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梧桐叶簌簌落在裁缝店青石板台阶上时,林素琴正将第十七个装着玫瑰胸针的缎面礼盒放进玻璃橱窗。铜制铃铛在门框上轻响,穿驼色风衣的年轻画家推门而入,抖落一身细碎阳光。这个场景与二十年前的初遇重叠,只是此刻推门的是画家的儿子江昀。
1998年的春末,江昀的父亲江墨白第一次走进"素锦裁缝铺",带着沾染颜料的帆布包。他需要修改参展用的西装,却在看见林素琴低头咬断丝线的侧影时,将量体时间从十分钟延长到整个下午。"领口要留出挥笔的空间",他指着自己锁骨位置的旧颜料渍解释,目光却落在她旗袍盘扣上别着的玫瑰胸针——那是她母亲临终前拆了婚戒改制的。
此后七年,江墨白每周三下午都带着不同借口造访。有时是西装肘部磨薄了要贴衬,有时是展览请柬需要手绣烫金纹样。林素琴在缝纫机哒哒声里听他讲美院画室的松节油味道,讲莫奈睡莲真迹来华展的震撼。她总在完工时赠他一枚玫瑰胸针,从黄铜镀金到珍珠母贝,二十七个胸针悄悄藏着他每幅参展作品里——西装翻领、手帕边缘,甚至某次画展海报的角落。
转折发生在2005年深冬。江墨白消失两个月后,林素琴在晚报艺术版看见他订婚的消息,新娘是美院院长的女儿。那晚她将缝纫机推进储藏室,橱窗里未送出的第十八枚翡翠玫瑰胸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直到十年后整理母亲遗物时,江昀在父亲画室暗格里发现整盒未寄出的信笺,最上面那封写着:"素琴,今天院长说只要联姻就能留校任教。第十八枚胸针,能别在你的嫁衣上吗?"
此刻的裁缝铺里,江昀将泛黄的信笺放在老式缝纫机上。化疗后的父亲已无法握笔,癌细胞侵蚀的声带勉强挤出音节:"告诉她...我偷藏了她旗袍上的丝线..." 林素琴颤抖着打开工作台暗屉,褪色的丝线轴下压着当年没刊登的后半段新闻——江墨白在订婚宴前夜逃往巴黎,院长千金宣布取消婚约。
雪落无声的平安夜,最后一枚黑玛瑙玫瑰胸针被别在江墨白的寿衣上。林素琴对着空荡的裁缝铺轻声道:"我早知道那些丝线少了一截,你画里的鸢尾花梗,缠着我的青黛色丝线。" 玻璃橱窗映出二十七个礼盒投下的影子,像幅未完的莫奈睡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