河里的河神。

祭祀河神的具体年代已经无法考证。

据老一辈人说，自藏龙河泛滥成灾后，便成为了不可更改的规矩。

早些年间，桃源村靠着藏龙河，开垦田地，自给自足。

直到某年藏龙河决堤，冲毁良田良田无数，以至于颗粒无收，饿殍遍地。

适逢村中有一祭司名叫乌木江，自称中有妖物作祟，需献祭纯洁的女孩唤醒河神，方可平息祸端。

村民为了活命，将村中一孤女献祭河神，数日后水患果然消弭。

自此以后，每逢藏龙河泛滥成灾，各家轮流出未婚女子献祭，历经百年，从未间断。

每次献祭，村里人都要见证一场生离死别。

民众渐渐开化，更不忍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献祭，于是便把目光投向了外界，干起了拐卖少女的勾当。

毕竟村中虽有献祭一说，却从未规定过，未婚女子一定要来自本村。

为了保全家人，无数村民铤而走险，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而今年，正好轮到我们家。

摆在我们家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将16岁的妹妹献祭，要么从外面「找来」一个未婚女子李代桃僵。

我整日被献祭之事所扰，心绪不宁，舍友邱明见我不悦，提议去一酒吧找找乐子。

酒吧位于崇宁路地下二层，灯光昏暗，音乐喧嚣，酒吧中央舞池里，红男绿女疯狂地摇摆着身体。

邱明是常客，晃动着身体在人群中寻找目标。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吧台前，点了一杯马提尼。

等待调酒的间隙，我开始寻找合适的目标。

谁料，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臂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帅哥，请我喝一杯呗……」

我转过头，面前的女人一袭黑色连衣裙，半露酥胸，眼睑上涂着深深的蓝色眼影。

她脸色驼红，明显已经喝了很多酒。

「你就不怕我趁人之危？」

我招呼调酒师过来，女人点了一杯苹果马丁尼。

「那要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

女人接过酒，一饮而尽，眼神中满是暧昧。

「我……我观察了你好久，你看起来很寂寞……」

我顺势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细语道。

「你不是也一样，否则也不会来这种地方……」

女人浅笑，酒气喷薄到我脸上。

「那你还等什么……」

曼悦度假酒店，我和阿妖热烈拥吻，她名如其人，妖媚而又热烈。

衣衫尽除，坦诚相见，阿妖紧蹙眉头，呼吸急促。

「你……慢点，我……我害怕……」

我心脏骤停，身体瞬间僵硬。

一个混迹于酒吧的女孩，竟然还是完璧。

「你……你怎么了……」

阿妖双臂环住我的脖子。

「我……我累了，你睡吧……」

我「临阵下马」，翻身躺在一边，心中却涌起前所未有的激动。

妹妹终于有救了！

翌日，我在一片晨光中醒来。

阿妖紧紧裹着被子，眼神里满是疑惑。

「昨……昨晚，为什么……」

「酒后的人都是不理智的，我不想你后悔，更不想自己后悔……」

我递上她的衣物，心里盘算着如何执行自己的计划。

阿妖钻进被窝，悄悄穿上衣服，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机会并不是一直有的，错过了，也许就永远错过了……」

「做我女朋友……」

脱口而出的话，我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天呐！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咱们俩最多算朋友，不，连朋友都算不上……」

阿妖满脸惊骇，完全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学姐，我并不是征求你的意见，而是你不得不同意……」

我拿起她的学生证，阿妖顿时脸色大变。

「还给我！」

阿妖冲上来抢学生证，我左手藏在身后，右手却拿出了手机。

「学姐，你睡着的样子真的很美……」

照片里的阿妖，玲珑剔透的身材尽显无疑。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妖愣在原地，满脸通红。

「我想让你做我女朋友，跟我回一趟老家……」

「这不可能！我绝对不会答应这个无耻的要求！立马把照片删掉，否则我去报警！」

阿妖断然拒绝，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沈瑶，22岁，大三，新闻系专业，」我顿了顿，再次亮出手机。

「学姐，如果我把照片传到校园网络，你的大学生涯估计就结束了……」

「无耻！混蛋！」

阿妖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以我女朋友的名字跟我回趟老家，之后我删掉照片，再也不会打搅你……」

阿妖思索良久，最后艰难同意。

「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就算大学不上了，我也要帮你送监狱！」

暑假降临，我和阿妖乘坐绿皮火车回到老家。

一路上她对我爱搭不理，完全没有进入「女朋友」的状态。

刚进家门，父母就觉察出了异常。

「阿凉，她真的是你女朋友？」

「放心吧，来时闹了点别扭，别理她，不耽误正事……」

我敷衍了几句，不想父母知道酒店发生的事。

「这件事可不能含糊啊，乌木江听说你从村外带来的，今晚要来确认她是否符合规矩……

万一她来路不明，或者不是，你妹妹就要遭殃了……」

父母并不是杞人忧天，往年祭祀河神前发生过很多次乌龙事件。

世风日下，男女关系泛滥，保持处子之身的人越来越少。

村民也「与时俱进」，发现被拐女子非处子后，将其迷晕，偷偷做了修复手术。

可此等伎俩，根本瞒不过祭司乌木江。

历代乌木江，世代承袭中医，摸其脉象便知其是否是。

看似天方夜谭，实则屡试不爽，没有一个人能骗过乌木江。

「放心吧，阿妖绝对符合要求，回老家前我已经带她去了医院……」

万般无奈，我只好告诉父母和阿妖相识的过程。

母亲偷偷瞅了一眼在院里四处打量的阿妖。

「但愿一切顺利吧，你千万记住，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妹妹……」

妹妹一直被蒙在鼓里，对阿妖的到来欣喜若狂。

「姐姐，你长得好漂亮，难怪我哥哥在电话里一直夸你……」

阿妖面如冷霜，白了我一眼。

「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乖乖任人摆布……」

妹妹面露疑惑，我拉过小妖，低声细语。

「你别忘了咱俩的约定，只要时间一到，我送你离开……」

趁着父母做晚饭的间隙，我带着阿妖在桃源村里四处闲逛。

家门口数百米外有一座山丘，可以俯瞰藏龙河蜿蜒流淌，群山环绕之中，诡秘的雾气缭绕于空。

「穷山恶水出刁民，说的真不错，难怪我一来就感觉浑身冷飕飕的……」

阿妖话里有话，我哭笑不得。

「你之所以觉得冷，是由于地势的原因，桃源村地处山谷凹处，常年大雾，阴气确实比较重……」

我指了指远山处绵延的竹林，故作神秘。

「那是百鬼竹林，连本村人都不敢踏入半步，夜半时分经常传来恐怖的哭声，据说一放羊老汉误入其中，再也没回来……」

阿妖冷笑，眼神坚决。

「你放心，既然答应你了，我不会半路逃跑……」

回家路上，夜色浓重，阿妖紧抱双臂，默默跟在身后。

我正欲催促，路旁树影晃动，窜出一团黑色的身影。

「鬼啊！」

阿妖吓得魂不附体，一头扎进我怀里。

我挡在阿妖面前，看清了那团黑影的真面目。

那人衣不蔽体，身上的布缕仅仅遮住隐私部位，正是村里的疯女人姜二丫。

姜二丫和我父亲同岁，几十年前被家里献祭河神，谁料几日后，人却躺在百鬼竹林旁的小路上。

村民救醒姜二丫后，她神志不清，甚至认不出自己的家人，久而久之便成了疯子。

而她也是近百年的献祭中，唯一存活的少女。

我自然不会告诉阿妖实情，谎称姜二丫天生精神疾病，从小便成了那副模样。

阿妖惊魂未定，晚饭也没有胃口，我怕她多心，让妹妹陪她一起睡。

妹妹知道祭祀河神一事，却从来没想过今年会轮到我们家。

她更不知道，阿妖的出现是换取她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我们全家瞒着她，不想让她面对如此残酷的真相，亦为了守护心里唯一的善良。

万籁俱寂，乌木江不请而来。

近百年，历经数十代，祭司头衔换人不换名，已然成为一种专属标志。

「祭祀大典即将开始，沈家人选是否定下？」

乌木江嘴唇蠕动，嘶哑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阿凉带回来一个女人，现在住在侧房，用来顶替梦鸽……」

父亲小心翼翼，不敢直视乌木江。

「你们应该清楚祭祀的规矩，献祭女子必须是处子之身，如果欺瞒河神，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乌木江走进侧房，阿妖和妹妹已然熟睡。

他轻轻捏住阿妖的手腕，片刻后，眉头紧皱。

「此人脉象紊乱……」

父亲扭头看向我，我连忙从包里出凭证。

「这是医院的鉴定书，我带来的人确实是完璧……」

回老家前，我连哄带骗带着阿妖去医院做了全身体检，最终还是派上用场。

「既然如此，你们好好准备吧……」

乌木江起身，众人躬身致意。

「千万谨记，不要欺瞒河神，否则姜家就是你们的下场……」

30年前，姜家献祭其女姜二丫，当时的祭祀乌木江借鉴定贞洁将其玷污。

祭祀结束后，时任乌木江被姜家人告发，被全村人沉塘而死。

因欺瞒河神，藏龙河再次泛滥，冲毁房屋数十间。

直至乌木江的幼女被献祭，灾祸得以控制，至此再无泛滥。

可姜家一门，除了成了疯子的姜二丫外，其余人后来皆死于一场大火之中。

姜家一门惨死，桃源村人心惶惶，不惜抛弃家园，四散而逃。

谁料半年后，大半村民去而复返，再无一人出逃。

据当年幸存者讲述，离开桃源村后，村民都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

每到夜晚，全身犹如蚂蚁啃噬般奇痒，全身抽搐而死。

村民四处求医问药，无人能治此奇症，直至其中一人返乡等死，竟奇迹般不药而愈。

回，则生。逃，则死。

生死摆在眼前，众人只能回到桃源村。

三十年转瞬即逝，桃源村人无一人在外长年定居。

每逢半年就要回乡一趟，直至参加完祭祀大典。

没人敢挑战生死，更没有人敢把自己的性命当做玩笑。

「孩他爹，你说咱们这样做会不会遭报应啊？」

母亲生性淳朴，不忍阿妖丧命。

「这女娃要不去，梦鸽就要献祭，全村人现在都靠这个法子，还能怎么办？」

父亲蹲在墙角，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眼里满是无奈。

「要不咱们还是逃吧，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父亲摇晃着父亲的臂膀，眼中满含泪花。

「逃？你忘了30年前了，逃出去是死路一条……」

父亲磕了磕烟锅，深深的叹了口气。

「30年前，我们兄弟5个，活下来的就我一个人，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

留下来吧，好死不如赖活着……」

「妈，你放心，要报应也是报应在我身上，即便阿妖变成了鬼，也只会找我一个人，毕竟是我把她骗来的……」

我不忍看到母亲如此痛苦，她却奋力地摇摇头。

「傻儿子，你也是为了你妹妹，不过可惜了那么好的女孩，她要真是女朋友，该多好……」

我正欲开口，房门咯吱响了一声，妹妹正泪流满面的站在身后。

「今……今年轮到咱们家献祭了……」

我一把抱住妹妹，试图安慰她。

「没……没有，今年轮到赵家，咱们家还早呢……」

妹妹挣脱我的怀抱，泪水涟涟。

「别骗我了，我都听到了，今年献祭的人是我，你骗来阿妖姐姐，是为了替我……」

我鼻头一酸，泪水不由滑下

「可没有办法呀，我只有你一个妹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

妹妹一头扎进母亲怀里，呜呜的哭泣着。

「我……我不想死，可我也不想让阿妖姐姐死……」

妹妹再次提起阿妖，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既然妹妹都听到了我们的谈话，阿妖一定也能听到。

我迅速转身，推开房门，果然人已经不在了。

墙上的玻璃窗开着，阿妖已经逃了。

「卧槽！」我暗骂一声，转身冲出门外。

父母见人没了，顿时也慌了神。

「阿妖要是跑了，你妹妹就遭殃了……」

夜色如墨，我漫无目的地寻找阿妖，竟鬼使神差的来到了百鬼竹林旁。

清风拂来，竹影晃动，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小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