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小说,伏线千里。
其中许多秘密不为人知,如萧峰当真非死不可吗,书中是否有漏洞?
今日咱们便结合金老作品,揣摩其意,不敢说百分百准确,但勉强能自圆其说,且看在下戏说金庸。
暮色中的雁门关总带着血色残阳,萧峰自戕的那块断崖上,至今仍有游侠抚摸着石壁上的箭痕叹息。世人皆道这是英雄宿命,却鲜少有人追问:若当年聚贤庄的暴雨夜换个走向,这位顶天立地的契丹大侠是否不必以断箭穿心?细读《天龙八部》至第三十一回,总觉有股郁气梗在喉头——那本可改写命运的契机,就被遗落在通往大理的茶马古道上。

且说少室山那场夜雨,打得菩提叶簌簌作响。阿朱蜷缩在萧峰怀中,面色比佛前白莲还要惨淡三分。少林方丈玄慈的"大力金刚掌",原是七十二绝技中最刚猛者,当年《倚天屠龙记》里空性神僧以此掌法震碎西域金刚门高手脏腑,足见其霸道。此刻阿朱经脉中淤积的掌力,倒似《笑傲江湖》中令狐冲体内七道异种真气,寻常医者如何解得?偏生萧峰抱着这具渐冷的身躯,竟舍近求远奔向聚贤庄,却不知西南三千里外,点苍山下的天龙寺正泛着疗伤圣品的柔光。
此处有个关节须得说破: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实乃金书中最玄妙的疗伤绝技。当年《射雕英雄传》里,黄蓉身中裘千仞铁掌,五脏六腑皆如火烧,一灯大师枯坐三日,指尖真气如春溪化雪,硬是将濒死之人从阎罗殿拽回。而《天龙八部》中的枯荣大师,其修为更在一灯之上——无崖子传功虚竹时曾喟叹:"当世除少林扫地僧与大理枯荣,再无第三人堪破生死玄关。"这般人物,要化解"大力金刚掌"的余劲,怕是不比《侠客行》中谢烟客医治石破天的"炎炎功"更难。
更蹊跷处在于,萧峰与段誉早在松鹤楼斗酒时便结为兄弟。段誉既是大理镇南王世子,又身负六脉神剑绝学,萧峰这等老江湖岂会不知段氏"一阳指"的奥妙?偏这盖世豪杰仿佛被蒙了眼,宁闯聚贤庄的龙潭虎穴,也不肯向结义兄弟开口。此等行事,倒似《连城诀》中狄云放着血刀老祖的疗伤秘法不用,偏要硬扛"琵琶骨"之痛般荒唐。

若按常理推演,萧峰携阿朱策马南下,不过十日便可抵达大理边境。茶花掩映的镇南王府中,段正淳见得爱女重伤,定会连夜叩响天龙寺山门。想那枯荣大师面壁三十载,见到段誉带来的《易筋经》梵文原本,说不得要如《白马啸西风》里高昌迷宫中的武学狂人,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届时天龙寺六大高手同施"一阳指",阿朱经脉中的金刚掌力,怕是要如《书剑恩仇录》中张召重的"柔云剑术"遇上千臂如来,顷刻间土崩瓦解。
这般设想绝非空谈。且看《神雕侠侣》中,黄蓉身受重伤,郭靖尚且能想到求访南帝;《飞狐外传》里程灵素为救胡斐,千里奔赴药王谷寻解药。萧峰何等机敏之人,竟似全然忘却武林中尚有这般救命稻草,实在有违其"北乔峰"的盛名。更不必说段誉身兼凌波微步与北冥神功,要带重伤之人日行三百里,比之《蜀山剑侠传》里李英琼的剑遁也不遑多让。
最痛心处在于,这个选择失误竟引发连环劫难。阿朱若在大理得救,自会与生父相认,那场易容替死的惨剧便无从发生。萧峰不必在雷雨夜误杀挚爱,也不会在雁门关外觉得天地茫茫无处容身。想那阿朱最是灵巧,定能如《鸳鸯刀》中的萧中慧,在萧峰与中原武林间斡旋调解。即便后来辽宋战事不可避免,有她在旁温言劝解,萧峰或许不必走上挟持辽帝的绝路。

金庸先生笔下,这般阴差阳错最是摧人心肝。好比《雪山飞狐》里胡一刀夫人若未早产,苗人凤或许不会错认杀妻仇人;又似《越女剑》中阿青若肯多留半日,西施未必会心碎而亡。萧峰与阿朱这段孽缘,本有三次改写命运的机会:少室山下的路径选择、小镜湖畔的易容误会、雁门关外的生死抉择。偏偏每次都是阴错阳差,倒应了《鹿鼎记》中澄观和尚的偈语:"因缘际会皆天定,人力难为枉费心。"
细究起来,这个纰漏或许正暴露了武侠世界的根本矛盾。江湖儿女讲究快意恩仇,却常被"义气"二字蒙了心智。萧峰不愿向结义兄弟求助,与《倚天屠龙记》中张无忌宁受灭绝师太三掌也不愿动用明教势力何其相似?这份迂腐的骨气,倒似《楚留香传奇》里胡铁花死守"绝不向女人低头"的信条,平白惹出无数风波。武侠世界推崇的"侠义",有时竟成了作茧自缚的枷锁。
更值得玩味的是大理段氏在此事中的缺席。作为与少林、丐帮齐名的武林世家,竟让自家血脉流落在外而不知,实属不该。想那《射雕英雄传》里的段皇爷,连瑛姑与周伯通的私生子都要救治;《碧血剑》中的木桑道人,对袁承志这异族弟子尚且倾囊相授。段正淳风流成性留下诸多情债,却对阿朱这个女儿不闻不问,倒似《笑傲江湖》中岳不群对岳灵珊的生死漠然,全然不符段氏"以仁治国"的祖训。

雨打芭蕉声渐歇,掩卷长思之际,忽觉这个纰漏或许正是金庸先生的深意所在。正如《连城诀》里狄云始终学不会虚招,《天龙八部》中的命运齿轮也注定要碾碎所有圆满可能。萧峰若不经历丧妻之痛,便成不了以死止戈的辽国南院大王;阿朱若活下来,不过是第二个甘宝宝或秦红棉,在段正淳的情债里蹉跎余生。这个看似漏洞的情节,反倒暗合了古希腊悲剧式的命运嘲弄——英雄越是奋力挣扎,越是陷入命运的蛛网。
残阳如血,映照着雁门关外永不消散的迷雾。聚贤庄的酒坛碎片早已化作尘土,大理的茶花却年复一年开得绚烂。或许真正困住萧峰的,从来不是地理上的距离,而是中原武林与契丹血脉的撕裂,是英雄道义与儿女私情的拉扯。这个所谓的"纰漏",恰似《天龙八部》书页间的一道裂痕,让读者得以窥见武侠神话背后,那冰冷如铁的宿命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