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林松
冬日的阳光,明媚而艳丽,却无一丁点儿寒意,它透过玻璃直射地板,毫无顾忌地展示着暖冬的热烈;桌上刚沏的茶,升腾着袅袅的雾,朝着太阳奔去,寄托着人们悠悠的期盼。
突感额头前一丝凉意,原来是天降吉祥,送来了一场久违的瑞雪。望眼欲穿,却不期间翩然而至。因了冬季护林防火的压力山大?还是天干物燥,忧心于身边人频频被流感中招?这六角形的白色小精灵,非常熨帖地唤醒了我内心的祈和愿!

忙完案牍劳顿的工作,刚走出办公楼,就发现整个世界已被银装素裹,万家灯火像是雪国温暖的童话。几个孩子在雪中嬉戏,有躺在雪地上打滚的,有互相拖着滑雪的,有燃放着“小蜜蜂”“仙女棒”的,还有追逐着打雪仗的。这一幅温馨的金童玉女戏雪图画,让我好生羡慕!远处朦朦胧胧的山林任由雪儿撒娇拂面,崎岖的山道上,满载年货的车水马龙纷纷瞪大了明亮的眼睛,像蜗牛般缓慢前行却归心似箭。
我静静地伫立在路旁空地上,遥望着远方,思绪翩翩,忽被一声“在哪过年”的问话倏然惊醒。“哦,市里吧!”我当即随口回应了一句。这时,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久未回老家了,院落的门前里外肯定也白雪皑皑,需要清理了。

哎,年终岁尾公事繁多,哪能抽身?随手便给老家的妹妹去了电话,让她代劳去老宅看看。临近除夕,想家的思絮咋会斩断?翌日傍晚,我也很奢侈地当了一次回乡人。这次回村,总感觉比平日的路程远了些,许是夜晚的缘故?路况的缘故?还是回乡心切的缘故?然而,刚进村口便被一种昏暗的静谧氛围裹挟着,还夹杂着一种瘆人的凄凉,似迎头一盆凉水。昔日的烟火气呢?桑梓的精气神呢?邻舍的声光电呢?这些都去哪儿了?惆怅伤怀之间,偶遇一位老邻居,他惊喜地寒暄:吆,回来了?咱这也集中供暖了,你回来过年吧?!"接着又说:“唉,咱们这儿也快没有人了,不是老得出不了门,就是跟孩子进城享福去了!”说完便无奈地摇摇头回去了。我也摸黑开门,进了院子,把灯一一打开,顿时满院灯火阑珊,一改黑暗与沉闷,整个空气似乎又重新活跃起来,院子已被妹妹打扫得干干净净,雪被集中堆在院子一侧的小菜园里,也仿佛灵动起来:“欢迎主人回家!”我随手也做了些零碎活,一阵暂短轻松兴奋之后,时间已不早了,又该离开了。
我呆站在院子中央,留恋了一番,不得不一一关灯准备离去。当关掉最后一盏灯、又进入幽暗中的一霎那,一种不舍再次萦绕眉心,挥之不去。这个院子曾经是何等红火、热烈,父亲忙碌院外的熙熙攘攘,母亲盘点家中的零零碎碎,还有兄弟姊妹的各种叽叽喳喳,把不大的小院子闹腾得好不热闹!而此时此刻却一片漆黑、幽静、冷清,让人心生寒意……

自从父亲辞世十年来,母亲过年都在兄弟姊妹间轮住,这个院子再没正儿八经地亮过灯,家里大大小小的人儿就再没有在这个院子团聚过。子女个个都“忙”,尽管母亲有无数次拒绝过“轮住”,但每次都是在妥协中“顾全大局”。其实,儿女们都在忙碌间忽视了她对老院子的牵挂、对故土的难离,忽视了那种轮住的不自在甚至不自由。从起居用度到言谈举止,从风俗习惯再到一日三餐,母亲在不经意间总会流露出一种无法言表的惆怅:这儿与自个家不一样。唉,老人根深蒂固的传统理念与流淌在血液里的浓浓乡情,实在无法改变。可儿女们能感同身受的又有几人?
想到这儿,一种热潮涌上心头:今年过年回老家,让全家老少齐相聚,让老院涣发新生机。主意拿定后,我整理了一下情绪,关上大门,上了锁,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巷口,还不停环视着周边山峦阡陌的寂静。随后我果断给他们挨个打了电话,表明想法。兄弟姊妹们均一致赞成,母亲表现更甚,电话里声音兴奋得像个孩子,反复念叨着“好好好,行行行”。还听妹妹说,母亲接完电话后,就立即开始收拾自用品,并掐指算归期,回家情切溢于言表。

有史以来,无数场白雪迷倒了无数文人墨客,无数的优美词句画卷赞美着白雪。但我今天却被白雪拽回了初心,使我更加明白:家就是家,其它都是站,甚至是店。无论你飞得有多高远,踏上返乡的路才是永恒不变的心愿,檐下风铃的吟唱,必定是家的殷殷招唤。千山万水,只有家才是温馨的港湾,时光的笔触,在这里勾勒出梦幻般的期待。老家的院子,总会用爱填满每一个风尘仆仆的脚印,让我从不惧怕来自东南西北的任何风雨。
这片温暖的港湾,让漂泊的心靠岸。世界上最柔的场景,必定是回家的路程。父母和兄弟姊妹最开心的,必定是一句“我回来了”,这一定是瑞雪之下最好的年!

有一种乡愁,叫回老家过年。在夜深独自沉思时,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新春正在来的路上,许多的美好和幸福也在来的路上。天涯海角的离乡人,无论这条路多么艰辛漫长,迁徙的人们从南到北,都有佳节倍思亲之感。
因了他乡纵有当头月,不抵故乡一盏灯。
我要回老家过年,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感觉真好!
——刘林松于 2025 年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