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站台的玻璃幕墙映着早高峰的喧嚣,我摩挲着公文包夹层里那串褪色的石榴石转运珠,冰凉的触感让记忆溯回2008年的初春。那时北京奥运倒计时的红色横幅挂满街道,而我在四惠东站撞见了人生最慌乱的邂逅——林川正蹲在地上捡散落的文件夹,衬衫后领翻折着,露出一截被暖阳晒红的脖颈。
"需要帮忙吗?"我鬼使神差地蹲下,瞥见他文件扉页工整的"医疗器械采购方案"。他抬头时额角汗珠滚落,却在看清我面容的瞬间绽开笑容:"你发梢沾了海棠花瓣。"这句唐突的搭讪,让我们在安检闸机前笑作一团。后来他总说,那天我穿着薄荷绿针织衫的模样,像极了老家院墙外攀着的西府海棠。
作为医疗器械公司的销售主管,林川有副与职业不符的浪漫心肠。他会把枯燥的季度报表折成纸飞机,载着楼下便利店买的薄荷糖滑进我工位;在连续加班三周后,突然举着两张午夜场《阿凡达》电影票出现在公司楼下,羽绒服口袋里还焐着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某次通宵赶标书时,他指着窗外凌晨三点的雾凇悄声说:"你看那些冰晶,多像你睫毛上沾的雪。"
转折发生在2012年深秋。我收到他寄到合租屋的快递,打开却是某珠宝品牌的婚戒定制手册,内页用红笔圈出十几款钻戒。当晚暴雨倾盆,我攥着湿透的手册冲到他公寓楼下,却撞见穿香槟色连衣裙的女孩踮脚为他整理领带。后来整整三个月,我屏蔽了他所有来电,直到搬家时在床底发现那个缠着丝绒带的礼盒——里面躺着刻有我们名字缩写的石榴石手链,发票日期正是我决绝搬离的那天。
十年后,当我以投资方身份踏进他创立的医疗科技公司时,前台姑娘正对新人讲述"林总办公桌永远摆着半串转运珠"的怪癖。会议室的落地窗前,他转身时手腕上熟悉的红绳刺痛我的眼睛。"当年我姐非要拉着我去选婚戒,说这样能骗你吃醋..."他苦笑着解开绳结,露出内侧激光刻印的"Marry Me",掌纹里还留着手术缝合线的旧疤,"移植肾脏后等了七年,才敢重新站在你面前。"
暮色透过百叶窗斜切在他鬓角的白发上,楼道里传来实习生们讨论团建地点的欢闹。我们谁都没提起错过的三千多个昼夜,只是安静地拼接着那串转运珠,像缝合青春里最疼痛的伤口。窗外玉兰树沙沙作响,十年前被暴雨冲散的海棠花瓣,终于轻轻落回了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