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出生,就被指腹为婚给傅月白。
但因为我是男孩,这门亲事便化作了笑谈,偏偏傅月白当了真。
多年来总对我死缠烂打不说,还时不时动手动脚。
这日,我婉拒了圣上送来的美人,可她还是缠着我不放,正巧被傅月白撞见,他醋得牙根痒痒。
竟直接抱着被子闯进我房中:“顾潇,我才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只有我能与你抵足而眠!”
天启四年,沿海地区倭患难平,凶悍无比,沿海线一带烧杀抢掠无所不为,祸害一方百姓,当地将领竟无人可挡其锋,事态严重,终上达天听。
当今年轻的圣上立于金殿之上,闭目沉思一番后,遥手一指,指向一位翰林院修撰,擢为直浙总督,速去东南地区驱除倭寇。
被点中的顾潇先是一怔,后立时领旨谢恩。
2
东南沿海地区。
顾潇领皇命上任,在经过当地总兵王甫的叙述及亲自巡查之后,这位新上任的总督大人分析形势之后,下了几道勤兵操练、积极巡视海线的命令后,兀自进了书房。
倭患形势比他所想还要复杂难办,尚需细细思量,谁知竟有不速之客打上府来。
护卫尚慌慌张张在外禀报:“大人,门外有人自称大人故友,特来……”
他话还没说外,一道人影推门而入,
白衣俊颜,纸扇轻摇,年轻恣意,面含微笑,仿若春风拂柳,朗声道:“顾兄,好久不见。”
顾潇未料到这只煞是招摇的江湖白孔雀会出现在此,晃了会眼后,翻了个白眼,道:“这个‘好久’未免夸大其实了。”
白衣人微微一笑道:“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
顾潇装作没听见他的花言巧语,转移正题道:“傅月白,你来这里做什么?”
傅月白折扇一挥,屏退护卫后,歪到木椅上,兀自倒了一杯茶,漫不经心道:“游山玩水寻美人。”
顾潇见他胡说八道,预备赶人道:“美人倚在温柔乡,胡说八道,此处哪里来的美人?”
傅月白抿了一杯茶,道:“此言差矣,眼前不就有一位?”
顾潇自觉涵养快保持不住了,傅月白见好就收,认真道:“其实,我是来给你当谋士的。”
顾潇表示拒绝,“雪衣剑主心意,在下心领了,不过朝堂江湖有别。况且阁下身娇肉贵,若是在这里有个什么差池,我实在担当不起,也无法向世伯交代,所以您老人家还是哪来回哪儿去吧!”
虽然顾潇言辞恳切,极力奉劝这位江湖孔雀何处来何处去,奈何傅月白吃了秤砣铁了心,冠冕堂皇地生了根发了芽,劝不走也赶不走。顾总督无可奈何遂了他的心意,留他做了位出谋划策游山玩水的门客。
3
雪衣剑傅月白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剑盟少主,年少有名,处江湖之远。
至于如何与当朝探花郎顾潇扯上关系,其中还另有一段渊源,此处暂且按下不表。
接连几日,海上匪寇依旧不消停,大大小小的势力皆声东击西乘虚而入。
每次都是抢了就跑,东边抢劫,南边放火,待官军奥援之际,又纷纷逃窜海上,狡猾至极。
对于此点,顾潇新官上任,也是极为恼火,天朝之兵多是步兵,相较于常年逍遥称霸海上的匪寇,海上作战本就处于劣势,更何况敌军中还混杂了一批不可小觑的力量。
他正对着作战图划定据点时,毛遂自荐的所谓军师不请自来,“顾兄莫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个谋士了?”
依旧是纸扇轻摇,端得一派风流潇洒。
顾潇抬首,挑眉问道:“哦,你有何见解?”
傅军师收敛神色,大步踏了过去,侃侃而谈,“现今问题之一,这些倭患之中藏有浪人武士趁火打劫,这些人均经过专门训练,于剑道上多有所得,说是以一当百亦不过分。若想彻底解决倭患,此类人必须要首先除去。”
顾潇坐了下去,道:“浪人却是一大患,只是短时间内提高兵士武力难于登天。”
傅月白“哗”的一声收了扇子,道:“内部提高不如转寻外援引入,值此百姓危难时,我剑盟门下之人自当义无反顾。”
顾潇道:“那问题之二呢?”
傅月白道:“这第二嘛,擒贼先擒王,枪打出头鸟。所有东南一带的海上作乱者,虽势力众多,但是只要先摧毁了其中的顶头者,余众便不成气候不攻而破。”
顾潇食指指向图上一处鲜明的标记处,道:“徐观为人狡猾奸诈,行踪难觅,旗下双将银狐、红枭实力强悍,要对付他首先要剪除这二人。”
傅月白微微前倾,笑道:“顾兄与我心有灵犀。银狐生性多疑,红枭脾气暴躁,要剪除此二人,分化离间是上策,正面硬拼伤亡大,却是下策。”
顿了顿,他又道:“这最后呢,攘外不忘安内,先前的直浙总督丧命任上,其中若说无内奸叛徒,我是不信,所以……”
顾潇听他忽地不说了,歪过头,追问道:“所以什么?”
傅月白正色道:“所以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以后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之外,晚上也要和我抵足而眠。”
顾潇断然拒绝,“抵足而眠就不必了。”
傅月白不折不挠,“反正以后也是要的,现在提前一点而已,你是在害羞吗?”
顾潇头顶差点冒青烟,涵养保持不住,拂袖道:“害羞你……”
没想到傅月白就爱看他炸毛羞恼,情不自禁、出其不意伸手捏住了他的下颚,须弥一瞬俯身下去将“大爷”二字堵了回去。
不过片刻,自作孽不可活的傅月白“嘶”的一声,退了半分,意犹未尽评论,“牙口真好。”
被占了便宜的顾探花尚有自知之明,在这位随时随地耍流氓、里子面子皆可抛的混账面前,自己占不了上风,只好干脆利落一指门外,“你走!”
傅流氓也不恼,“好好好,听你的就是了,我就住在隔壁,有事喊我。”
待走到门口时,又微微侧身,食指擦过出血的唇角,粲然一笑,“可真甜!”
顾潇:“……”
4
在剑盟势力悄悄介入之后,伪作士兵,由顾总督调派,一方面训练天朝士兵,一方面对敌横行一时的浪人武士。
而一向自诩在剑道上有所成的浪人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短短时日对手进步神速,自己反倒不敌。被教训后,嚣张气焰不再,再也不敢轻易登岸肆意妄为,大多被打回了东瀛本土。
至此,在其中浑水摸鱼的浪人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这夜,顾潇刚刚拟好了两封书信,一封送达京城,汇报情况;而另一封则是送往剑盟山庄宗主,诚表敬谢之意。
他才封好第一封后,门外传来了奇怪的敲门声,不是平常的“扣扣”声,倒像是额头在撞门,遂停下手中动作,开了门,这一开,就看见门外抱被而站的傅月白。
傅月白动作熟稔地进了门,如往常一般在床榻下前方铺好了被,之前说好的抵足而眠他是有贼心没贼胆了,只好夜夜抱被进来,睡在榻下了。
顾潇也不是没阻止过,奈何某人天天雷打不动,说了也白说,只能听之任之随他去了。
工工整整铺好被子后,傅月白背手踱了过去,拾起那封给剑盟宗主的信,挑了挑眉,道:“顾兄,就见着你写信谢我爹,也没见你怎么谢我?”
顾潇取过他手上的信道:“那我明日让人备一份谢金与你如何?”
傅月白幽怨道:“顾兄,你可真屈了我的心。”
他边幽怨边踱了回去,躺到了地上的被褥上,手枕着头,望着房梁,须臾道:“顾潇,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间结过亲的事?”
原来二十年前,剑盟宗主与顾父是旧友知己,一次酒谈之间,兴致起来,灵机一动,便给当时不过三岁的傅月白订下了娃娃亲,待到顾潇出世之后,这以前订的亲事还被当作一桩笑谈来说。
顾潇正在封第二封信,闻言动作一顿,虽说现在民风开放,男风亦不像从前那般讳莫如深,但要是落到自己头上,难免踯躅不前,漫不经心道:“不过是小时候的玩笑话,你还当了真?”
傅月白眨了眨眼,声轻不可闻,“我就当了真。”
气氛一时凝滞,顾潇咳了一声,装模作样收拾好东西,匆匆熄了烛火,上了床侧身躺好,留了个后背给人。
不思尚未发觉,自他十岁时,顾父病逝、顾母哀思过重亦随去后,傅月白好像就一直经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胡说八道,转眼一瞬,已过十年。
5
作为东南一带海上的霸主,徐观手下两员大将银狐和红枭自然也不是轻易能对付的,而在浪人被驱除殆尽时,银狐一方倒是见机收敛许多,红枭却仗着以往胜绩,毫不收敛,几次进犯。
顾潇指挥海上军队迎战几次,倒也没让他讨到便宜,僵持之下,红枭船队暂时退至月光峡。
月光峡是海上一处重要据点,占据者得享主场之利,之前天启水军就在这里吃了不少的苦头。
天启军船上,顾潇负手立于甲板之上,遥望波涛汹涌的蔚蓝海面,月光峡易守难攻凶险无比,贸然攻击未必可全身而退,况且除却红枭这一支倭盗,
还有一支银狐在后面虎视眈眈,若是一个不慎,兵逼月光峡,银狐从后面来袭,搞不好会落了个前后夹击的险状,到时候整个水军就陷入了被动。
此时,一袭白衣的傅月白缓步踱了过来,道:“这月光峡是一定要攻的,而且攻下也是必然的。”
他言辞凿凿,一副成胸在竹的模样。
顾潇偏过头,问道:“你为何如此肯定?”
傅月白斜斜靠到了船舷上,微微眯着眼,道:“山人自有妙计!”
他眉目本就生得出挑,说话的时候眼尾微扬,莫名多了一抹轻佻多情。
顾潇“嗯”了一声,等着他的妙计,奈何等了半天这人却故作姿态不说了。
顾潇半天没等到话,下意识转过头,道:“是什么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