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怀孕了。”
我双手抚摸着肚子,朝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夫君沈安望去。
目光满是哀伤与恳求,我从没这样注视过他。
沈安握着马鞭的手迟疑了。
他怀里的清洛公主瞬间泪如雨下,哭得浑身发抖,声线破碎:“将军,父皇在等我们。”
沈安只犹豫了一瞬,扭头就愧疚的对我说:“青青,等我安顿好,就会回来救你。”
在清洛公主的催促下,他没有迟疑的甩鞭,驾马逃离京城。
临走之前,清洛公主喊了声:“将军夫人,请保重。”
声音大到引来叛军,我静静的站在原地,任由他们包围,举手投降,无奈的望向天空。
而沈安始终没有回头。
若他回头就能看到我也泪如雨下,可他只顾着疼惜流泪的清洛公主。
我无奈的摇摇头,独自品尝泪水的苦涩,任由叛军将我抓捕。
我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五花大绑的被押进宫中。
叛军客气的把我请进大殿,引来其他人的注目。
素日里百官上朝的大殿,此时聚集着逃离失败的皇室和世家,他们狼狈不堪的跪在地上。
看到我,头发散乱的贵妃质问:“为什么她被特殊对待?她是沈安的妻子,沈安是谁,你们知道吗?”
叛军并没有回答贵妃,反而愤怒的赏了贵妃两个耳光。
“奸妃,若不是你蛊惑皇上加重税收,我们村的人也不会被饿死大半!”
贵妃被打的说不出话。
我坐在角落里,双手抱住腿,蜷缩成一团。
叛军在一夜时间攻破京城,倒没有为难百姓,但对皇室和欺压百姓的世家们,很不客气的打杀。
我被特殊对待,大概是因为沈安的缘故。
他是个好人,朝中难得的大将,守护边境五年,深受百姓爱戴,可惜,愚忠皇室。
大殿中,没有人敢反抗,门外台阶上的血迹还没干,那是前车之鉴。
关押了大半日,肚子饿了,无人吱声。
叛军进来一个将领,开口问道:“谁是沈将军的夫人?”
我抬头望过去,哑然无声,清了清喉咙,才应了一声。
那人走过来,语气恭敬,“听闻夫人医术高超,烦请夫人走一趟。”
显然是,叛军中地位很高的人受伤了,危在旦夕。
若是救了,叛军势必感谢,也可免于一死。
若是不救,叛军死了一人,皇室逃出的皇帝还可整合军队翻盘绞杀叛军。
贵妃不怕死的喊道,“余青青,你要做叛国投敌的罪人吗?”
她说完,就被人打了一耳光,捂住嘴拖到角落处。
我起身,点头,示意带路。
贵妃挣扎着上前阻止,“她不值得信任,她是皇室公主!”
皇室其他人哗然,震惊的看着贵妃。
贵妃指着我,又指着皇后,极为认真的说,“她是皇后的女儿,真的!”
“你们看,她们很像!余青青知道的,皇上告诉过你!”
皇后是被抓的嫔妃中最冷静的一个,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这时,抓住贵妃的胳膊,不置信的确认着,“你说什么?我的女儿……怎么可能?”
但皇后信了,因为我们太像了。
贵妃嘲弄的看着皇后,眼神里尽是得意。
皇后女儿出生时,也有叛军作乱攻城,但那时候朝中还有武将镇压,有惊无险。
唯一的嫡出公主却失踪了。
而这个公主显然就是我。
皇后眸中含着热泪,问我:“你早就知道?”
我点头,拿出玉牌递过去,“皇上也知道,所以才会同意我和沈安的婚事。”
皇后接过玉牌,泪落两行,向菩萨祈求了这么多年,心中早已觉得女儿没有活下去的可能,而今得到这个消息,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夫人,还请随我离开。”
叛军冷漠的打断温情母女相认的一幕。
“好。”我应下。
贵妃愣了,“为什么还用她?不怕她使坏吗?她是皇室的公主啊!”
回应贵妃疑惑的是我离开的背影。
我要救的人是叛军的首领,原靖南侯世子陆云驰。
皇上昏庸无能,听信贵妃一派,朝堂乌烟瘴气,百姓苦不堪言,这些年揭竿而起的叛军不止一支。
陆云驰是唯一一个成功将皇上从龙椅上赶下来的,可惜皇上太子还是逃了。
“是中毒。”
我看了一眼便判断出来。
小将领点头,急切的问,“能救吗?”
“你可别耍花样,这里有十个军医盯着,你要是敢动手脚,就……就把你……”
支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威胁。
我扫了一眼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若是这些军医有本事,何必求到我头上。
我的医术在京中很出名,技压太医院。
沈安虽是世家,但在京中已经是没落的家族,曾举步维艰。
是我用医术结交贵人,为他打开官场的通道。
靖南侯没出事的时候,我也曾到府中做客,还给靖南侯调养过身子。
“我要用金针解毒。”
小将领迟疑的看向军师,征求意见。
金针,若是下错一个位置,生死难料。
军师也拿不准主意,他不懂医术,但怕拖久了影响陆云驰。
我递给他一枚玉佩。
军师立刻改了主意,“同意夫人的任何要求。”
逃离途中的皇上等人遭遇叛军袭击。
寡不敌众,太子中箭身亡,皇上侥幸逃脱。
皇上久居宫中,从未这般惊慌颠簸,安顿好后,高烧不退。
沈安带着清洛到了藏身的宅子,面对群龙无首的慌乱局面。
皇上昏迷不醒,唯一的继承人太子已经死去,只有一个哭泣的清洛。
几个逃出来的大臣看救星一样望着沈安,让他拿个主意。
沈安一路上念着怀孕的妻子,心里愧疚不安。
而此时,素日看不起他的文臣们一改往昔,让他沉浸、迷失。
陆云驰醒来,将大殿中关押的世家尽数释放,而皇室众人却换了个地方关押,对外声称已善待。
冷宫中。
失去往日精致奢华的贵妃跪在我面前。
贵妃想开口怒骂,我上前抓起她的头发,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发不出声音。
“贵妃娘娘,你可想过今日?”
“我想过,想过很多次,每一次,我都有不同的计划。”
我慢条斯理的把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一条条的说给贵妃听,看着她眼中逐渐惊恐不安。
拿着金针扎进她的头顶,她的叫声被我捂住,憋回嘴里,只能看到她眼珠子动来动去。
松开手,贵妃僵在那里,“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我摇了摇头,“不好!”
“你放过我,我让皇上不追究你投诚叛军的事。”
我笑了,笑贵妃的天真。
踩在她呵护多年的手指上,冷声道,“皇上?他的国都被灭了,有何资格来追求我的罪责?”
“我,我让皇上恢复你的身份,你当公主,好不好?当公主总比靠着叛军好啊!”
贵妃哀求的看着我。
高高在上的贵妃为了活命也会低三下四的求人。
“余青青,你是沈安的夫人,你叛国了,这让沈安如何自处?”
“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沈安想想啊!”
三年前,请洛公主也用这话威胁过我。
这两人不愧是母女。
“贵妃娘娘,当我的药人吧。”
处理了贵妃,才发现陆云驰已经在门口站了许久。
“刚解毒,身体还虚弱,要卧床休养。”
我擦了擦受伤的血,这是给贵妃种蛊毒时沾染的。
“我来跟你说一声,太子死了,皇上也活不了多久。”
陆云驰走进庭院,把我给出去的那枚玉佩递过来,“谢谢你,又救我一命。”
我抬手接过,这是陆云驰的玉佩,也是信物,因此军师才信任我。
“恭喜你,大仇得报。”
靖南侯一族一百二十一人,只剩了陆云驰一个。
灭门之仇,当然是大仇。
陆云驰抿唇嗯了一声。
他跟我说起眼下的状况,我无心搭理,他也不觉得无趣,自顾自的说着。
直到,他盯着我问,“沈安选了清洛,放弃了你,你还是想让他活着吗?”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我竭力逃避的事情,被他按在明面上直晃晃的提了出来。
“我娘说过,负心人都该死。”
陆云驰很兴奋,“我想报恩,你偏不让我以身相许,不如我帮你杀了他如何?”
我歪着头,不解,“你认为我没法杀了他?”
陆云驰连连摆手,“你那么厉害,他绝对讨不了好处。”
随后低声自语,“我那不是怕你手软!”
手软?绝对不会。
我会亲手把送给沈安的东西拿回来。
我是孤儿,是老头子在路边捡到的,他的医术很好。
我继承了他的衣钵,不仅是医术,还有捡人的爱好。
沈安就是我捡的,他伤的很重,我救了很久,是我给了他第二次活着的机会。
他把我从小山村带来了京城,我见识到京中的繁华,也知道了清洛公主的存在。
京中的人都知道,沈安喜欢清洛。
狩猎的第一份猎物必定给清洛。
而清洛公主喜欢陆云驰,狩猎的时候只喜欢缠在陆云驰身边。
清洛虽然不爱沈安,但不讨厌这样忠诚的狗腿子,而我的出现,意味着狗腿子即将离去。
控制欲作祟的清洛不肯让沈安娶我,对我多番为难,而贵妃自然是宠着女儿的,又恨我这张脸,更是刁难于我。
沈安选择娶我,我相信我在他心中是不一样的,假以时日,必然能让他动心。
可最后,他选择了清洛。
陆云驰是我捡的第二个男人。
我不知道他怎么逃过追捕,在巷子里遇上他的时候,顺手把他带走。
他伤的不重,但他比沈安好,时刻记得我的恩情。
此时在宫中给我安排的寝殿也是最好的。
宫女悄悄递来纸条。
是沈安的笔迹。
“青青,我已拿到兵符召集三军,很快会杀回京城救你出来,你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
才过了五天,沈安就能让人递来消息,看来他那边已经安顿好了,难为还能记得我。
“沈夫人,这是将军给你的,可以伺机给叛军下毒。”
我拿过瓷瓶,宫女见我点头应下才离开。
片刻后,我到书房把纸条和瓷瓶给陆云驰。
陆云驰把玩着瓷瓶,“沈安拿到兵符是有条件的。”
我洗耳恭听。
“迎娶清洛,成为皇室的女婿,将来的孩子是皇位继承人。”
“沈安答应了?”
“沈安答应了!”
成亲后我曾问过沈安,如果他有朝一日有机会迎娶清洛,他愿意放弃我而娶清洛吗?
他说,他只知道他的夫人是余青青。
那时,我满怀欣喜,现在,我满心苍凉。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陆云驰盯着我的肚子,“你怀孕了?”