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拨鼠兄弟的惆怅旅途》文丨小雨的名著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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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和林冲，去野外郊游，先后掉到一片淤泥中。躯体，正在缓慢下沉。先掉下去的林冲，鼓起了强烈的求生意志。一招太极推手，推开了怀中的妻子张贞娘。那一刻，下沉的速度慢了一些。当淤泥即将淹没脑袋，他又是一个放手，扔掉了自己的大宋身份证，瞬间如释重负。林冲奋力一蹬，爬上了岸，眼前，已是梁山。这边厢，宋江也倒了霉。和林冲不同，宋江武功盖世，曾找金庸学过凌波微步。他的第一步，踩住了一个叫做凶残的词汇。往上一蹬，身子便露出来了。他的第二步，踩住了一个叫做厚黑的词汇，脚跟也露出来了。他的第三步，踩住了一个叫忠诚的词汇，又奋力往上一蹬，终于跳上了岸。眼前，已是宋徽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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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和林冲，其实是一对双胞胎的土拨鼠。两者最大的区别：林冲那一辈子，都在往下挖掘，那条曾经被堵住的——已然坍塌了的归家路。他只想归回温暖安逸的原点，在这愿望之前，没有谁能比林冲做得更彻底了。熬得住，把得牢。做得彻，太狠了。再狠，也只是想挖回曾经的那个狭小的、温暖的、安逸的小空间。宋江和林冲，一样的是个狠。只是他不只是想活着，他还想要看看天。小小的郓城县，小小的刀笔小吏，是他一辈子唾弃的那个原点。他是多么的不甘心，便也扑腾起自己的黑爪子。往上爬的过程中，先是踩在百姓的脑袋上，一跃成了清风山老大。接着踩在晁盖的脑袋上，成了梁山的老大。又踩在方腊的脑袋上，终于，他看到了天空。他也是天子脚底下的一员官吏了。一路爬来，何其不易，满身伤痕的土拨鼠哥哥，埋头默默地舔着赵佶的脚丫子。只是这舔着舔着，突然间，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味道，似乎有点不对劲。

梁山好汉，都是火做的。林冲和宋江，却是水做的。面对洪教头的挑衅，牢头的臭骂，林冲懂得后退，退，是为了活。杀完王伦之后，便也退让山寨之主，自有分教，话不一席，条例中自见章法。这章法，梁山那帮糙老爷们学不来。宋江除外。同样的有章有法，面对再三挽留自己的晁盖，他可以下跪。跪，是为了爬离梁山。面对诚惶诚恐的高俅，他也可以下跪。跪，是为了爬进朝廷。都是遇事之后，先把自己放低的性格。放到中段的人，你别去惹他。放到下段的人，你别去近他。此正所谓：能屈能伸大丈夫，先屈后伸毒丈夫。

土拨鼠兄弟，有着一般的善相与恶相。面对落难的李小二，林冲是温暖的。面对买不起棺材的汤药店王公，宋江是温暖的。都有一种老好人的柔软与温情。只是同样的一颗凶狠的种子，随时等待着的发芽。林冲遇冷，便要烧掉老庄客的胡须。那时的教头，让人说不出的陌生。只是幸好，他的目标，不过就是归回原点，死个王伦就差不多了。宋江一醉，一词，血染浔阳江口，一诗，笑黄巢不丈夫。那颗种子，终于开出了黑红的花朵想要看天，确实比林冲更需要养分。

作为被大宋体制化最为成功的两个好汉，体制化的核心，在于对过往形成的美好与愿景的永远回首。都逼上梁山了，还在唱着快乐老家的林冲。都赐配江州了，还在想着功名的宋公明。那两场酒醉下的蓦然回首，是作者的文笔，在他们各自的灵魂中，刺下的金印。生命的顽强，奋斗的志气，这两个人类的本能优点，他们各自极致拥有。却并没有得到绽放，没有轰轰烈烈的烟花，这两只土拨鼠，迎来了一样的无力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