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睡前,正要关机,木鱼的微信闪了进来:“怎么样?没有被迫失身吧!”他和我一样是无性恋者,也是最能懂得我感受的人。很多时候我们会面临同样的困境,所以,问我性这方面的话题,绝不是出于八卦。
怎么样形容我对性的感受呢?无论男性还是女性都不能引起我的性趣。别以为没有性趣是因为不懂得欣赏美,我也知道范冰冰是真的美女,只不过,不论男女,即使长得再美,在我眼里和落日的余晖以及苹果超薄笔记本的流线美没有什么区别。是的,我对那些没有性冲动。
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这些。
初中时同龄的男孩儿们开始变得骚动不安。他们会故意捉弄可爱的女生,也会在性感的女生路过时吹口哨起哄,所有的挑逗和打闹,在我看来都一样的无聊。我不会因为有机会接近漂亮的女生而刻意掩饰,同学们都说我是个木头。
直到有一天,胡东悄悄地问我:“哎,你对女生不感兴趣,该不会是喜欢男生吧?”这个问题我还真没考虑过,仔细想想,似乎和同性在一起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儿。胡东从我的沉默中捕捉到了令他兴奋的东西,他向我出柜,开始追求我。
那以后我们的关系一下子变得亲密起来。他给我买很贵的巧克力,我送他最新型的运动手表,假期时还会穿着情侣衫一起出门。有人陪伴,我感觉很好,哪怕一起吃个路边的炒饭都觉得比平时好吃。
有一次,胡东邀请我去家里做客,我并没有多想。直到他开始亲吻我的身体,帮我脱去衣服时,一种很怪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我好像听到自己说:“你在干什么呢?你明明不想这样啊!快停下来!”我用力地推开胡东,气氛很尴尬。我没办法解释自己怎么了,只好不再和他来往。
不过,有了这次的经历,我才知道不是什么都无所谓的。
2.
和同性谈不来,我只能逼着自己去接触异性。好像所有人都有了归属,只剩我一个孤零零,很难受。
我凭借艺术特长考入了音乐高校,周围有很多漂亮的女生。我开始留意女孩儿们的表现,也分门别类地去了解她们的喜好。但我保证,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获得和她们交往的机会。
当时系里有一个外地生叫罗芸,长得好看、性格也特别文静。看到她我就想起钢琴乐章里描绘的古典美女,不知不觉地对她有了好奇。她很认真,每次练不好的章节都会反复地、长时间地练习;她很脆弱,常常因为预约不到练琴房难过。看到她无助的样子,我的心里也很不舒服,总想帮她做点什么。后来,偷听她练琴成了我的习惯。在食堂碰到时也会邀请她一起吃饭。爱,对我来说,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们在一起没有太多的表白。我不去上课的时候,她会帮我复印笔记。周末,我会骑着车带她到处逛逛。一切特别自然,和她呆在一起很舒服。
只不过,关系越亲密我越发不自然。我可以在书籍、影视作品里学习该怎么做一个男朋友,却不得不努力拖延我们的“第一次”。我会避免和她单独旅游,不会把约会安排到太晚,偶尔的亲吻拥抱也是点到为止。一切,都因为我有些排斥即将到来的环节。
周围的世界向我传递着这样一个信息:性是恋爱关系中的一部分,迟早都会发生。拥抱罗芸时我也能感受到她的期待,可这一切都不能使我更兴奋。我不会觉得两个人亲热过就能让关系更进一步,也不明白什么是深层次的了解。
不过迫于压力,我还是做了。不知道用“无聊”和“疲倦”来形容整个性过程会不会令罗芸伤心,她应该能够感受到我的排斥。
一直以来我都有宣泄,却绝对没有高潮。这一点,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有时候感觉身体发胀,也会想办法宣泄一下,可脑子里不会出现任何令人激动的画面。我的性幻想里没有任何人或者物,我身体里控制性欲的开关可能一直是损坏的,而我从未想过要把它修好。
3.
性这种事一旦开始就很麻烦。为了维持亲密的关系不得不继续做下去。每一次亲密接触后,我都会想能不能抛开性、只享受恋爱的亲密呢?我被脑子里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样对方能接受吗?
如果没有性,确实令我更放松。我并不排斥亲密,也觉得两个人合吃一个甜筒很温馨。可是谈到性时我就没有性趣。我不会因为这个感到难堪,但罗芸明显不太能接受。
“我不知道感觉的对不对,为什么亲热时你会很拘谨?”罗芸终于无奈地问。
这个问题早晚是要面对的,于是我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柜”。我告诉罗芸,我和她不同,我对性没有性趣,身体里的冲动也很微弱。我和她的接触,不是紧张,那种感觉仿佛是在做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所以显得特别不投入。
罗芸不能理解我的话,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久,很婉转地问:“亲爱的,你是不是在这方面受过伤害?”我是该感谢她的小心翼翼呢还是要直接地告诉她我不要同情?我是无性恋并不是因为被欺负过。相反,因为我是无性恋,一切性经历都成了不好的经历。
“罗芸,为了让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我愿意和你做爱。可这些不是我的需要。”说了实话,我长叹一口气。
“你太过分了!”罗芸说,“我那么真心地爱你,愿意给你一切,你却说一点儿也不需要我。”
看到罗芸的眼泪,我也感觉很伤心,却无能为力。如果我说自己不喜欢吃辣椒,没有人会因此受伤。可是不是两个人在一起,我就不能拒绝性?是不是拒绝性,就等于拒绝她呢?真麻烦!
那晚之后罗芸没有再联系我。我也会很想她,可是没办法,我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
4.
如果说每一段恋情都令人成长的话,和罗芸在一起让我确定了自己属于无性恋者的事实。
很久之后,罗芸发过短信:“如果你是一个无性恋者,那我们之间的亲热又算什么?”我没有回她,心里却早有了答案。我需要性,只是因为它使我觉得自己被需要,而我自己并不乐于此事。好比生病了,我需要药物,可是没有人会爱上药片!如果为了维持情侣关系必须做爱,我也可以,但感觉很不同。
渐渐地,我也不愿意强迫自己。我觉得待在无性恋的领域最令我舒服。我很忐忑地告诉父母我不想结婚,他们的想法很传统,要带我去看病。我知道自己没有病,但还是配合地陪他们一起去了,我希望大夫能够告诉他们真相。
后来,我试着在网上找一些精神伴侣,在各种贴吧里,这样的人挺多。我和一个叫小悠的人挺聊得来,她说她也对性不感兴趣,崇尚一种无性的亲密感。这种想法和我一拍即合,我们很快地同居了。和她在一起我完全没有压力,就算她穿着蕾丝睡裙靠在我肩上,我也不用多想。每一天我们讨论很多有趣的事儿,一起做饭,一起看电影,晚上各自回房睡。性那方面的事儿,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
可是有一天,小悠突然抱住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她想要求亲热,总觉得这样下去,我迟早会离开她。我懵了!不是无性恋者吗?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原来,小悠并不是完全的无性恋者,只不过童年在这方面受过伤害不敢面对。和我同居的日子里,她感觉到我从未有侵犯之心,反而慢慢地放下防备。一段相处竟然治愈了她的恐惧。
我对小悠伪无性恋者的身份感到恼火,即便她是无心的,我们也不可能生活在一起。这一次是我提出的分手。
分手后内心越发的孤独。对未来的幻想却渐渐清晰。我要找一个纯粹的无性恋者,和TA做很多很多有趣的事儿。
只是,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